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水瀛可傻了,他原以为只怕和寨上的魏财主家商量不妥,哪里想到,他的父亲会不同意?
水瀛在他爹那里吃了败仗,心里也就没有了招,这可怎么办?只得又返回私塾里和武文兴先生商量。
武文兴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说:“这可是典型的封建主义思想,看来生活中处处充满斗争呀。在你爹的头脑里,婚姻还必须是父母媒妁,你自己来找老婆,那可就是不成体统。所以,他就不答应这件事情。”
水瀛急的抓耳挠腮,他请求文兴的支持,“文兴,你说,你说这事该如何办呀?你总得给我想个办法呀。”
“你让我好好想想,这事儿着不得急……”
是呀,这么大的事情,武文兴也确实需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个封建礼教在中国统治太久了,两三千年历史,要想一下子扫清这个障碍,谈何容易?
“可是……”
“你还记得我让你看的《二月》吗?肖涧秋的努力是失败了,其实那也是小说作者柔石先生的经历,肖涧秋的失败,不会阻挡我们和封建思想的斗争,迟早我们会胜利的……”
“迟早要胜利,这听起来太有点遥远,文兴,花花现在就一直在魏家受苦,她那个小叔子魏林元是个凶手,就这样下去,怕是不仅救不出她来,反而因为我送了她的命呀。”
文兴见水瀛非常着急,也只好先来安慰他:“这个情况我是知道的,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是咱们还是要想个比较妥善的办法才能达到目的。嗯,我看有两种方式,首先,你去找裴东家,他是你的干爹,你去请求他帮助你,让他来说服你爹,这样效果可能会好一些。如果能说服通了,这个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我爹那性格,就象一头犟牛,我是知道的,轻意不会说通的……”
水瀛低下了头,他对说服他爹的事不抱太大的希望。
武文兴背着手,在地下转了几个圈子,思考了一会又说,“如果说服不通你爹的话,那就只有另一个办法。”
“还有什么好办法?”水瀛总是想找一个最捷径的办法。
“这个办法最捷径。”
“你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走?你是说走?怎么个走法……”
“对,走。找一个合适机会,带着花花一齐走。一齐远走高飞,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在新的环境里,寻找新的生活,听说陕北有个刘志丹,组织了红军,是专门为穷人打天下的,你带花花去那里参加红军……”
水瀛陷入了深思之中……
武文兴说,“不过我想,如果能有条件说服你爹,还是这样好些。咱们还都在自己的家乡闹革命……”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水瀛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请动东家——他的干爹——让他来说服他爹呢?
想呀想呀,想了许久,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呀,他是东家,又是他干爹,是东漳镇最有声望的人,也是最威严的人,平时哪里有人敢去找东家说话呀……能不能请的动?他心里没有底。不过,这是他唯一的办法了,请动请不动,他还是准备去试一试。
第二天,水瀛吃了早饭,洗了脸,把他那偏风头梳的光光的,要见东家,仪表可得整洁些呀。刚刚准备好,却有人来叫他。
“水瀛,快点,东家叫你去哩。”
“哦,”他正要找东家,东家偏偏又要找他,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情呀?”
来人说,“我哪里知道呀,东家吩咐的,我照办就是了,还知道人家什么事……”
水瀛还想问一句,那人说,“快点去吧,东家在上房里等着呢。”
水瀛也不敢怠慢,放下梳子,赶紧就往外走,急急忙忙来到了老爷的上房里。
进门见老爷在那里吸水烟,水瀛恭恭敬敬地说,“干爹,你叫我?”
“是呀,水瀛你来了?”
“嗯。有啥事情干爹?”
“是这么回事,延寿和延萍的学校就要放假了,传回话来说后天回来,所以呀,明天准备派马车去接他们俩,我说让你跟着车去一趟,帮他们搬一下东西。一会儿你去武先生那里问一下,看他过年还准不准备回家?如果在咱这里过,那你们一齐过就是了,如果要回家,就让他准备一下,过来领了今年的工钱,明天让马车送他回家。”
“嗯,好。我这就去。”
水瀛这么说着,却低下头磨噌着,不愿意离去,心里还在盘算如何张口,请他干爹来为他说这个事情?
东家老爷看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问:“水瀛,你还有什么事?”
“干爹……我,我想……”
“想什么?有啥事就说吗。”
“有件事,我想请你给俺爹说说。”
“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水瀛便把他和花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东家。“干爹,这个事情前天我和爹说了,可是他就是不同意,你看花花人那么好,现在她又那么苦,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把她娶过来。”
裴玉珊听了以后,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他,却教训地说:“哎呀,水瀛,按说你的婚事,不用说你爹,就是干爹我也应该管呀,可是,自古婚姻是由父母作主,你哪里听说过自己去私定终身?况且说,你长的这么惹人爱,我又培养你读书,又有了文化,你应该首先考虑自己的前途,刚说让你明年去上学,还指望你有个前程,你却偏偏去找一个寡妇,这让我怎么说呀?”
