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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果问我,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害怕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害怕她哭。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害怕的,唯一怕的就是她伤心,从始至终都是。

我就这样,维持一个姿势坐着,坐到身体都快要僵硬了,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帘子看。好似看久了我就能透过帘子看到她。第一次我这么讨厌这个用来给我隔“小单间”的帘子。夏天的气温总是高的吓人,空气里带着腥辣的热气向你扑来。而这种热度对于那些血液冻结,处在绝望边缘的人来说,无异于看见了希望。

而这种“希望”于我来说便是一种折磨。就是在这样的热气下,我没有了睡意。醒来的时候,我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我不清楚妈妈这一夜是怎么度过的,但我肯定她半夜一定来看过我。因为,我安稳的睡在床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睡醒之后习惯性的在床上躺一会,忘记了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改掉它,我一直乐呵的接受这个习惯。

后来,林然说,这是我的一种逃避方式。人们经常说,睁开眼就会是新的一天,把悲伤都遗忘在昨天。可又有谁能知道,今天的你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新的一天又怎样?还不是要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抱着一种上坟般沉重的心情去解决你极力想逃避的事情?所以我的赖床只是延缓了一会去面对这些的时间而已。

这种房子的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隔着那扇门,我竟然可以听到走廊里的炒菜声,脚步声,还有那些爱嚼舌根的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着别人家闲事的笑骂声。甚至,我都可以听到空气中的热气凝结成气浪向我扑来的声音。却唯独听不到家里有一丝响动。

抛去这些来自外界的声音,家里一片寂静。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阴黑的水面平静的像一滩死水,毫无生机。实则在这平静的假象下面,早已暗流汹涌,只待时机成熟,它便在黑暗里,波涛汹涌的翻滚着巨浪吞噬一切。

经过昨夜,我害怕了寂静,恐惧没有声音的世界。

我快速的掀开被子跑下床,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我手里紧紧地抓住帘子一角,内心不断的挣扎,不断的祈祷。

第一次发现,掀开个帘子都是需要勇气的。

我在心里数到三之后,紧闭着双眼拉开了帘子。当我缓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

我光脚踩在地上,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冷,从脚底直达全身,冰的头皮发麻。原谅我这些过激的反应和情绪。只是这个夏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害怕了一个人,害怕了被抛弃。

就在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锅稀饭。她把饭放在桌子上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向我走过来,好似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我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去给我找鞋子。边找边说,以后别再不穿鞋就站在地上。

看着妈妈把鞋子拿过来给我穿上,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在她抱我的时候,我也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嗅着她头发的味道。那种感觉很踏实,就像在空中飞久了,突然可以着陆,双脚踩在地上那样真的踏实感。

“丫头,妈妈要去上班了,你记得自己吃早饭。”妈妈给我盛好了一碗稀饭晾上。

“恩。”

“吃完之后,就去找小然玩吧。昨天,是妈妈不对,原谅妈妈吗?”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可当我明白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不会害自己。她经历过的,便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都已是命中注定,必会按照原定的轨迹走下去,怎会容人轻易的改变?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跑过去亲了妈妈的脸。这一吻,便足以抵过千言万语。妈妈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却终究没说什么,就去上班了。

屋子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可我不害怕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抛弃我,妈妈都不会抛弃我。也许小孩的快乐会来的相对简单的多,所以那些经历过挫折,被社会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人,总是感慨还是小时候好。这不无道理。

我正开心的快将一碗稀饭吃完的时候,响起了叩门声。把门打开后,林然露出他的小虎牙,冲我憨憨的笑着。

他抓起我的手说:“猫猫,走,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使劲的挣脱开他抓着我的那只手,他诧异的看着我。他一定是误会了,我慌忙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头发:“没梳。”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释然:“一会在梳,先跟我走。”

他眼睛中有异彩,重新牵起我的手向前跑去。

我跟着林然穿过阴暗破旧的走廊,跑过年久失修的楼梯,路过枝繁叶盛的梧桐。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跑着,快乐地向前跑着。

林然忽然停了下来,呼吸还不均匀,跑的脸色有些潮红,却声音里满是得意的对我说:“到了。”

我抬起头,四周空旷无人,旁边长满了荒草,一段废弃的铁轨延向远方

我和林然并肩站在那里,眼睛已随着铁轨飘向了远方。许久,他柔柔开了口:“猫猫,你知道吗?心情不好的时候,沿着铁轨的一边走下去,忧伤就会掉落在你走过的那条铁轨上。你在沿着铁轨的另一边走回来,每走一步都要微笑。当你走完这段铁轨之后,你就会找回一个快乐的自己。”

他说完后眼神明亮的看着我,就像是有一弯溪水在里流淌。

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波动。林然,你的目光总是那样温和而坚定,教我怎能不相信?教我怎能拒绝你?

目光从他的眼睛上移开,看着这段可以忘记忧伤的铁轨,我迈开了第一步。

有些事,一旦有了开始,便坚持下去。在以后的岁月里,每到一个新地方,我都会像丢失了灵魂一般满街游走,只为找到一段废弃的铁轨。

每次看到铁轨我都会忍不住的想去拍下来,然后把照片贴满整个房间。

我就像是一个吸毒的人,它就是我的毒品,我早已病入膏肓,我对它充满了欲望。没有了它,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尽的折磨,甚至,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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