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缓的道:“丫头,你跟朕说句实话,你不想留在宫中,是不是另有原因,那次你为水溶求情,是不是不光为了你父亲的清誉。”
黛玉低低的道:“黛玉不想留在宫中,与任何人无关,还请皇上谅解。”捻轻避重,黛玉巧妙的道:“既然无力改变什么,黛玉如今一切都顺其自然。”
久久没有做声,棋盘上的局势也再无进展,忐忑的看着那黑白显眼的棋子,黛玉分明的领悟了昨夜水溶的嘱咐:“记住,就当你什么也不知道,一切由我来说。”
原来水溶早就想好了后路,即使真的不能令皇上相信,一切的事也与自己无关,欺君之罪都由他一人承担。
默默的感念着这份关心和爱护,黛玉柔软的心不知不觉间竟湿润起来,想了想,黛玉轻声道:“黛玉知道皇上英明睿智,孰是孰非自是心内皆明,想当年皇上能豁达的放手,成全了自己的心思,如今经历这么多年,自是不会勉强黛玉,何况黛玉确实不想留在宫中。”
皇上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黛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思。
想了一下,黛玉灵思一转,低声道:“记得母亲常说一句话‘前因后果皆天定,亦舍亦得心自清’,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黛玉为难。”心里却不由暗暗惭愧,明知道母亲是皇上心中的一个结,迫不得已把母亲也搬了出来。
皇上呵呵一笑,道:“你是在激朕,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说实话,若真遂了水溶,太后那里,安阳那里,还有老三那里,朕如何交代。”话锋一转,皇上道:“不过看你这里……”黛玉没有作声,权当默认了。
叹了口气,皇上道:“也罢,既然朕当年都没有勉强她,如今又怎会再来勉强你呢。戴权,传北静王来见朕。”
转头宠溺的对黛玉道:“白便宜了那个小子,也多亏了他替朕想了个搪塞的理由,否则朕也难以对太后交代,看来这小子是真的用心了,反正现在你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有或没有都是死无对证,他抓得就是这一点漏子,其实朕就是喜欢他这点,做什么事总能义无反顾而且又让你不得不服。”
“亦清,你怎么能这样冒险,你这是将你和林姑娘往火坑里推,我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做,你这是在害人害己。”龙沐气急败坏的对着水溶嚷道,往日温润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水溶决绝的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孤注一掷,赢了天随人愿,输了粉身碎骨,我都认了。”叹了口气,水溶道:“何况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龙沐急道:“你……让我说什么好,你往常的精明都哪去了,上次奏折的事能侥幸,你以为次次都能那么幸运吗,你也不想想,就凭老王爷和林大人的礼记书信,皇上会信吗,太后会信吗。”
水溶淡淡的一笑,缓缓的道:“沐表兄,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就是面对一切你都能权衡利弊才出手,可惜这也是你的软肋。”
望着龙沐,水溶道:“你求皇上的事我很快就知道了,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着急吗,因为有天在太后那里,我听到太后和皇上说起她的事来……”
闭上眼,水溶的思绪不由回到了那日的慈宁宫。
慈宁宫里静悄悄的,看到门口的戴权,水溶一愣,随后道:“皇上在里面。”戴权恭声道:“回王爷,是的。”
想了一下,水溶道:“省里还有事,我先进去给太后请个安就回去。”说完,急步走了进去,刚到门口,只听里面皇上道:“母后也知道当年的事,那是孩儿心中的一个结,孩儿欠她父母一份人情,所以不会为难与她,是去是留,以后再说吧,如果她真的无意皇宫,孩儿也不想强留,母后说的也有理,可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会答应,孩儿已经记下了,先和安阳在一处吧,一切供奉与安阳一样……”
水溶慎密的心思一动,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面上掠过一丝不漏痕迹的喜悦,英眉一扬,朗声道:“亦清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里面传来太后的笑声:“你这小子越来越勤快了,还愣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承着太后的话,水溶走了进去。
