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全是你阿谀奉承闯的祸呢。”
湘云忽然又不笑了,用手指了指外面,眼睛也往外看了看,说道:“那两个大男人这会做什么去了?”
黛玉便也不说话了,此时的潇湘馆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你把孩子送回去吗?”凛冽的寒风里,胤禛冻得瑟瑟发抖的,上齿不由自主的敲打着下齿。
宝玉笑道:“孩子本来是你让我抱回来的,现在要送到哪里去?”
胤禛急了,语速极快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带来潇湘馆这里来?”
宝玉却并不明白胤禛的问话,心里产生了疑问,问道:“你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了。”
胤禛忽然意识到贾宝玉并不知道他是胤禛,而只知道他是公子无名,更不会知道贾府之所以可以赚得千万两的银子全是胤禛的暗地里无意中的帮助。
胤禛的无意,恰好成就了这一次火烧眉毛又不得不为之的生意。
他看着宝玉,宝玉也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两个人对望了很久,不再说话。
潇湘馆里的黛玉和湘云也听不到声音了。
湘云先说:“真奇怪他们这些大男人,怎么像我们女人一样的,不说话了?”
黛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猜,她的目光回到眼前的男婴身上,问湘云道:“你觉得这个男婴可爱么?”
“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一看起来就是个美男子呢!”湘云看着那个男婴说道。
黛玉便说:“你看这孩子也没有名字,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起个名字如何?”
“弘历。”湘云几乎是脱口而出。
黛玉听了,与湘云击掌相庆,笑道:“就是弘历了。”
黛玉便开始教他怀里的孩子道:“贾弘历,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这个叫做弘历的孩子因与未来的皇子同名,只可惜他不是皇子,并因此而风波不断,命运天盘几度倒转,这是后话,暂且按下。
潇湘馆外的胤禛说话了,“天太冷了,咱们回怡红院说话,你说好不好?看你就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吃鹿肉,你说怎么样?”
“有鹿肉吃,又有酒喝,何乐而不为呢?”宝玉便笑呵呵的同胤禛一起向怡红院的方向走去。
怡红院里,胤禛吩咐他的随从端上了香喷喷的鹿肉,怡红院的小厮送上刚刚温好了的陈年女儿红。
胤禛从进怡红院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扫视着整个大大的屋子。他撕了一块鹿肉,边吃边问宝玉道:“你这院子很大,怎么就没有一个女婢的?”
宝玉听了,忽然想起晴雯、袭人、麝月、秋纹等丫鬟来,说道:“红颜命薄古今同,几个好女子都先后而去了,跟在我身边,终究是拖累了她们,我索性不留她们,让她们回家去了。独有袭人因是奶奶跟前的丫鬟,所以还在府上。”
胤禛听了,笑道:“原来宝玉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就为这个,咱哥俩干一杯!”
胤禛举起酒杯,赠酒给宝玉,仰脖一饮而下。宝玉也饮下了一杯酒。
胤禛还要再喝,宝玉因想起黛玉的叮嘱,忙拦了酒杯,说道:“我也是个爱喝上几杯的人,只是这温酒,我原不曾喜欢饮的。冷酒,我倒是喜欢喝上几杯的。但因为她,我便不能再喝酒了。还望无名兄弟见谅。”
胤禛听了这宝玉之言,也忽然想起他在扬州的君安客栈的天字号客房的那几天经历,便说道:“如此,我们便吃这鹿肉如何?”
宝玉笑道:“如此也好。”
胤禛忽然问:“听说直郡王也到过这怡红院喝过酒,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宝玉听了,脸色忽然暗了下来,他奇怪道:“无名兄弟是生意人,也对官场的事情感兴趣的么?”
胤禛笑道:“宝玉兄弟是读书人,对生意不是也感兴趣的么?”