“干爹,花花可是……”
“水瀛,别说了。你先去办事情吧,从县城回来再说。”
水瀛也没有了办法,只好心灰灰地走了出来……
他来到私塾,先把东家的意思传给文兴。
正好前两天文兴的家里给他传来了话说,县上警察局派人到他家去调查,千万不让他回家过年,怕出了事。文兴就说,“延寿、延萍他们就要回来了,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他们了,在农村呆久了,消息闭塞,憋闷的很,我想和他们在一起多谈一谈,就不准备回家,在这里过年多快乐呀。”
第二天,水瀛乘着马车来到县城……
在县城回来的路上,延萍看出水瀛一脸的不高兴,她心里就一直嘀咕,不知他怎么了?于是便问他,“水瀛哥,你怎么了?我看见你不高兴。”
“没有怎么呀。”
“那……你怎么不高兴呀?”
“我高兴,我高兴。”
“不,我看出来了,你有心事。有什么你就说嘛。”
“没有,真的没有……”
“水瀛哥,我们都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难道你不愿意见我们了吗?”
“哪里,哪里,有早就盼你们回来呢。”
这时,延寿也凑过来说,“水瀛,不是妹妹说你,真的,我也看你一脸的不高兴,有什么事你就说呀,我来帮你解决。”
水瀛低下个头,不吭气。
延寿看出他总是有什么难言的事,心想回去慢慢地了解,也就不再提了,只是延萍还在那里着急。
现在,她见武文兴和延寿他们一直在那里谈论什么游行呀,示威呀,斗争呀,唠叨个没完,她这心里好烦。
于是,她就打断他们的话,向武文兴打听道,“文兴,水瀛哥这两天怎么了?他为什么这样忧伤?你看他一声话也不说。”
“嗨,说起来话长呀。”
“什么事呀,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快说嘛。”
文兴看看在一边闷葫芦似的水瀛,给他们介绍说,“他呀,现在遇到大困难了。”
延萍马上问,“什么大困难,你倒是快点说呀,把人都急死了。”
延寿也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兴就把水瀛和花花之间的爱情、以及他爹如何不同意等等,一字一板地介绍给他们,说完后,又说,“延寿、延萍,这件事你们可得帮一帮他。”
延寿说,“原来是这样呀,我去找干爹,不行的话,让我爹和娘都去和他说,我就不信他这个榆木圪塔能不开窍。”
延寿一边说,一边急着就要走。
文兴说,“那你也不能这样急呀,我们还是先商量个办法,看采取什么方式去说,才能见效。”
延萍却在一边说,“我说呀,这个事情郭大伯就应该不同意。”
“哦?”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延萍身上。
延萍说,“你们说,水瀛你眉秃了?眼瞎了?还是有什么毛病?一个好端端的后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后生,你现在该追求上进去读书,可却要去……难道就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咱又不是找不下媳妇,为什么非要死心塌地去找一个寡妇呢?”
文兴马上说,“延萍,这你就说的不对了,这是爱,这是男女之间一种特殊的关系,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叫两厢情愿,你懂不懂?”
“一个空想的爱,一个不能结合的爱,那算什么爱呀?”
延萍也是个大姑娘了,她怎么能不懂爱?她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有她的原因。因为她早已经偷偷地爱上了水瀛,她当然不希望水瀛去和那个寡妇结合。这次回来过寒假,她心里还在想,她要把自己的想法告给她的母亲,让她母亲出面和有才大伯谈一谈,还是让水瀛也去考学校,他们要一齐去县城、省城读书。然后,她和他能够走在一起。谁知道刚刚离开半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能不着急吗?
文兴说,“你说的不对,这不是不能结合的爱,而是有人不让结合的爱。这是封建势力的影响,现在都民国过了二十多年了,这种封建思想还不能改变,真是可悲呀。”
“是呀,我们应该帮助他。促成这个事情,让他们都得到真正的爱。这不仅是他本人的胜利,也是我们战胜传统、战胜封建的具体体现。”延寿也说。
延萍见他们几个说在了一起,也就不吭气了。
她的内心在说,“我才不希望你们努力成功呢。”
水瀛听到他们说的许多新名词,内心感到了这种追求的另一个含义,心里的欲望更热烈的燃烧起来。
他爬起来说,“你们帮一帮我吧。”
延寿说,“水瀛,振作起来,我就不信,我们追求爱情、追求生活,为什么就达不到自己的目的。现在主要的绊脚石不就是我干爹一个人吗?”
“可是,就这一个人,已经够了,他象一只拦路虎,这是个难以攻破的堡垒呀。”文兴说。
延寿说,“这件事情由我来努力吧。”
于是,延寿开始游说起来。
延寿还是很有信心,一直在院子里穿梭,在他父母和干爹之间做了大量工作。
可是,这个郭有才真的太顽固了,有多少人给他讲利害,他居然不屑一顾,延寿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徒劳无功。
水瀛多么希望有一个好消息,他等呀,等呀,可是终久还是没有结果……
这一段,他抽空去后山的井台上去,见了花花一面,把情况说了一下,花花也没有办法,怎么办?两人又不敢在这里多呆,只怕被她那小叔子看见,又让花花受苦,便约定正月十五黑夜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