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松开黛玉的手上前拿起毛笔,在那铺好的雪浪纸上依次写下谜底。写好之后交给那店铺门前的小厮,淡淡地道:“将这谜底交与你们掌柜的。”那小厮哪敢怠慢忙拿着水溶写好的谜底小跑步进去了。
黛玉立在不远处的灯笼之下,身侧一丛丛一簇簇的灯笼将她单薄的身影包裹在其中,朦胧的白纱将她面庞遮住,水溶回身就见她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那彩灯之上!
不多时那小厮跑了出来,躬身道:“这位公子请,我们当家的在里面候着。”水溶点了点头,招手让紫鹃和雪雁扶了黛玉一同进入那流云轩。
流云轩的外面不过就是普通的铺子而已,转过铺子后的一条小小游廊,那小厮推开了房门就垂手退到了一侧,低头道:“北静王爷请,我们家王爷就在里面等候。”
黛玉诧异的看了一眼水溶,水溶点了点头,道:“你去吧。”那小厮听了看着水溶一行人进去,将那一扇门关好便走了出去!
黛玉只觉眼前豁然一亮,那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在灯火通明映照之下犹为夺目,梅花的幽香带着冰凌的清冷之气扑面袭来。
转过曲折桥,水溶直接推开正堂的大门,淡淡地道:“穆颜君,你这样装神弄鬼的又是做什么?”正堂之内没有烛光,只有六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悬挂在屋内,正位左侧坐着一人正在自斟自饮,听到水溶的问话,笑出声道:“我没有人要陪伴着赏灯,只能自己坐在这里自斟自饮,自赏自观。”
看到随后进来的黛玉主仆三人,那穆颜君站起身来戏谑的看了水溶一眼,摊手笑道:“林姑娘请坐。”清丽如诗的姿态,优雅如兰的气度,尤其那一双眼睛让人见到过目难忘。“怪不得冷心冷面的北静王会倾心。”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黛玉面容清冷的看着像是醉鬼一般的穆颜君,淡淡地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中有些暗恼!
“你若醉了就到外面的湖里醒醒酒。”水溶冷冷的夺过他手中的酒壶,问道:“你在外面摆了那彩灯引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穆颜君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引你过来?”双手交握的闲适倚着椅子,戏谑的眸色从未从眼中退却。
水溶看着他轻淡一笑,搁下手中的酒壶,笑道:“既然你不是引我而来,那你继续喝,我们先走了。”说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穆颜君赶忙唤住水溶,看着坐在不动的黛玉,笑道:“你看林姑娘都没有要走,你急的什么?坐下来陪我喝杯酒如何?”黛玉看了看水溶又看了看他,淡淡地道:“反正你也不会让他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穆颜君摇了摇头,笑看着水溶道:“本来有一个水溶就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水溶的娘子更加厉害,我看我以后还是少惹你们为妙。”这样灵透的心思,穆颜君轻笑,怪不得水溶能这么快的倾心与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黛玉恼怒的红了俏脸,冷冷的瞪着他,他倒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倒了一杯酒与水溶,笑道:“今日原本就是为了见见能让水溶倾心的嫂夫人是何许人也,如今已经见到了,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黛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既然北静王爷和忠顺王爷有事相谈,民女不便在这里,还请容许民女先告退。”他这样一口一个水溶娘子,嫂夫人,听得黛玉浑身不自在,面颊更如红透了的珊瑚树,清冷之中自有一股娇媚之态。
穆颜君住了笑容,淡淡地道:“林姑娘先莫要走,有些事情你知道也好。”说着便不再调侃水溶和黛玉,转头看着那轻纱萌覆的夜明珠,朦胧的光芒落在脸上有一层水样的温柔,“你知道为何水溶会突然上请皇上赐婚?”
水溶转头看着穆颜君,眸子之中有些冷冷的寒意,冷道:“穆颜君,不该多嘴的事情就别多嘴,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若是他不去求娶,只怕如今林姑娘已经在南安王府里了。”穆颜君抢着说完这句话,水溶便将那玉酒杯整个塞进他的嘴巴里面,恨不得将他的大嘴巴缝起来。
想起南安王所做之事,黛玉心中涌起一阵战栗,她早该想到水禄不会那么轻易的罢手!怔怔望着水溶隐隐含怒的容颜,转头却见穆颜君喝尽了酒,将酒杯放下,笑道:“这样好的酒和杯,我可舍不得浪费掉。”说着执起酒壶将两个空酒杯倒满,笑道:“只可惜这样的美酒你享受不了了,我手里现在只有这两只杯子!”
