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部长在上面。”这话意思就是陈湛北要见她。晨曦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她不想去,她不想见和徐家相关的人。可是看着秦州那姿态,她不去不行。秦州是陈湛北的司机,陈家首长从部队挑出来的,如今是陈湛北的缺一不可的右臂。
“秦叔,他怎么来医院了?”晨曦小声问道,眼睛飘忽的望着前方。
秦州向来不苟言笑,“部长前几天有些发烧,一直扛着,回到D市就加重了。”
晨曦低低的喔了一声。
顶楼的病房,安静的有些空旷,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秦州带她来到病房门外,“我就不进去了,回去拿些换洗衣物。你自己进去吧。”
晨曦迟疑了一下,终于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门。陈湛北背对着她,一手吊着盐水,空闲的手翻着文件,屋子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很舒心。沙发一角随意的搁着他深色的西装,晨曦望着他的侧脸,陈湛北轻皱着眉头,面容冷峻,他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干净俊朗。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晨曦有些无措,她刻意加重脚步声。
这时陈湛北合上文件,转头望着她,严峻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微微闪过一丝柔光,“先坐会。”
晨曦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僵硬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奇怪的是她这会精神倒是好了一些。她看了眼那瓶盐水,已经挂了大半瓶,抿着嘴微微垂下眼睫。她对陈湛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陈湛北是她父亲的小舅子,按辈分晨曦也得称呼他一声“小舅”,可是晨曦叫不出来。她不喜欢陈湛南,自然这种感情也被迁移到陈湛北身上。不过陈湛北对她也算不错,每次回来,只要暖曦有礼物,也不会少她的一份。
陈湛北因为生病的关系,脸色沉沉的,“生病了?”他问道,声音泛着沙哑。
晨曦交握着手,“只是小感冒。”
陈湛北微呼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眼角,毫不掩饰的疲惫,“一会儿让医生看看。”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她真的不是很想和他呆在一起。
陈湛北眉眼一凛,盯着她的眼睛默声看了她一会儿,“床头柜上有个袋子,拿过来。”
晨曦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眼那个袋子,伸手拿过来,赶紧递给陈湛北。陈湛北皱了下眉,“打开看看。”
晨曦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听话的打开袋子,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她轻轻的拿出来,原来是一辆皇室马车,马车里坐着一对精致的男女娃娃,她的表情一下子凝结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狂乱的跳着,她拼命地捺住自己的不安。这辆马车和她当年画的简直一模一样,当时她写了一句话,希望有个王子能驾着这辆马车来接她,只是那份画稿几乎没有人知道。
她愣愣的看着他。
“这次出去碰巧看到的。”陈湛北不着痕迹的撇过眼,从容的说道。
晨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手细细摸着马车的纹路。
“晨曦,不要总把事情憋在心里,你不说他不会知道。”陈湛北习惯性的敲了敲左手食指,似乎他一直都看透她,了解她。
晨曦慢慢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眼深沉晦暗,她心里闪过不解。她以为他也会像陈湛南一样指责她。她顿了一下,“你不骂我?”
陈湛北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骂你?”
晨曦咬着嘴角,她微垂着脸颊,没再说话。
陈湛北凝视着削瘦的下巴,摆摆手,声音清浅,“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疲惫感。
晨曦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的礼物。”她抱着马车慢慢地走出房间。原本一团乱的脑子此刻更加的混乱了。
秦州回来的时候,病房里一股子烟味,陈湛北指尖夹着烟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陈湛北这些年仕途一直顺风顺水,他这个年纪早该成家了,陈家的父母也明着提了很多次,让他早点定下来,可是陈湛北从来没有表态过,一直冷冷的应对着。陈湛北是个很冷漠的人,不管是对不认识的人,还是对他的家人。
秦州跟他八年,陈湛北是个出色的政客,秦州一直以为他天生的感情淡薄,除了对徐家两个女儿稍稍热情些了。
“陈部,医生说喉咙不好不能抽烟。”秦州说道。
陈湛北扯了扯嘴角,“抽一根不碍事的。”
“老首长让你明天回去一趟。”秦州传达着。
陈湛北表情淡淡的,“什么事?”