怡红院外,太阳已经落山了。冬天的白昼太短了,黑夜却又是如此的漫长。大观园的雪已经都被扫了出去。冬天,显得苍凉而沉闷,一切都失去了生机,但怡红院内两个男人的笑声似乎让这个冬天不太冷。
黑夜笼罩在怡红院里,宝玉做生意的理由,只因为黛玉。他本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公子哥儿。他身上的才气通通只属于他自己,他不会去参所谓的科举,一个对官场极度厌恶的人当然不会去选择仕途的必经之路——科举考试。
胤禛的问并不是想要什么答案,他想听的内容,宝玉也心知胆明。宝玉既然已经认定眼前的无名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他便想一吐为快。
宝玉也不再吃鹿肉,他脸上似乎露出不屑,说道:“若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会搭理什么直郡王呢。这直郡王简直是个野心家,偏要见什么马道婆。”
胤禛听了,便问宝玉,“他为什么要见马道婆,这马道婆又是什么来历?”
宝玉的眼睛里爆发出愤怒的光芒,说道:“马道婆是一个借用巫术害人的下作人,他直郡王是何等身份,偏偏要和这抛却正义感的马道婆同流合污,这两个人算得上正经的人么?”
胤禛听了宝玉如此一说,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反问道:“你是一个正经人么?”
宝玉因为这样被问,仿佛自己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样,黯然道:“我不是一个正经的人。”
胤禛笑道:“你确实不正经,哪有读书人不愿意正儿八经的做官的?但我喜欢你这个不正经的人。”
宝玉也笑道:“你也不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不是么?”
胤禛依然一脸平静的问道:“直郡王还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呢?”
宝玉顿悟一般地说道:“你不是一个正经的商人,却是个正经的学者。”
胤禛忽然问:“何以见得?”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学者都喜欢刨根问底,不是么?”
胤禛笑道:“底是什么呢?”
宝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为了那个男婴,我不得不带他去见马道婆。直郡王去过一次芦雪庵,可是他没有找到马道婆。”
胤禛立即问道:“为什么他没有找到呢?”
宝玉微微一笑,说道:“他太着急了,他都没有多问湘云一句话,就冲进了芦雪庵。这样的人是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吗?”
“他找不到。”胤禛冷笑道。
宝玉眼神凝滞,继续说道:“马道婆在芦雪庵,她是一个奇怪的老女人,她不喜欢阳光,却偏偏喜欢躲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
胤禛一下子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芦雪庵里有暗房,一个奇怪的屋子里住着她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宝玉笑道:“奇怪的男人想找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我如果不带他从地道里进去,他永远也找不到马道婆。”
胤禛看着宝玉,结论似的说道:“只有你知道怎么找到地道,于是只有你可以带他找到了马道婆,最后你带走了男婴。”
宝玉叹息道:“我虽然带走了男婴,却又给另一个人带来了麻烦。”
宝玉最后的这句话道出了他和胤禛的共同心声,另一个人便是黛玉,他们几乎同时看向窗外,只见怡红院外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潇湘馆外的赵姨娘似乎不怕黑,像个看到钱的瞎子一样似的赶到了潇湘馆外。
赵姨娘带着丫环婆子一路过来的,她似乎觉得今晚是一个她在贾府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她开始敲潇湘馆的门,十分的急促与慌张。
潇湘馆里的黛玉感觉到这敲门声异常的陌生,她第一次听到如此火烧眉毛的敲门声,仿佛敲门的人也心急如焚似的。
雪雁看着黛玉,黛玉便说:“我看像个敲错门的小丫环罢了,你便打发她去吧。”
湘云本来准备回去的,但因喜欢那个笑起来有个酒窝的男婴,便直到天黑了,她也没有回去,又因黛玉留她同住,她也就一口应承下来。
湘云因听这敲门声的急促,便说道:“我看来者不善,只为外面的人为着这男婴而来。”
黛玉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孩子,难道就干涉到了哪个人?”
湘云笑道:“不如我从后门把这孩子抱走吧。”
黛玉微微一笑,沉吟道:“你带走了孩子,只怕外面的人又要寻到你那里去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管开门迎宾客。”
雪雁却并未挪动步子,目光担心的看着黛玉。
黛玉坚定道:“去开门吧。不管是谁,既然到了潇湘馆,就是客人。‘平日不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若是今夜不开门,岂不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雪雁却说道:“姑娘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孩子的事总归一时难以说清的。要是这来者说一些混淆视听的话,只怕连累姑娘的清白了呢。”
黛玉看了看她怀抱里的孩子,说道:“这个孩子可是有灵性的,他会保护我们平安度过此劫的。你若还不去开门,索性今晚你也不要再留在我这屋了,回扬州老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