想起这些,水溶道:“沐表兄,可惜你顾虑太多,没有再提,你更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会勉强她,所以你注定得不到她,若是换做我,她早就成了我的侧妃。”
停了一下,水溶又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和谋略,韬光隐晦,静观其变,毕竟你还有更重要的江山,于是,你选择了等皇上开口,我和你正相反,我不会等,我要自己去争。”
龙沐颓丧的坐了下来,许久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水溶道:“亦清告诉表兄此事,就是希望你能帮我,皇上那里一定不会相信,也不会答应,因为有你在先,亦清想请表兄为我说一句话。”
龙沐怒道:“亦清,我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你欺人太甚了。”水溶不慌不忙的道:“沐表兄,你先不要生气,亦清的话还没说完呢。”
缓缓地踱到窗前,水溶平静的道:“沐表兄当初答应过亦清一件事,所以要你还这个人情也不算过分,但是亦清并不想这样做,亦清要和表兄做一个交易,刑部尚书的事亦清已经查明,表兄想不想知道真相。”
龙沐微微一动,随后平静的道:“你说吧。”水溶回头望了龙沐一眼,淡淡的道:“表兄对孙子兵法颇有心得,一件事接连用了‘瞒天过海,嫁祸于人,欲擒故纵,暗度陈仓……”
见龙沐没有做声,水溶道:“表兄此招的确高明,若是成了,英王爷做了替罪羊,对你有利无弊,若是不成,让亦清这里很是为难,毕竟亦清曾答应过你,你是在逼亦清……”
却听龙沐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让我考虑一下。”水溶低低的道:“亦清也是没有办法了,还请表兄谅解,还有,你或许还不知道,太后和娘娘打算让她去和亲,怕皇上哪里不答应,便想了让西藩王子亲自去皇上跟前求亲的法子,所以亦清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龙沐猛地一凛,想起昨天在太后那里见到的情景,精明的心里霎时明白了,抬头看着水溶,龙沐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字一句的道:“我一定帮你,但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表兄宁愿看着她嫁给你,也不会让她和亲。”
仰起头,龙沐有些茫然的看着外面,低低的道:“或许就像你说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我陷入这趟深潭时,就已经注定有些事不能自已,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你放心吧,父皇那里我一定替你圆满。”
水溶朗声道:“亦清先谢过表兄,也请表兄放心,而且亦清也说过,既然同舟共济,就一定不会半途而止,表兄的事亦清一定会竭尽全力,况且如今我们是真在同一条船上了。”
立起身来,两人相视一望,目光中都是决然的神色。
停了一下,龙沐道:“表兄有一事想问,你是怎么想到是我的。”水溶道:“说实话,亦清一开始并没有真的怀疑到你身上,只是有些疑惑,你记不记得,有次亦清去你王府,你表现的异乎寻常的热心,才让我有了怀疑,而且无意中亦清查到原刑部尚书曾做过表兄半年的陪读,不过却因英王爷的一句话而有了嫌疑,于是也就分道扬镳了,所以亦清这才重新审视起你的动机来,联想到子霸的事,表兄可以利用子霸使亦清与你同仇敌忾,所以刑部尚书的事就不难解释了,看来表兄是真看得起亦清了。”
龙沐缓缓的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他暗中早就是四弟的人了,而且还弹劾了刑部侍郎,所以……你说的没错,表兄确实有私心,毕竟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必须确知你的心意,才可以放心,这件事我也冒着很大的风险,若然你真的将真相告诉皇上,那表兄也就……”
水溶道:“表兄是在赌亦清的心思。”龙沐看着水溶道:“是,而且表兄赢了。”
轻轻叹了口气,水溶道:“其实表兄大可不用这样,记得亦清曾经说过,诸子之中,也只有表兄才担得起此任,亦清也早就认定你了,即使没有这次的事,亦清也会把刑部尚书的事拖下来,而且已经做了。”
龙沐轻轻拍了拍水溶,道:“你放心吧,表兄一定帮你达成心愿。”垂下头,龙沐有些凄然的道:“还是你比表兄幸运,生在帝王家,福焉祸焉。”
水溶道:“说句实话,这件事亦清也不是贸然盲目而为,只是如今形势所迫,不得已提前而已。”
望着龙沐,水溶继续道:“若不是这样破釜沉舟,我和她只能是失之交臂了,太后,皇上,安阳,你,如今再加上西藩,无论哪一方,都是难以逾越的沟壑,所以我想到了这个险中求胜的办法,我只能把赌注压在皇上身上,赌一下皇上对林姑娘的疼爱,对我的信任和器重,还有表兄和亦清的交情,三样加起来,亦清有七分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