“噢?你就这么自信能揭穿他?”吉良万松丸偷笑着,又不禁对山冈善次郎感到可怜,就以的脑瓜和本多正信斗会不会太残忍了点,于是他好心提醒道:“切勿小看别人,弥八郎的优势是聪明,你的优势是弓马之道,你们俩注定要走不同的道路,善次郎你还是和他保持和善的关系吧!”
“臣下身为侧近众首领,还会怕他一个小孩子吗!所以我善次郎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弥八郎服帖的!”山冈善次郎自信满满的宣布自己的降服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真是漏洞百出惨不忍睹,让吉良万松丸啧啧赞叹着笨蛋的脑袋就是不一样。
“好吧,你这家伙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让你吃点苦头先!”吉良万松丸把这个笨蛋打发走,在他临走之前告诉山冈善次郎,以后本多弥八郎有权出入学馆借阅书籍,立刻让山冈善次郎备受打击,心道馆主大人这是偏向啊,一脸哀怨的耷拉着脑袋退下。
“我似乎又充当煽风点火的那个家伙了呢!”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虽然山冈善次郎是亲族心腹,可是本多弥八郎显然更具潜力,斗一斗似乎也不错。
时光飞逝眨眼间十几天过去,进入七月下旬因为秋收在即,包括大河内信贞在内的家老谱代们,都忙着回到各自领地监督秋收缴纳年供等事宜,所以吉良万松丸显得很自在,吉良家的秋收问题自然不用他来操心,同样没有知行领的山本勘助则领着五百贯文的高薪继续做吉良家的直臣。
没有大河内信贞嗡嗡的说教,他的日子过的很舒畅,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练练兵法什么的挺愉快,答应山本勘助的事情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今川家啊,练兵啊什么的太远了,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小领主多自在。
“馆主大人!”山冈善次郎又跑到天守阁一脸苦相的诉说近日的苦闷,吉良万松丸不会为了听他大倒苦水就把好心情给打破,反正他也就是在说弥八郎又怎么和小姓们打成一片,或者弥八郎又怎么拿着馆主大人的名号大肆宣扬,“他又为别的小姓打抱不平,说我怎么苛待小姓……”之类的无聊话题。
“说起来你一个元服了的家伙还不如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很丢人啊!”吉良万松丸笑嘻嘻的说道。
“馆主大人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都是为了馆主大人您啊!”山冈善次郎悲愤了,他觉得馆主大人一点都不体谅他,明明是他管教几十个小孩子很辛苦的说,却被馆主大人说成技不如人,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好了好了!别叫嚷了,让小姓们知道善次郎跑到本家这里来诉苦,一定会被当作无能者的认输举动吧?”
“啊!可恶的弥八郎!我善次郎绝对不会认输的……可是弥八郎实在是太狡猾了!一点也没有三河武士的气魄!”山冈善次郎仍然愤愤不平,他觉得本多弥八郎一点也不像三河武士。
“三河武士的气魄?那是什么东西?”吉良万松丸好奇的问道:“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对所谓的三河武士不甚了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三河武士?”
“这个……是流传在下级武士之间的笼统说法。”山冈善次郎似乎觉得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补救道:“馆主大人身为武家名门,没听说过实属正常,臣下也只是偶尔与马迴武士一起喝酒时听人提起过。”
“喝酒?你已经可以喝酒了啊!”吉良万松丸咂了咂嘴巴,盯着瑟缩成一团的山冈善次郎说:“是去哪里喝的酒呢?酒屋?据说西条城下町新开了间鲸屋,本家觉得应该和你父亲聊聊这个问题。”
“馆主大人饶命啊!臣下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呜呜!”
“好了好了你爱去哪去哪吧!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恶心……话说你的元服名字是山冈直长吧!从年初元服以来,我还没叫过你的名讳呢。”
“直长与善次郎都是臣下的名字,请馆主大人继续称臣下善次郎吧!”