“首长几位老战友今年在D市聚会。”
陈湛北会意,知道这聚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不然也不会让他回去了。
被陈湛北这一打岔,她药也没拿,盐水也没有挂。回到家的时候,顾唯安依旧没有回来。晨曦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就上床了。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家里冷清清的,她在客厅和厨房里转了一圈,找不出一丝顾唯安昨晚回来的痕迹。
一上午她无所事事,她快被那种寂寞吞噬殆尽了。她不停的换着台,电视的声音放得很高,似乎这样家里才会有生气。
那天晚上,她到大半夜还没有睡着,夜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动静,她都听的清清楚楚。顾唯安是在12点18分回来的。晨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脚步声从她的门前经过,只是一瞬,后来她听到隔壁房门开启和合上的声音,很重,她估计顾唯安又喝酒了。
她死死的拽进被子,这一天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清晨的眼光洒进来时,她忽的睁开眼,轻手轻脚下来做早饭。妻子给上班的丈夫做早餐,然后目送他离开,她一直幻想着有这样的一天。可一切还是偏离了,她有了丈夫,却过上了冷冰冰的日子。
她把早餐端到桌上,一一摆好,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等到粥变凉,煎蛋冷却,顾唯安依旧没有下楼。晨曦有些担心他,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生病了。她蹑手蹑脚的上楼,轻轻扭动房门。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间房间,厚重的窗帘遮挡了一切的光源,室内昏暗一片。
她怔怔的站在那儿,眼睛直直的落在大床微微隆起的地方,“顾唯安——”她压着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那一瞬,晨曦心头有丝慌乱,连忙加速步子走过去。只是在离大床一步之遥时,她听到一声厉吓,“谁让你进来的?滚——”
她猝然终止了步伐,双脚沉重的无以复加。
“嘀嗒”一声,窗帘自动打开,迎来熠熠的光芒。晨曦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顾唯安已经从床上起来,他光裸着上半身,脸上还有几条压痕,冷冽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晨曦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我——我上来是想——”她梗着喉咙,语序断断续续的,“我见你—上午还没有下来上来看看。”
顾唯安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寒着脸,眼神阴鸷,一字一句坚硬地说道,“从今以后不要再踏足我的房间一步,滚——”
晨曦一下子脑袋发懵,她眼底毫无焦距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忽然间觉得他真的好陌生,陌生的她都不敢去看他。她惨白着脸,此刻她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房间的一切,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一面墙壁,巨幅的照片,而照片上嫣然而笑的人是——徐暖曦。
那个下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她知道她不能在呆下去了,她必须找一件事做一做,或者找一个人说说话。
她不知道换了多少辆公交车,只是傻愣愣的坐着。暮色降临的时候,她终于疲倦的有了意识,公交车上正在播放着一个网站的广告“找房子,找工作……CC网啥多有。”
就在那一瞬,她下定决心去找一份工作。晨曦紧紧的抱着头,她爱顾唯安,那种爱是已经刻在心底多少年了。她不愿放弃,不论顾唯安现在怎么对她,她想时间会慢慢改变一下,即使不能日久生情,顾唯安不会抛弃她的。顾氏现在的一切都是徐家给予的,顾唯安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个枷锁会克制着他。
公交车平稳的行驶着,窗外传来阵阵噼噼啪啪的雨点声,晨曦抬起头侧过脸,看着玻璃上的雨水。
公交车在站点停下来时,晨曦快速的跳下了车。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她只套了一件单薄的风衣,不一会儿就被淋湿了,一步一步朝着家走去,被雨水冲刷着,她忽然有种放纵的舒坦。徐暖曦说她下贱,顾唯安说她是疯子,她扯了扯嘴角,雨水顺着嘴角滑进嘴里,涩涩凉凉的,当她看到前方那幢房子透着暖暖的光时,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爱顾唯安,爱的痛彻心扉也要和他在一起。
正如那歌所演唱的,爱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只好一步一步继续贪图。她贪图的就是顾唯安那一天能豁然明白她对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