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冷冷的表情上一双眸子里闪着坚定的目光,“我知道。”
“好,我跟你走。”黛玉说。
君安客栈的七个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黛玉,甚至连黛玉自己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回想了一遍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确定她没有说错一个字。
“你很聪明。”无名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滑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山桂似乎是刚刚从梦中醒过来,揉了揉他朦胧的睡眼,摸了摸他光凸凸的后脑瓜,说了说一句七个人共同的心里话:“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无名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温飞燕,说:“你不想知道?”
温飞燕翻了个白眼,终于让出一条路。
无名依然一脸冷冰冰的表情,坐到曾经是周紫凌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看到了一个酒壶,一把抓起酒壶,就要喝酒。
“别又喝醉了,尽说胡话呢。”原来是温飞燕转过身来,夺走了无名手里的酒壶。
“好,很好,今天我不喝酒便是。但一个月前君安客栈死了的两个人是我杀死的。我刚刚差点就要再多杀七个人,你们掌柜的发现了这一点,救了你们七个人的命!”
温飞燕当然不信,她看着步求败说:“我们六个人打不过你,难道求败也打不过你吗?”
无名散开的手指此刻正握成一个拳头,说道:“单论拳脚功夫,他以前打得过我,现在他也打得过我。只是我出手比他快,比他准,重要的不是这两点,而是第三点,我比他狠。更何况我并不想加害于你们掌柜的,步求败没有了打败我的理由,所以现在的求败也不是我无名的对手!求败,你应该说句话了!”
步求败点了点头,说:“现在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只要你有一丝加害掌柜的心,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剑刺不穿你的心肝!”
无名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但我可以保证你永远没有刺穿我心肝的机会。”无名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黛玉说道:“林公子,我们快起程吧。希望天黑之前,你能回到君安客栈。”
黛玉在离开君安客栈前,交待说:“店里的事就交给秀才和求败打点了,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如果没有回来,求败,你知道怎么做。”
秀才、求败一一答应。
黛玉和无名出了君安客栈。黛玉认得路,这一路去的地方便是她爹娘的墓地的方向。
“你会骑马吗?”无名出了君安客栈后问黛玉的第一句话。
“会。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父亲教我学过骑马。”
“我们骑马去吧。”无名说着,骑上一匹红色的马,而指了指旁边的白马,说,“像你这么文弱的人,应该喜欢白马吧。”
两匹骏马,一红一白,并驾齐驱,向扬州的青埂山驰越而去。
由君安客栈到青埂山,需要经过一个本应该十分热闹的集市。只是此时的太阳就要落下西山,现在的集市已然人去街空。
“嘶”的一声马叫,红马在一个匾额上写着“红白喜事”的专售祭祀品的店前停下。
红马上的无名并没有下马,而是拍了拍手掌,先是快速的三下,接着是缓慢的两声掌声,像是暗语一样。暗语“敲”开了的小店的门,一个身着百荷青衣的小厮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是公子来了,请稍等。”青衣小厮说完,又进去了。
黛玉见了这一切,便问道:“无公子是要带在下到哪里去呢?”
