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健
上学时,一班书生们在一起谈及腐败,常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独有一人时发“危言”:你们现在最恨它,只是因为手中还没有权力,想腐败都不行。等你们哪天也有了这个资格,有些人说不定立马就腐败!'心下便觉一凛,假如确有那么一天,“有些人”中,是否就有我的身影?
毕业后分配到了边防,成了某边检站一名不大不小的检查员,真的就有了腐败的“资格”,凡从我这个“门”进进出出的车辆、货物、人员,都需要我“挥挥手”、“点点头”。只是口岸“生意”冷清,又有带班干部跟着,所以大半年都没有碰到这种“机会”。
那是一月一次的“边贸日”,过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带班干部无意中朝对面的山路上一瞥,发现有一名背包的男子正匆匆疾行,形态十分可疑。按通常做法,此时应该由两名执勤人员同时前往查堵,但大家都忙得抽不开身,带班干部就让我一个人去看看。我一阵紧跑,躲在那名男子的必经之处。细一瞧,竟是经常从我们口岸经过、中国话十分地道的邻国边民岩坎。我的突然出现显然宣布他是“不受欢迎的人”,吓得他舌头发直,下意识地捂紧了那个长长的旅行袋,“我……我没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带。”当他看清只有我一个“熟人”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活络起来:“我,我带了一个甲子(穿山甲),不敢从你们那儿过……你过来,你过来。”
我以为他把穿山甲藏哪儿了,就跟着走了过去。他哗啦拉开旅行袋,原来穿山甲就躺在里面,胖乎乎的,大概有二十来斤。岩坎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仿佛在说:瞧,朋友,我把底儿都兜给您啦。接着迅即掏出一把人民币来,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我手里,“大哥,我这也是第一次,放了我吧,反正只有你一个人。”我一下子懵了,25年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火烫似的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钱,“不行,不行。别这样,别这样。”岩坎也许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是以为我嫌少(后来他坦白说穿山甲是他花400元在那边买的,到中国的餐馆大概能卖1 500元),一下子把那些钱全掏了出来,“大哥,您知道的,我从来没犯过你们的规矩,今天是第一次。我错了。
我也是为讨点生活,您放了我吧,肯定没有人知道的。”我的脑袋开始晕乎起来,我那时才确切地明白,腐败原来是这么诱人,而缺乏监督的权力确实很容易导致腐败。岩坎很了解中国“国情”。只有我一个人,从检查站看不到我们,我回去只要说一声“一个本地的老百姓”,谁也不会怀疑我(检查站离边境线有十公里,当地边民抄小路走很普遍),几百元轻轻松松就到手了。我这时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意志特别坚强的人。但另一个声音马上就开始骂我,你这个混蛋、败类,这么经不起诱惑,怎么配穿这一身警服!口是心非,当面是人,背后做鬼!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我的脑子急剧地转了几转,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有点不知所措、笨拙、机械但又坚决地推开了岩坎的手。
此后我又在那一个边防站干了几个月,但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类事,而那天的情景一直在我脑中缠绕不去,有时猛的一惊。假如那天我真的自作聪明,放了岩坎,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他非常可能因为非法入境、贩卖野生动物被抓住,追查之下,招出我受贿的事,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可悲的结果?!个人身败名裂,亲人被人戮脊梁骨,单位乃至祖国的声誉受损!如果我侥幸成功,尝到甜头,然后就一而再,再而三,最后也是咣啷一声,锒铛入狱,成为一个可耻的我曾经痛恨的腐败分子。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种事例已经是太多太多了。
人生的路很漫长,但关键的地方只有那么几步。处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岗位,面对光怪陆离的社会,形形色色、更大更美的诱惑,今后的我还能这样做吗?我能永远不“变质”吗?我真的不敢打自己的保票,我只能说,第一步,我算是走稳了。
【与你共品】
三国时诸葛亮文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做人正应该如此,只要是“恶”,即使是小恶也不做;只要是善,即使是小善也要做。要知道,人生关键处只有几步,尤其在你年轻的时候,一步走错,往往会步步走错,结果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乃至彻底跌入深谷。因此,在人生的关键处一定要把握好自己,使生命之船能够平安地到达成功的彼岸。奴性的名目繁多,本质只有一个。它有许多形式,内容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