“好了!不要继续撒狗血了,说说到底什么叫三河武士,我很有兴趣知道。”
“是!忠诚,勇敢,沉默!就是我三河武士的气魄!也是我们武士之道!”山冈善次郎面色严肃的说道。
吉良万松丸一直不喜欢武士拿刀划拉肚子,还有那种前一刻与你有说有笑,下一刻就拔出刀剑以死相搏的武士很讨厌,所以听到善次郎这么说,就恶意揣测道:“噢,沉默的武士吗?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如果主家责罚,除了切腹就是反叛的意思吗?”
“不是!请馆主大人不要误解!武士之道首为忠诚,不忠者死后沦为恶鬼堕入地狱,神佛亦不赦之!”
“知道了,知道了!该去忙你的事情了,勇敢的三河武士!”把山冈善次郎给撵走,
武家兴起五百多年,除却平安后朝的前九年,后三年战争走出来的河内源氏武家栋梁成为关东的主宰,但是所谓的武家行为规范准则并没有出现,著名的保元之乱里就曾发生过。
源义朝与父亲源为义对立,并在保元之乱中分属两端,最后胜利的源义朝在京都的四塚亲自监斩,处斩的犯人正是自己的亲父源为义、四弟源赖贤、五弟源赖仲、六弟源为宗、七弟源为成和九弟源为仲。
源赖潮后来也是依照他父辈的传统,先后逼死源範赖、源义经,他的子孙又因为自相残杀而被外戚北条氏利用弄成绝嗣,所以镰仓幕府完全被北条家控制,武士阶级的行为规范也只是以《御成败式目抄》这等法令约束。
在此之前的武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的说法,除了武家栋梁由嫡长子继承,土地财产势力分割都是平均分配,所以最初的武家就是血与火的拼杀,父子如仇寇,兄弟挥刀相向的事情大有人在。
直到近百年前爆发的南北朝之战,从公卿贵族与畿内五山大寺中流传出来的朱子学说大行其道,才让足利幕府重新确立了武家正统传承,这也算第一次对武家行为进行具体规范,没有特殊原因嫡长子必须要作为继承人,如果产生继承纠纷就必须到京都的幕府打官司,这也是幕府加强统治威权,对国人豪族加强约束力和威慑力的方法之一。
山冈善次郎说的武士之道在这个时代完全是非主流,撇开室町幕府的守护领国制不谈,当年河内源氏嫡流建立的御家人制度,其中最核心的思想就是“御恩奉公”这四个字,也就是以武勇和忠诚换取领地的恩赏,没有恩赏谁会去奉公,这在两次蒙古征伐以及后来御家人去镰仓求得恩赏就得到证实。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镰仓幕府被北条家大权独揽,肆意安插亲族一门控制大半守护、地头职,使得恩赏无法维持,御家人破产对幕府越发怨恨,并在霜月骚动中与北条家所代表的御内人彻底决裂,导致御家人崩溃并促使镰仓幕府覆灭,元弘之乱,建武新政以及随后爆发的南北朝时代,武家集团再次蜂起对朝廷及幕府的威权造成重大打击,才有了室町幕府一朝绵延至今两百年。
室町时代以后,足利一族十分重视亲族一门的发展,不过看起来重视的有点过分,三管领把持幕政傀儡将军,近百年来大乱政变层出不穷,将军夭折、被害、早逝、流放,使得幕府威权沦丧,到底一门怎么用,如何用这一直是武家思考的问题。
至今新的武士规范还未确立,但是三河国内的下级武士们确实已经有了新的苗头,这是掺杂了临济宗禅思想与朱子理学部分思想糅合而成的产物,在未来百年之后还会掺杂神道教的影子,并一直绵延下去。
吉良万松丸并不喜欢这种思想,室町时代之前的武士太野蛮,朝三暮四有奶便是娘很没节操,战国之后威权确立这种三河国乡下的非主流的思想把整个阶层束缚住,让武士集团变的死气沉沉,如夕阳西下日薄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