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爱他,可以爱到如此的卑微,但是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能对他有些用处,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心中还在奢望什么呢?明月珰在耳边轻轻晃动,泠泠轻响的像是当年在桃花丛中摘花玩闹的少女,只是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寝殿,看着踢毽子玩耍的俏丽茹萍,应君平淡淡笑了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没有理会身后女官的制止,只是静静的坐着托着腮看着女儿跳跃的欢快身影!那晶莹的汗珠随着她的跳动坠落下来,像是颗颗珍珠般随意落在殿内的地板上!
看着温柔恭顺的苏小小,这几年的宠爱和娇柔婉转都慢慢的在眼前拂过,他仍旧不相信苏小小会是居心叵测进入东宫的,静默的坐了片刻,开口问道:“小小进宫也有五年了吧。”
苏小小眼中的诧异瞬间敛去,恭恭敬敬的柔声道:“回禀太子殿下,是的!”
水沄点了点头,拿起酒杯放在她的面前,道:“替我斟酒!”水沄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苏小小的心中不觉起了警惕,仍旧不动声色的将酒与他斟好,轻声漫语地道:“太子今日似乎有些怪怪的,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温婉的眉眼微微含笑,水沄心中有丝不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道:“无事,就是想让你陪着喝酒而已!”
天色渐暗,大雪仍未停止,应君平身着太子妃的凤冠长袍逶迤朝着踏着皑皑白雪走过梅林,到了苏小小的居所。小小的梅落居坐落在梅林的后面,红梅白雪应景如画,苏小小推开门扉看到立在梅林下的应君平,急忙上前跪拜道:“妾身拜见太子妃!”
应君平看着她柔婉的面庞轻叹了叹,早有两个粗使的嬷嬷上前抓着苏小小一路拖回了屋内,苏小小挣扎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应君平,应君平已经踏步走了进去,看着苏小小淡淡地道:“灌下去!”
她惊恐的看着应君平,应君平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就见嬷嬷端着鸩毒走了过来,两个嬷嬷掰开她的嘴巴,预备往里灌的时候,就听水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慢着!”
应君平回头看向水沄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水恕的手谕摊开在水沄的眼前,道:“圣上将此事交与臣妾来处置,臣妾务必要完成圣上所托。”水沄无不讽笑的看着应君平,挥手将那手谕推开,淡淡地道:“本太子知道是圣上命你所为,但是好歹小小也是东宫的庶妃,这样的死法太过狠毒,倒不如三尺白绫结束了她的性命也就是了。”
应君平迎视着他怜惜的目光闭了闭眼睛,坚定的拒绝道:“臣妾必须完成圣上的嘱托,还请太子速速离去!”就算是现在得罪他到底也没有关系,只要能保住他的位子,哪怕日后他会恨她会从此不再理她,她也甘之若饴!
“难道你的心中就这般的怨恨小小?不管怎么死都是死,为什么你偏就不让她体面些的走?”水沄说完转头看着那两个压制着苏小小的嬷嬷,断喝道:“苏小小一日不死便是我东宫的庶妃,是你们的主子,还不快些将手放开?”
那两个嬷嬷瑟缩的看了眼应君平,又看了看震怒的水沄,颤颤的松开了压制着苏小小的手臂,那苏小小得了自由,跪倒在水沄跟前,眼泪纵横地道:“妾身本是蒲柳之姿,能得到太子五年的垂怜已是小小此生大幸。小小就此拜别太子,还请太子以自身为重,勿对贱妾有所挂怀,贱妾不值得!”
应君平将轻颤的手指掩在宽大的衣袖之中,红色的衣衫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雪,看向那两个仆妇倦倦的挥手,道:“按照太子的吩咐送苏庶妃上路。”
横绞的白绫寸寸拉紧,苏小小渐渐窒息的面庞灰白发青,只是那双眼睛始终哀戚的望着水沄。苏小小的身躯委顿倒在地上,那执行的嬷嬷上前探过鼻息,上前回禀扶额苍白面容的应君平,道:“回禀太子妃,她已经走了!”
应君平浑身一颤,背对着的水沄身躯亦是一颤,缓缓的回过身来,就见苏小小纤柔的身躯像是白色的蝴蝶般倒在木质地板上,身后那枝艳脂红梅开得妖冶艳美!