水溶面容清淡的看着他,淡淡地道:“那你继续喝,我们先走了。”说着便已经起身,走到黛玉跟前,道:“天色已经晚了,我送你们早点回去吧。”
灌下最后一口酒,穆颜君也站起身来,空中的月色越发明亮如水,“回去的路上难免有些苍蝇蚊子挡路,当心一些别被叮到了。”
水溶回身看着他调侃戏谑的容颜,心中一惊,已经明白穆颜君引他过来的目的了,遂淡淡地道:“多谢!”穆颜君摆了摆手,自顾自的笑道:“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痴人,只盼着她能懂得你的一片心意。”屡屡将南安王拌在手下,那南安王岂能轻易饶恕于他?只怕日后的绊子不会少!
黛玉心中却是百般滋味融化其中,她自然明白穆颜君这句话底下所压的分量。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好说出口,只是静静起身,微微颔首便转身随了水溶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水溶召人驱了马车来,亲自送黛玉回静心苑!一路走着,黛玉默默低头想着事情。水溶和水禄同样身为郡王,水溶已经为了她三番四次的开罪于水禄,在朝堂之上只怕暗中使得绊子也不会少。
这些事情水溶从来没有同她说过,是怕她心中有愧,还是怕她认定是他在拿着救命恩情要挟与她?黛玉微微苦笑,或许她之前若是知道,必定会认为是第二种吧!
走在回澄明居的甬道上,黛玉停了脚步,定定的看着月色下投射下来的树影,“对不起。”头上的白玉簪借着月色莹润柔和,更添了几分温柔之意。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也有我的私心。”静默了许久,水溶方才回答她这样一句,不意多说其他,只道:“夜色太凉,早点回去歇着吧。”言毕人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黛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几分愧疚浮现,正如紫鹃所说,若非他三番四次的相救,只怕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怎么还能对救命恩人生闷气沉脸色?
静静的站在庭院许久,紫鹃催促了黛玉好几次,黛玉方才扶着她的手走进屋内。烦乱的思绪似乎越发千头万缕,让她找不到开始的线头,只能无助的待在那儿等着有人帮她理出一个头绪出来!
二月十二日是黛玉的生辰也是花朝节,静心苑里的花枝早已结满花蕾,冉冉绽放的各色春花在春寒料峭的枝头绽放着属于它们自己的风采和灿烂!
清晨醒来的黛玉,睁开朦胧的眼睛就看到床头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盆开的极好的兰花,还有一对羊脂白玉所雕琢的耳坠子,静静躺在打开的雕漆芙蓉花锦盒之中。
黛玉伸出手臂将那耳坠子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遍,仍旧将那耳坠子放在原处,只是将锦盒的盖子盖上,随手扔到了妆奁之中!
起身梳洗的时候,黛玉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妆奁,终究叹息一声,将那锦盒取出,拿出里面的玉坠子戴上。莹润的玉坠子在耳后轻轻摇曳,柔润的滑过肌肤微生凉意!
冠袍带履沐浴在月亮的清辉之下,那嵌着宝石的赤金凤凰熠熠生辉。凤冠垂落下来的珍珠圆润明亮,抚摸在手润泽柔滑。黛玉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凉似乎也不比那些珠翠好多少。
望着手中的半个香囊袋,黛玉轻叹一声,眼眶微红却无泪水滑落。当日大观园内已经将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她又何必再想?将手中的半个香囊袋扔到了火盆之中,睁眼看着那随风摇曳的火苗,静静闭上了眼睛。
二月十八日早晨起来,枝头的露水尚未落尽,那一颗颗饱满圆润的水珠点缀在胜放的花瓣之上,似是珍珠莹然生辉。
黛玉虽是林如海之女,却因林如海早已作古。东平王太妃因念着旧日里同贾敏的闺中情分,特上书皇上,收了黛玉为东平王府的义女。圣上欣然同意,下旨册封为平阳郡君。
此时坐在东平王府的西跨院之中,穿上大红色的嫁衫,将珠冠戴好,那垂下的珠帘遮住她如玉般的娇颜,黛玉低头看着手中的苹果,心中叹息一声。
紫鹃拿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走到黛玉跟前,眼眶有些微红,眼中却带着欢欣的笑容,轻轻地道:“姑娘大喜,祝姑娘和姑爷白头偕老,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