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着鞋走到那些绿萼梅之中,黛玉纤手轻轻拂过那些花瓣,那上面冰雪融化的水珠覆盖其上越发像是珍珠连缀晶莹美丽。紫鹃推门进来看到满屋的梅花也愣了愣神,看着立在花丛中犹如花仙子一般的黛玉,轻笑道:“这些绿萼梅极为难得,只有在当日的静心苑才有两株,王妃的屋中怎么会凭空长出这么多的绿萼?”
黛玉静静的看着,眼底蔓延的哀伤越发浓重。梅花的清幽香气虽说让人心旷神怡,但是此时黛玉闻着反倒浑身不适,眼中的泪水滴落在花瓣之上。他越是这样,黛玉越是觉得伤心难过,倦倦的挥了挥手,道:“把这些梅花全部都移出去吧,我不想看了。”紫鹃自然明白黛玉心中所想,叹了一声,上前道:“王妃何必如此?王爷这样做也是他的一片心意。王妃腹中,”
“郡主,王妃尚未起身,你不能进去。”门外小丫鬟的阻拦声打断了紫鹃的话,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撞到墙壁上反弹了回去。黛玉面上倏然冷凝,冷冷淡淡的望着立在门边的水丹阳,淡淡地道:“大清早的,丹阳王妹怎么来了?”
水丹阳愕然不已的望着屋内插满的绿萼梅,转头看着黛玉凌乱的发髻和衣服,冷笑道:“冬日夜长,难得王嫂这样好眠,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方才起身。”
“丹阳王妹清早闯门进来可有什么事情吗?”乱闯乱呛黛玉也无需与她客气,虽是笑着说出,却让水丹阳涨红了脸颊。她瞪视着黛玉,怒声问道:“是不是你撺掇着王兄将叶姐姐许配于齐国公之孙陈瑞文的?”
黛玉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觉反问道:“你说什么?”水溶不是说皇后娘娘的旨意已经下达了吗?怎么会是嫁给齐国公之孙陈瑞文?“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只可怜叶姐姐一片痴心为王兄,如今却要被迫嫁给三品威镇将军,难道这些不都是王嫂的功劳吗?丹阳替叶姐姐谢谢王嫂。”愤然不平的面庞冷怒交加,看着黛玉愕然不解的容颜越发气怒横生!
抬头看着水丹阳打抱不平的模样,黛玉心中着实厌烦,遂冷冷地道:“若是丹阳王妹没有记错的话,指婚的旨意是皇后娘娘所下达,难道丹阳王妹当真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左右皇后娘娘的意思?”叶芷兰的婚事也要算到她的头上吗?她可经不起!
“你,”水丹阳气的脸儿发怔,黛玉心中狂跳无心再与她争执,心中五味杂陈,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就像是酸涩的心房被灌满了甜蜜,瞬间翻天覆地,遂道:“若是丹阳王妹无事,请暂且出去避避。”
水丹阳怒极挥手将靠近手边的插瓶打落在地,四溅的雪花瓷片落到黛玉身前,那灌满的水也都洒在地毯之上,一枝枝的绿萼梅横枝落下。
“水丹阳。”低沉的喝声从门边传来,黛玉抬头就见水溶握着水丹阳的手臂拖了出去,心中一惊,赶忙扶着紫鹃的手追了出去。
“王儿住手!”北静王太妃拄着沉香木拐杖走了进来,面上沉怒的看着水丹阳,沉怒道:“身为王府郡主却没有一点涵养,大清早的跑到你王嫂这里闹什么?传出去,咱们北静王府的声明还要不要?”
水丹阳见水溶松开手,便起身一溜烟跑到北静王太妃身侧攥着她的衣袖微微颤抖,硬着嘴巴,道:“我才没有闹,只是有些事情要找王嫂说清楚罢了。”北静王太妃转头看着黛玉未梳洗的模样淡淡蹙眉,遂道:“等你王嫂漱洗起身有多少话是说不得的?你这样混闹,成个什么样子?”