夜幕渐渐低垂,雪花越发下的大,在寂静的夜色中簌簌落了下来。应君平拨了拨烛心,看着那焦黑的烛心淡淡笑容自唇角绽放,如今她只怕也是他心中的那枚焦黑的烛心了吧,让他欲除之而后快!
“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贴身女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应君平手中的银簪不小心划过手背,登时渗出鲜血,心跳蓦地加快,侧首望向女官,就见她早已惊得面无血色浑身打颤。
“太子妃,沣,沣怡王带着御林军闯入东宫之中,此时,此时正往太子的寝宫而去。”
“什么?”应君平手上的银簪应声落地,抓着那女官慌乱的手臂,道:“你去柔仪殿迅速带着公主到明德殿找圣上知道吗?快去!”那女官哆嗦的身子被应君平这样吼了一声,极力命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就朝着柔仪殿跑去!
正皇宫还是一片宁静,那女官带着水茹萍从太子宫侧面的小门跑了出去,直往明德殿而去。看着慌张焦急满身雪泥的水茹萍,水恕诧异问道:“茹萍这是怎么了?”那女官扑通跪在地上,哭道:“沣怡王率着御林军将整个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奴婢,奴婢是带着郡主从素日里狗的通道里爬出来才到了这里。”
“什么?”水恕手中的书籍已经落在地上,听着外面盔甲长枪和齐刷刷的脚步声传来,水恕已经敛了面上的异色,淡淡吩咐那女官起身,看向水茹萍道:“茹萍,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身为皇室郡主该当有郡主的风范知道吗?”说着便将她们按在龙床下面,道:“待在里面不要出声。”
“圣上,沣怡王求见圣上。”夏公公的脸色有些张慌,但是到底随着水恕多年,到底也没有太过失态。
逼宫篡位的招数历朝历代皆有,没想到他临近万年的时候竟然也受到亲生儿子的逼宫篡位,执着手中的书籍细细看着,漫不经心地道:“宣!”
不多时一身盔甲的水沛已经到了跟前,跪下道:“儿臣叩见父皇!”水恕抬头面容有瞬间的惊讶,讶然道:“沣怡王怎的这样一身装束?”水沛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地道:“因为有人要将儿子置于死地。”水恕更加的不解,道:“沣怡王这话是何意?”
“有人要将儿臣置于死地,儿臣不得不如此,不然若是将父皇赐予儿臣的这条性命丢掉,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哦?谁这样的胆大包天?”
水沛站起身来,道:“正是儿臣的亲生父亲。”水恕手中的书籍登时摔到了他的脸上,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孝子,孝到朕的床前盔甲披身,怎么?你想逼宫篡位?”缓缓踱步那君临天下的气度没有丝毫的减弱,凌厉的目光看向他,缓缓的走到他的跟前!
“父皇还是莫要动怒为好,你晚间所服下的丹药乃是参了剧毒之物,越是动怒越是对你的身子没有丝毫的益处,若是待会您毒发身亡,那儿子岂不是太不孝了?”水恕心口微惊,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淡淡地道:“你倒是思虑的周全。”
“不周全行吗?若是不周全,儿子的性命只怕早就已经丢掉了。”
“太子呢?”
水沛拍了拍手,就见两个御林军将绑缚着的水沛和应君平带了上来,水沛的眼睛是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悔恨,应君平反倒淡然无波的望着他,冷讽道:“好个忠孝两全的沣怡王!”
水沛似笑非笑的看着应君平倔强的脸庞,淡淡笑道:“若是你的夫君有你的知礼识大体,今日沦为阶下囚的便是本王。”说着拍了拍手,身着白衣的女子从殿外走了进来,看到来人,水沛的瞳孔蓦地放大,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本已经死去的苏小小。
“若是太子殿下听从太子妃的话用鸩毒毒死妾身,那今日的苏小小就真的已经魂归黄泉了,很可惜,你的半点不忍心将你落至此等的地步,小小心中还真是有些不忍呢。”
从门外进来的李丞相和李绶看着静坐在榻上的水恕,上前行礼道:“圣上还是莫要拖延时间了,您想要让穆颜君调来那驻守的五千兵士么?只可惜如今九门关闭,他们根本就进不了京城!”
水恕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不怒自威的看向李丞相和李绶,淡淡地道:“你们计划的可真是周详。”将有用的棋子不知不觉的安插在水沄的身侧,又以俯低的姿态博得水沄的信任,这份韧性和耐心当真非水沄所能比,转头看着地上满脸愧悔恨怒的水沄,道:“太子真的是要羞愧无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