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谢谢小少爷,谢谢小少爷。”香玲如遇大赦般感激涕零,飞似地冲出房去。
香玲前脚刚走,从门外便窜进来一只身材矫健的黑豹。一进门,它就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然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神情倔傲地在屋里踱步,好似一个尊贵的君王在巡视它的领地。
姬无心暗自头痛。
这只黑豹,越来越不把她这个房间的主人放在眼里,每回进来,都无视她的存在,就象它的那个冷酷傲慢的主子一样。
正想着,门外又走进一个黑衣的少年。雪花飞舞的季节里,他没有穿棉袄,只着两件单薄的衣衫。狂风卷着片片雪花扑进门来,将他披肩的长发吹起,微卷的黑发在风雪中狂乱地飞扬。
他有着一张如刀割斧削般俊冷的脸,浓黑的眉毛下嵌着一双碧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和冷酷。
他走进来,脚后跟向后一踢,将门关上,然后看也不看姬无心一眼,兀自走到姬无心床边的一个角落,贴着墙壁和衣躺下。黑豹走过去,趴卧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他的身边。
然后,一人一兽闭上眼睛,睡觉。
姬无心暗暗苦笑。她怔了一会,从床上爬起来,抱着一条棉被走向男孩。
小小的身躯抱着厚重的棉被,感觉像是一只小小的蜗牛拖着一个重重的壳。她蹒跚地走着,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当她走到男孩身边时,她已累得气喘如牛了。
她俯下身子,轻轻地将棉被盖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微卷而黑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姬无心怔怔地看着男孩俊美得如同雕像的脸庞,呆呆地出神。
那天在山林中见到他时,他浑身血污,形如乞丐,但即使是在那种混乱的状态下,也丝毫无法掩饰他俊美的容貌和出色的外形。他象个邪恶而又俊美的黑天使,在人间恣意妄为。
男孩被她带入姬府后的种种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
当姬无心将他带回姬府后,他仍然昏迷着。她为他请来了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要大夫为他开最好的药方。她让一个手脚麻利又温柔的小丫鬟为他清洗浑身的血污。当清水将他从昏迷中唤醒后,他睁开眼睛,看到丫鬟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碧绿的眼眸顿时燃起愤怒的烈焰。他手臂一扬,一掌就将那柔弱可人的小姑娘拍飞了。
小丫鬟的身体重重地撞上墙壁,倒下时,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人已奄奄一息,眼见着似乎就要断气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然后,惊叫声响起,有人去找大夫,有人去搀扶那小丫鬟,有人在叫姬无心。而姬无心,却是一脸震惊一脸愤怒地瞪着那男孩。
男孩感受到她的视线,冷冷地回视她。他的目光依然冰冷,仿佛里面含了一块千年寒冰,世界上最灼热的火焰都无法将它融化。他定定地冷冷地看着姬无心,嘴角又勾起那抹不屑与讥讽的笑。
当他的眼睛一睁开时,那碧绿的眸光毫无保留地映入众人的眼底。
不知是谁惊叫起来:“魔鬼,他是魔鬼!”
然后,大家惊慌起来,不约而同地对姬无心嚷道:“小少爷,把他赶走!不,杀死他,杀死他!他是魔鬼,他会害死大家的!”
几个健壮的仆役愤怒地冲上来,抡起拳头就要朝男孩打去。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小小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挺立在男孩的身前。姬无心象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抵制着众人的怒火。
“小少爷,他杀死了小琴。他是魔鬼,你看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那是魔鬼才会拥有的眼睛!”愤怒和恐惧令众人第一次违背他们一向敬畏的小少爷。
“胡说!”姬无心大声叱道,“你们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可知这世上生活着多少种不同的人种?你们以为所有的人都象我们一样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吗?我告诉你们,在离我们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生活着一群人。他们的眼睛就是碧绿色的,象世界上最美丽的绿宝石一样迷人。”
众人愣住了。
小少爷的博学是天下皆知的,小少爷的聪慧是有目共睹的,小少爷说的话,几乎从来就没有人会不相信。
可是,可是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却出手狠辣,而且力大无穷,一掌就将小琴打得吐血,生死未明。难道,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小少爷,就算他不是魔鬼,可他也是危险的,是狠毒的。这样的人留在姬府,谁还敢安然入睡?小少爷,把他送官府吧。是死是活由官府去决定!”
“送官府,送官府!”众人又变得激动起来。
“大家安静!”姬无心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的仆役和丫鬟,冷冷地说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决定他的去留!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小琴,而不是在这里讨伐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朝后面闻讯赶来的赵有正说:“有正,你立刻去请桐州最好的大夫来。还有,小琴是在我怡心园受伤的,我会承担起所有该负的责任,所以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将小琴救活。”
那天,她采取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压制下众人的愤怒和激动。幸运的是,小琴只是肋骨断了两根,在大夫的全力施救下,她已没有生命危险。姬无心又给了小琴一大笔银子作为补偿。那笔银子是任何一个普通百姓辛苦劳作一辈子都无法积攒下的数目。众人很是羡慕,直说小琴是因祸得福。
但从那以后,那晚的事情却在怡心园其他人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尤其是当厨房里的人发现跟在男孩身边的那只咬死一只用来做菜的活羊的动物不是山猫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黑豹时,他们对男孩更加惧怕和忌惮了,远远地看到他就避开。他们不和男孩说话,不约而同地排斥他,孤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