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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劝农

悠悠上古,厥初生民②,

傲然自足,抱朴含真。

智巧既萌,资待靡因③,

谁其赡之④?实赖哲人。

哲人伊何⑤?时维后稷⑥,

赡之伊何?实曰播植⑦。

舜既躬耕,禹亦稼穑,

远若周典⑧,八政始食⑨。

熙熙令德⑩,猗猗原陆,

卉木繁荣,和风清穆。

纷纷士女,趋时竞逐。

桑妇宵兴,农夫野宿。

气节易过,和泽难久。

冀缺携俪,沮溺结耦。

相彼贤达,犹勤陇亩,

矧兹众庶,曳裾拱手!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

宴安自逸,岁暮奚冀!

儋石不储,饥寒交至。

顾尔俦列,能不怀愧!

孔耽道德,樊须是鄙。

董乐琴书,田园不履。

若能超然,投迹高轨。

敢不敛衽,敬赞德美!

【注解】

①这是勉励人们从事农业劳动的诗,共六章。

②厥(jué)初:其初,当初,指上古。生民:人民。

③资待:赖以维持生计的生活资料。靡因:没有依靠。

④赡:使富足。之:他们,指人民。

⑤伊:语助词,无义。

⑥时:是。维:语助词,无义。后稷(jì):虞舜时的农官,传说是他开始教民种植谷物。

⑦这两句说:后稷如何使民富足呢?就是教他们播种、耕作。

⑧周典:指《尚书》中的《周书》。

⑨《周书·洪范》篇所记“八政”,第一就是食。

⑩熙熙:和乐的样子。令德:美德。

猗猗(yī):茂盛的样子。原陆:指田地。

穆:温和。

士女:男女。

趋时:赶农业生产时节。竞逐:你追我赶。

宵兴:早起。

和:和风。泽:雨水。

冀缺:人名。《左传》说,冀缺去田里锄草,妻子给他送饭,夫妻相互敬爱。俪(lì):配偶。

沮溺:长沮、桀溺,古代从事耕作的隐士。结耦:二人并耕。

相:看。

矧(shěn):何况。众庶:一般百姓。

曳(yè):拖、拉,此为提起。裾:大襟,此处可理解为长衣的下摆。拱手:两手相合。意谓游手好闲。

匮(kuì):贫乏。

宴安:逸乐。

儋(dān)、石(dàn):米谷的容量单位,此指少量的粮食。

尔:你们,指“宴安自逸”的人。俦(chōu)列:同伴,指勤于耕作的人。

孔:孔子。耽(dān):沉溺,致力于。

樊须:樊迟,孔子学生。有一次樊迟问孔子怎样学种庄稼,孔子骂他是“小人”,瞧不起他,“樊须是鄙”,即鄙视樊须。

董:汉代大儒董仲舒。

履:踩。《汉书》说,董仲舒少年时专心读书,有三年没有到园中去。

投迹:遵循前人足迹。高轨:崇高的道路。

敛衽(rèn):把衣服穿整齐,表示尊敬,敛,收敛,检束。衽,衣襟。

【点评】

很少有人像陶渊明这样把农业劳动的各个方面都写进诗中,并从亲身体会出发真诚地加以强调和赞美。一章回顾农业生产是怎样发展起来的,二章说稷、舜、禹、周等古代君臣都重视农业劳动,三章说农业生产的繁荣兴旺景象,四章以贤人务农为例来劝人们不可游手好闲、轻视农业,五章说勤劳的好处,六章提到孔子和董仲舒,他们虽不事生产,但道德、学业超拔,同样令人尊敬礼赞。诗人虽也是饱读诗书的文士,却不受传统思想束缚,从最朴素的衣食为生的道理出发来歌咏农业劳动,这正是他质朴真率、洒脱自然的性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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