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这才说道:“你想想,雪灾了,那些百姓你虽然送去了寒衣,表面上看你确实做了一件仁义的事情,但细细想来,人活着,终究靠这吃饭,穿再多的衣服若是饿着肚子,岂不还是一样冷的么?若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他们虽然穿着暖身的衣服,却无食物果腹,不会冻死,却最终饿死了,岂不悲伤?”
宝玉听了,便知道他原没有胤禛思虑周全的,便叹道:“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的?”
胤禛便说:“不如由你发起,为金陵灾民施粥,你看这样好是不好的?”
宝玉听了,拍手称快,只是道:“看来这终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的。”
胤禛道:“是啊,任何事情本来就不简单的。但我们若是能因此力解民忧,岂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宝玉便说:“此事即便再多麻烦,我便也是一百个同意的。明日一早,我们就开始安排下面的人煮粥,今晚终究是太晚了,早早的歇息了吧。”
胤禛却从床上起来,哪里还睡得着觉的。他因宝玉同意,心里便忽然兴奋起来,想把这样的好事告诉给那些灾民去的。
于是他便又穿好厚厚的衣服,对宝玉说道:“宝玉兄弟是个大善人呢,我便要把此等关系黎民生活的事情早早告诉了那些灾民去了。”
宝玉因着风冷,忙也要穿衣起来,胤禛忙劝道:“我一人去了便可。你只管明日上下打理这煮粥之事,我便万分感激了。”
宝玉却是不解,进一步问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这外面天黑风高的,又兼冰天雪地的,你又如此拼命,只怕你身体受不了呢。”
胤禛就要走出卧室时,回头对宝玉说道:“你只管放心吧。我和那些灾民混得熟络,知道他们的住处。这些灾民也是民风纯朴的,都聚集在一起,互帮互助,若是有空,我便也带你去看看他们的饮食起居的。咱们明天见。”
宝玉见胤禛去了,只得罢了。他又心里想着施粥的事情,竟睡去了。
一夜过去,赵姨娘因有贾环连夜陪伴,又有几个丫环婆子为他二人挡风,但终是冻得瑟瑟发抖。潇湘馆外天刚刚蒙蒙亮,幸好有几个丫鬟婆子搀扶着,方扶了赵姨娘回屋去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宝玉也来了潇湘馆。黛玉也早就起床了,见宝玉来了,便忙又和他说话解闷。
黛玉先说:“你今儿这么早来我这里,又有什么事儿呢?”
宝玉说道:“我吩咐下人煮粥去了,不知道要煮多少粥呢,所以特地来你这里问一问的。”
黛玉一脸惊异的问道:“你为何要煮粥呢?”
宝玉便把昨晚与胤禛的半夜三更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她听了,便极力赞同,说道:“你先让厨房里煮一些,我也不知道应该煮多少人的粥的?”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雪雁往去开门,见是胤禛,忙让了进来。只见胤禛的两眼深陷,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胤禛只奔潇湘馆,往黛玉、宝玉这边来,跟宝玉说道:“先煮三百人的粥吧。”
宝玉听了,也忙要赶去厨房,跟厨房的伙计要说这人数。黛玉见状,忙说:“你才来我这里一会,又是要到哪里去呢?这么一件小的事情,叫个丫鬟去说一下便是了。”
宝玉闻听,才停了,又担心道:“也不能叫别人去,怕是要麻烦雪雁妹妹了。”
黛玉听了,便说:“原本是雪雁去的。”于是,她便让丫鬟雪雁去了。
胤禛见状,又要离去。
黛玉便问:“你也才来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又是要到哪里去呢?”她又看见胤禛一脸憔悴的样子,知他昨晚肯定没有睡好,不由得心里多添了一丝担忧,冷笑道:“全天下就他最忙的了,也不知道忙的什么事呢?”
胤禛依然一脸冷俊,早就离了潇湘馆了,仿佛真的事情太多,他要把一天二十四小时当作四十八小时来用,心里才会踏实很多。
宝玉见胤禛去了,他心里也觉得闲着,不太舒服,也要随胤禛而去。
黛玉啐道:“今个儿是怎么了,都要离我而去,索性都去了,让我寂寞死了算了!”
宝玉因听黛玉嗔怪他,他便走都走不动了,就留在潇湘馆里。
他见黛玉一脸忧愁,便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黛玉反问宝玉道:“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事的么?”