水溶冷冷的看着水丹阳,道:“丹阳想要找王妃说什么?可以告诉王兄吗?”水丹阳素来惧怕水溶,眼见水溶如此,吓得躲到北静王太妃身后,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北静王太妃神色淡淡的看着水溶,道:“丹阳的诸多不对都是母亲纵惯的,今日之事王儿就当做是母亲管教不严,暂且饶了她这一回吧。”北静王太妃的神色有些疲倦,转头看向黛玉道:“既然如今皇后娘娘的旨意已经下达,王妃只准备迎接两个妾室进府的事情就可以了。”说完神色倦倦的便预备转身离去。
水溶唤住北静王太妃,淡淡地道:“不用了,另外两府的闺秀早就已经许配了人家,母妃可是将这桩心事搁下来了。”北静王太妃回身疑惑的看着水溶,想了一忽便已经明白过来,捣着拐杖道:“王儿你如今越发本事大了,你这是在胡闹。”
冷冷的眸子扫过黛玉面庞,又道:“到底是芷兰和你无缘,皇后娘娘的指婚我们无可置喙。可是你竟然又将那两家闺秀许配于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水溶冷厉的眸子扫过水丹阳的面庞,淡淡地道:“儿臣怕的是当日张侧妃的事情会重演。”这样一句话已经打消了北静王太妃的所有话,她已经明白水溶的意思,遂冷笑道:“这么说王儿是在怪责母妃了?”
“儿臣从不敢怪责母妃,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抬头看着北静王太妃,淡淡地道:“自从王妃进府,丹阳身为小姑身为王府郡主却对长嫂王妃不敬,这难道就是我们北静王府的教养吗?”而且她的所作所为北静王太妃当真不知道吗?还是知道刻意纵容?
水溶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眼神已经传递的极为清楚,北静王太妃自然明白,软了口气,叹道:“丹阳自小被母妃骄纵成性,是母妃的不是,日后必定让她少来打搅王儿和王妃。”疲倦的神态全然没有素日里的尊贵矜持,带着的几分苍老让黛玉心生不忍,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说。
“罢罢罢,但愿你们能让母妃闭眼之前见到王府长孙出世,这样母妃到了你父王身边也好有个交待。”眼角有了一点湿润,她了解水溶的脾气,既然认定了的事情只怕再难回转,也无心无力再同他说什么了。
“母妃会如愿的。昨日王太医入府诊脉,王妃腹中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提起这话,水溶冷冷的面容有些一丝难得的欣喜和温暖,走到黛玉身侧,轻笑着望着她张口结舌震惊的模样,轻道:“我们有孩子了。”
北静王太妃和水丹阳何时出去的黛玉没有去留心,只是呆坐在椅子上傻傻的望着依旧平坦的腹部,许久方才抬头却见水溶依靠在门框边不知道站了多久,唇边含着一抹宠溺的微笑!
黛玉望着他温柔的目光鼻子酸酸的,心中五味杂陈,再多的委屈和难过似乎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静静的对视许久,才轻轻地道:“为什么?”
水溶走到她身侧,道:“不为什么。只是认定了是你就是你。”黛玉眼眶泛红,咽下喉间的哽咽,轻道:“妾身值得吗?”水溶凝眉看着她,大手覆盖在她手上,轻笑道:“若是你不值得,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值得。”
黛玉哽咽的落下泪来,水溶抬手轻轻拭去,道:“黛儿可不许再哭,这样爱哭,改日孩儿出生,只怕会笑话你。”黛玉听了泪意尚未收回已经扑哧笑出声来,怯怯伸手轻抚着小腹,道:“这样小的娃娃,他怎么会笑话我?倒是王爷想笑,只是寻了借口罢了。”
水溶笑着揽着黛玉起身,向屋内走去,道:“我只笑那个背对着我哭什么都不说的笨丫头。”黛玉豁然转身,玉白的脸颊霎时间通红,推搡着他的手臂,嗔道:“你再不是好人,我只问你,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多日不曾回王府的?”
水溶扶着她坐稳在榻上,想了想,道:“朝中当真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置。而且,我发现黛儿是个胆小鬼。”黛玉听着眼睛越睁越大,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王爷说什么?”水溶一笑,道:“我说黛儿是个胆小鬼。”说完这话水溶俯下头来,吻住她张开的小嘴,轻笑道:“不许咬我!”
黛玉双颊飞红如霞,道:“那王爷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成了胆小鬼了?”水溶佯作思考考虑了很多,点了点头,道:“是了,从我一开始见到黛儿,黛儿就是胆小鬼。”
“你,”黛玉握紧了粉拳砸在他身上,道:“我倒是胆小鬼,只是没有那贴心蜜意的照顾,没有做了糕点与你吃,我瞧着王爷该当看着人家为你端茶倒水的份上,收了她进王府。”说完就赌气坐到了另外一侧。
水溶看着黛玉,深吸一口气,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不但有梅花的香气,还有陈醋被打翻了?”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揽着她靠在怀中,笑道:“这醋味可比梅花闻得让人开心。”黛玉伏在他怀中,粉拳砸在他胸膛上,道:“你存心戏弄与人,再不想理会你。”说着便一把推开他歪在榻上。眼睛水汪汪的似是水晶琉璃,侧身轻抚着仍纤细如柳的腰肢,微嘟菱唇,懒怠理会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