无公子扭头看了看黛玉,说道:“你想去的地方。”
那个青衣小厮出来了,跟着出来的有还有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两个花圈,一些白烛、香纸、冥钱、炭木、鞭炮、铲子、锦蒲团、粥茶酒、荤素菜以及文房四宝等物。
“他们将跟随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平安回来。”无名没有下马,看着黛玉说。
黛玉感觉到了什么,但朦朦胧胧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黛玉可以确实,这无名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这无名并不打算点破真相。
但既然无名不点破这一点,她林黛玉当然不会主动去说明她是女子,并且她的父亲林语海和母亲贾敏就葬在青埂山上。
但无名对于黛玉此行去青埂山已经心知肚明,看看那些祭祀品,已经说明了一切,完全没有必要再做进一步的解释了。
黛玉骑在马上,一个小厮主动上前牵马,后面的小厮双手托着那些祭祀品往青埂山而去。其实这不过是出了集市,经过一条竹林间的小路,便看见青埂山出现在眼前了。
此青埂山是扬州古城最高的山,山上有绿柏翠松,四季常青。
这青埂山也是扬州古城不可多得的一处风景,山坡处处有亭榭楼台,供人休憩把玩。
黛玉看见了青埂山,便下了马,发现自林间小路的尽头处,有一个沿山坡向上的石梯。此时的青埂山幽静淡雅,人烟稀少,黛玉的锦珐琅杯绣雨鞋落在石梯上,一直向上,直奔她父母亲的墓地来。
托着祭祀品的小厮们开始忙碌起来,献花的献花,培土的培土,点香的点香,烧纸的烧纸,燃烛的燃烛,悲的悲、哭的哭。十月金秋的落日像血染一样,正在映红着西边的天空。
小厮们拉起白色的纸条,平放在一米多高的空中,黛玉写好了祭词,才将纸条悬挂在了她父母亲的墓地前的花圈上。
黛玉十分敬重的整理了一下花圈上的纸条,心里猛然间生起了悲意。
可惜她生在金陵,却不能年年清明来扫墓了。金秋十月一过,严寒的冬霜冰雪就要降落在扬州的青埂山上了。她父亲林语海生前都她读书认字、舞文弄墨、刺绣女红,哪知她父亲早早的离开了她,让她一下子成了孤女。
她不舍得离开这里,看着还在燃烧着的冥钱,还有在风中摇曳的白烛,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
她停在那里,芊芊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刹那间恍如隔世,仿佛夕阳西下里,她母亲贾敏在对她微微的笑,她父亲林语海在手把手的教她写毛笔字。
连雨点落在她头发上,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那个百荷青衣的小厮提醒道:“公子,下雨了。”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此情此景,黛玉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些旧诗,仿佛一下子又看到了秋雨里穿着如渔翁一样的宝玉来。
黛玉这才感觉到点点秋雨落了下来。她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来,她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君安客栈,否则步求败很有可能一路寻来,到那时候,这无名公子可能会枉死在步求败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回望了一下她父母的墓碑,不舍的沿着石梯向下,往青埂山山脚而来。
她骑上白马,快马加鞭,穿过竹林不路,又来到那个“红白喜事”的祭祀店前。
无名又不知去向了,他说了要等她平安回来的。就在她猜测他的去向的时候,一个好像是店老板娘的人出来了,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沙哑的声音,慢慢悠悠的说:“那位公子刚走不久,他说他有急事要忙,先去了。这位公子,你可真是遇到了好人咧!”
黛玉听不明白这老妪说的最后这句话,便问道:“我却不知道,他哪里好了?”
老妪撑开雨伞,高高的举到了黛玉的头上,又说:“雨伞是他托我送给你的,你以后要是再遇着了这样的好后生,可要好好的抓住了。”
黛玉并没有接雨伞的意思,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天黑,冷笑道:“他都不要的东西,我要它做什么呢?这点小雨,又能把我怎么着呢?青埂山那边的几个人恐怕要淋雨了,你要是有良心的人,给他们送雨伞去吧!”
这老妪听了,忽然老眼一亮,又揉了揉她耷拉着的眼皮,不相信的说道:“骑红马的公子一心想着骑白马的公子,而骑白马的公子却偏偏想着与他萍水相逢的几个人?我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人间会有这等稀奇事呢!”
黛玉一路快马加鞭,不一会工夫,便到了君安客栈。秋雨停了,秋日的最后一丝光亮点亮了天边的血红色晚霞。在晚霞中,白马上的黛玉看到了一马车连着一马车的衣箱,衣箱里面都是上好的布匹。
然而让黛玉惊奇的是,她不经意中发现君安客栈前的马车周围隐藏着穿着普通的人,他们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是在牢牢的盯着这些布匹,显然这些便衣人不是扬州古城的普通百姓。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君安客栈里的七个人差点坐不住了。
步求败携着宝剑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黛玉,而此时黛玉已经下马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