宝玉听了,忽然眼泪就下来了,说道:“我为着家里人担心呢,你呢?”
黛玉笑道:“你终是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说哭就哭的?我担心的事便是这雪不知还会不会再下呢。”
宝玉会意道:“这些天大观园多了一些生面孔,原是你请来找雪的吧?”
黛玉点了点头。
定玉却不解道:“我却不明白你为何要扫雪呢?”
黛玉忽然一脸神秘道:“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衣着金冠华服的人,他说要来见我,因着风雪阻碍故不能前来。今日我特意扫雪,便是向他示好,专意等他来的。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这宝玉听了,忽然眼泪上来,黯然神伤道:“你终究心里有了别人,又为何要留我在潇湘馆呢?如此我便早早离了你,也好让你等你的梦中人呢。到机缘巧合,你的梦中人来了,我若还留在这里,岂不是自讨没趣呢?”
黛玉听他说这等悲伤的话,她也难过起来,说道:“终是一个梦里人,难道这梦里的人,你也要跟他比的?”
宝玉哭道:“就算是梦里的人也比我重要呢,我若还留下,岂不与你貌合神离了呢?如此是我应该离开的了。”
宝玉说完,真有一些不舍,但看着黛玉,见她眼睛里的神采,似乎明白了一切,他便告别黛玉,往怡红院去的路上去了。
黛玉见宝玉去了,本来只是打趣这宝玉的,见他当真去了,她心里忽然有一丝悔意。想她终究是云散高唐之人,心里不禁有些落寞无奈之意。
她也不管这潇湘馆外的寒风,紧紧的追了宝玉几步。
宝玉见黛玉追了来,他心里如何不难过,便道:“你终究是有些旧疾在身,只怕又生伤寒,快些回去吧。”
黛玉却不肯走,问道:“莫非你还怪我么?”
宝玉因见黛玉又回来追他,心想是他误会了她,便哭道:“原是我误会你了,只是既然都出来了,我便也不便再回去了。一会还要忙施粥的事情,现在我也好去察探察探,不要因着好心,却办做坏事了。”
黛玉听了,仍坚持道:“施粥之事岂能由你一人打理的,算我一个如何?”
就在宝黛二人说话间,忽然有个人大笑着过来,原来是湘云。她昨晚本在潇湘馆住着,因比黛玉起得晚,见黛玉不在,又听见潇湘馆外有人声,这才出来,正巧遇见了宝黛二人。
湘云上前,说道:“你们俩人又说什么呢?”
宝黛二人仿佛没有听见湘云说话似的,两个人依然只是互相说话而已,忘记了这冬夜的寒冷,忘记了这大观园的勾心斗角,忘记了湘云。
湘云见了,大声笑道:“我好羡慕啊!”
这五个字划破长空,飘摇到很远很远的天际。
宝黛二人说的什么话,湘云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黛玉她自己却沉醉其中,心里却有一丝担心,纵然她手里有三百万两,坐吃必定山空,于是她便随了宝玉往厨房里来。湘云当然也紧跟不舍。
黛玉她自己随着宝玉还有湘云便往厨房来了。果然有丫环婆子忙前忙后。她看见眼前有人在淘米、洗菜、放水、理菜、切菜、放柴、取火,忙前忙后,她来了,仿佛都没有人注意到。现在她忽然有一种大干一场的冲动,但她终究只是站在原地。
她想象着的一幕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了。
等到粥与菜都已经煮好了的时候,宝玉来了,他看了看白白的散发着米香的粥,又看着颜色很好的萝卜汤,心里的笑容已经展现在他的眼前了。
她也要给宝玉擦汗的时候,宝玉却说道:“好久没有流汗了,今天流汗了,身上的晦气也都出来了,心情大好啊!”
她笑道:“看你这样子,还是多穿点衣服吧。一会要是冷了你,岂不是又要叫苦不迭呢。”
宝玉便对她说道:“你说是潇湘馆好,还是这厨房好呢?”
她想到了,想到她的潇湘馆却是那般的寂寞,纵然有眼前的宝玉与她心灵相近,只是终究不能每时每刻在一起,她便心里有了更多的期许,期许快乐,渴盼幸福。
她依然笑道:“只要有人,心里便爽气;若没了人,潇湘馆也同样的寂寞。”
宝玉笑道:“终究快到年关了,要不咱们放放烟花,岂不会更好的么?”
她听了宝玉之言,笑道:“如此便是好的了。只是如今还是要为灾民施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