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刚刚奴婢去打水,看见了皇上的步辇,好像是朝着咱们这边来了。”月人对李萼说道。
李萼寻思道:“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月人问道:“娘娘不出去迎一迎吗?”
李萼倚在榻上,摇了摇手说:“不用,本宫身体不适,皇上会体谅的。”月人才要退下,她又招了招手,说道:“你叫人抬我的步辇去春信亭那边,等筵席结束就接小雪回来。跟她说一声,皇上在我这儿,让她先回偏殿休息。”
“是。”月人应声退下。可是片刻的功夫又跑了回来。
李萼询问道:“怎么了?”
月人回道:“皇上的步辇已到殿外,丛雪小姐是跟着皇上一起回来的。”
榻上的李萼听了,身子动了动,又慢慢地落回。这时颜丛雪叫着:“表姐。”领先跑了进来,往卧榻边一坐,笑问:“表姐猜猜,是谁跟我一起回来的?”
李萼装作不知,笑道:“谁呀?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在宫里交了新朋友?”
“哈哈哈。”薛琮迈着方步走了进来,“也不知她愿不愿意交朕这个朋友。”
李萼忙欲起身,薛琮赶上两步,扶着她躺下,柔声道:“听说爱妃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
颜丛雪在一旁笑道:“皇上若不嫌弃,丛雪怎么会不愿交这个朋友呢?”
“小雪。”李萼嗔道:“跟皇上也这么没大没小!”
薛琮却不以为意,笑道:“哎,无妨。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难得有人愿意跟朕做朋友啊,哈哈哈。”
他笑起来,两颊上隐隐有两个酒窝,眼睛眯起来看着很舒服。颜丛雪心中暗暗嘀咕:“这个祁国皇帝看着倒不讨人厌。也不像大汗那么不苟言笑,他要是不做皇帝,没准儿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呢。”
“那该是丛雪的荣幸了。皇上,表姐,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回房去了。晚膳也不用叫我,刚刚吃得太饱,叫零露送点酥饼过来就好。”颜丛雪向二人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薛琮坐到颜丛雪刚刚坐过的地方,捏着李萼的下巴,说道:“让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病了。”
李萼将头侧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妾身前几日言语上冒犯了皇后娘娘,怕她还在气头上,所以就只好继续托病不去了。”
“所以你就让你的小表妹替你去应付?”薛琮问道。
李萼“哦”了一声,语调怪异地说道:“我说呢,原来皇上是替小雪打抱不平呢。”她微微嘟起嫣红的嘴唇,轻嗔薄怒的样子在薛琮看来是满眼风情。
于是忍不住将她揽进怀中,笑问:“怎么?还跟自己的妹子吃醋不成?”
“妾身哪有吃醋?难道我自己的妹子自己不疼吗?”她一只手环住薛琮的脖子,继续道:“小雪从小就最会哄人开心,妾身想着,也许皇后娘娘见了她也就忘记生我的气了。”
男人不是讨厌女人为他吃醋,只是不喜欢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女人。而李萼在这方面总能做的恰到好处。
“依朕看啊,谁也没有你这张巧嘴会哄人。”说着轻抬起她的下巴,在那嫣红的樱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李萼翻身坐起,将另一只手也搭在薛琮的脖子上,软语说道:“妾身倒是想为小雪求皇上一件事。小雪昨晚跟妾身说,她已有了心上人,只是这八字还没一撇,这丫头害羞,怎么也不肯说是谁。妾身想,如果皇上能为她做主赐婚,她也不必这么难为情,更不用担心对方会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薛琮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说道:“你呀。好,你去跟她说,就说朕会为她做主。”
李萼道:“妾身替小雪谢皇上隆恩。”
不过,这次之后,薛琮已有好几日没到绛云殿了,什么赐婚云云也更是无暇顾及了。
趁着这些日子,李萼每天带着颜丛雪熟悉宫里的环境。现在对于平日里用来玩赏的什么亭子、楼台,这个轩那个殿,颜丛雪都已明了。但皇上议事之处还没有去过。
此刻,外面又在飘雪了,雪落得很轻很慢。颜丛雪正站在窗前摆弄着一支梅花。“看来我们的方法奏效了。皇上果然再无闲暇顾及他事,茶商变成茶寇,没想到他们还挺厉害,居然搅出这么大的风波。”
李萼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打听到丞相叶横已经向皇上举荐了许峙,如果皇上决定派他去对付那些茶寇,倒是不能掉以轻心。”
摆弄梅花的手有了一丝停顿,颜丛雪细长的眼睛瞥向李萼,“这个许峙是什么人,居然让表姐这么重视?”
李萼轻轻碰了碰耳垂,说道:“此人你也不是不知,便是当年单枪匹马闯进我们昌黎大营抓走章安国的许坦夫。”
“是他?”颜丛雪的瞳孔收缩,转身面对李萼说道:“此人倒是有些本事,不过赖文正那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近来茶商军祸乱湖州、凯坨、德郡、沛城这么多地方,气焰嚣张的很,南祁朝廷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听说许峙还曾向皇上上书,是专门针对北伐问题的,好像就叫……《北伐论》。我担心他要是平了茶寇动乱,皇上对他的提议也会有所重视了。”李萼嘴上说担心,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好像置身事外一般,面上依然看不出一丝涟漪。
颜丛雪问道:“这么说表姐还没看过那篇文章了?”
“没有。”李萼摇了摇头,说:“皇上虽然对我宠爱有加,可是我想过问朝堂上的事,还没那么简单。”她拄着手,又碰了碰耳垂,说道:“我也知道,只有看到这篇文章才能对症下药。现在就算我要劝说皇上不采取许峙的建议,呵,也无从下手啊。”
颜丛雪莞尔轻笑,“表姐既然想把这差事交给我,何不直说?”
李萼也不掩饰,笑道:“我就知你聪明绝顶,什么话一点就透。只是不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拿到《北伐论》呢?”
颜丛雪抿了下嘴唇,眉毛轻挑,说道:“明着要是要不来的,那就只有偷。”
“偷?”李萼的面上虽然未显笑容,但笑意已溢出双眸,“什么时候去?今晚?”
颜丛雪摇头道:“不,明天白天。虽然是偷,但要明着偷。我的身份本就是最好的掩饰,才来宫里不久,图新鲜到处玩,走错了地方很正常。即使撞见了什么人,也不碍事,不是吗?”
李萼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机灵的妹子多好。”
“有何不可啊?”颜丛雪眯起细长的眸子,笑道:“只要娘娘肯把丛雪当妹子看待,娘娘就是丛雪的表姐。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如今又都为了大汗的统一大业而背井离乡,本就应该相互扶持的。”
颜丛雪伸手去握住李萼的双手,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是冰冷的。李萼展开明朗的笑容,“你说的对。明天记得小心一点。”
“嗯。”颜丛雪答应着,“我去叫月人她们传膳了。”
她说的没错,她和李萼都是从小就接受着严格的细作训练,面对一切突发状况她们都会想出最好的应对方法。但颜丛雪似乎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一个细作绝不可以对任何人用真情,即便那个人与你有着相同的命运,与你属于同一个阵营,也只能是单纯合作而已。
李萼原本是完颜景康最得力的细作,她成功的混进皇宫,成为南祁皇帝最宠幸的妃子。她铺好的路,怎能允许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了她的所有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