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好。该罚的本宫罚了,柳夫人的这口气也出了,侯爷还是早些歇息吧,窦夫人在本宫那疗养,柳夫人如今刚小产,身子也不便服侍侯爷,还是早些休息的好。”阳信言毕,转身走了出去,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幼稚的女人,她又岂是那种被她三言两语就能欺骗的人?
萍儿死了,悄无声息,窦茵茵虽然没哭,但她心中的难过却一目了然了,阳信将她安置在她院子的东厢房,偶尔会去看看她。襄儿也与阳信混的熟了,那张与曹寿相似的脸时常望着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信针线筐里的小衣衫多了一件,每个样式都有两件,一件给云儿,还有一件,给襄儿,窦茵茵心里难受的厉害,毕竟萍儿与她从小相伴,两人就像姐妹,亲人……如今她一死,窦茵茵实在无法第一时间适应过来,好好地照顾襄儿。但她没有恨阳信,经历了生死,她也看得开了,她知道,若不是阳信保她,这会变成尸体的,该是她才对,她也曾问过,为何阳信要出手救她,却只得到一个让她想笑,却笑不出来的答案。
“本宫是平阳府的正妻,怎么都要保证这平阳府不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窦茵茵没有问出缘由,也不再计较了,她与阳信间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最少……不用再做敌人了,而对曹寿,她彻底死心了……不是因为他鞭笞了她,而是因为在她被柳夫人抓着推倒在地的时候,他没有去拦下那个女人……他维护了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伤了她的心,于是她决定了,在这平阳府里沉寂,做一个透明人,直到把襄儿抚养长大。
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眨眼就过去了,三月春暖花开,平阳府里也多了一丝人气和花香,阳信的院子里,别样的热闹,云儿会开口说话了,喊着她娘,和襄儿到处跑着闹,阳信与窦茵茵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坐着女红,就如平凡的人家那般,比对着针脚和花色,偶尔交谈,两人脸上,窦茵茵笑的多了,阳信却依旧一脸的平静。
当曹寿步履匆匆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还是着实愣了一下,窦茵茵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悠地避开眼,推了推阳信,抱着襄儿,牵着云儿回了房,并没有多看曹寿一眼。
曹寿抿了抿唇,眼眸随着那抹倔强却纤细的身影进了屋,却被毫不留情的门扉给隔挡了,皱起了眉。
“总要失去了,才知道是好的。”阳信不咸不淡的声音是故意的打击也好,是冷声的嘲笑也罢,曹寿此刻不在意了,只是回了神,严肃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愁绪。
“早朝的时候,皇上吐血昏迷了……”
“啪”
阳信手中的剪刀连带着那尚未做完的夏衣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激动……”曹寿担忧地上前握住阳信的手,看着她泛白的脸色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知道那失去亲人的滋味……
“太医已经在救治了,太后和皇后都已经赶过去了,我让车夫在门口等着了,你先去换件衣衫,我们立刻出发。”曹寿的安排果决而干脆,阳信此刻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只是呆呆地,不住地点着头,哆嗦着唇说不出半个字。
当马车飞快地从平阳府飞奔出来的时候,未央宫里已是一片慌乱了,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水往外端着,又有漆黑的药汁端进来,十多名太医跪在汉景帝的床前,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正施着针,一侧的小太监给他擦着汗,病床上,汉景帝昏迷不醒,唇色发白。
“怎么样了?”外殿,王娡几乎坐立不稳,窦太后虽然一副静然处之的模样,但手中不断拨捻的佛珠却出卖了她的慌张。
“回皇后娘娘话,皇上……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刘太医诊断了,是积劳成疾了,皇上身子本就不好,除夕那会有所好转,但三个月来朝事颇多……怕是……”
“够了!”外派出来的小太监话还未说完,便被窦太后打断了,站起身的窦太后身上充满了威严,双眼微敛,看着小太监的眼神里充满了寒冷。
“拖出去,斩了!”
“太……太后娘娘……”小太监吓呆了,他,他没说错话啊……
“母后……”王娡皱了眉,这小太监不像说徦啊,为何要斩?
“霍乱宫闱,哀家说斩,就斩!还不拉出去!”窦太后厉喝,顿时守在门外的侍卫匆匆进了来,将早已被吓得忘记求饶的小太监拖了出去。
“皇后也出去吧。”窦太后闭上了眼,心中对王娡极其不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待在这里何用?
“母后!”王娡大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母后,皇上生死不知,母后,臣妾怎么能走呢?”
“闭嘴!”窦太后皱起了眉头,连额角的青筋都微微突了起来,“皇上好得很!有惊无险地渡过了,皇上没事,听清楚了吗?”
“可是……”王娡刚想辩解,却猛地愣住了,呐呐地点了点头。
“那就出去吧。”窦太后重新闭上了眼,“皇上刚刚度过危险,需要静养,除了太医和哀家,什么人都不见,太医就在未央宫侧殿安置闲杂人等,一律殿外问候。”
王娡咬了咬唇,不敢质疑,提起裙摆缓缓地退了出去。
“妹妹!皇上怎么样了。”闻讯赶来的馆陶公主刚到门口就与退身出来的王娡撞在了一起,赶忙拉住她问道。
“已经度过了危险,只是需要静养。”王娡脸色灰暗,但不敢透露半点消息,现在的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异姓王虎视眈眈,匈奴也是骚扰不断……还有彻儿……对,彻儿……
这个时候的时间总是难忍的,馆陶公主与王娡来回地在未央宫宫门前踱着步,而那些不上级别的妃子们则全都在宫门外候着,皇子皇女也都身随其后,不敢妄动。
“都站在这做什么?”匆匆赶来的阳信皱眉看着未央宫门外的一群人,眼中闪过了疑惑,大眼扫过了所有人却没有看到她想要见得,吩咐了曹寿和紫儿在门外等她,阳信从翘首相盼的众人中间走了过去,抬眼便瞧到了高高阶梯之上的母亲和姑姑。
“母后!”阳信轻呼了一声,提起裙摆大步跑了上去,也顾不得皇家女儿该有的矜持和礼仪了。
“娉儿!”王娡眼神里多了一抹激动和安心,她的女儿来了!
“怎的都在外面?父皇如何了?”阳信上前,气喘吁吁地一把抓住王娡的手,小脸通红。
“已,已经过了危险,太医在救治了……”王娡眼神有些躲闪,心头有些焦急。
阳信微微眯了眼,王娡很少说谎,她一说谎,眼睛就会躲闪,阳信瞟了一眼一个劲儿地瞅着宫门的馆陶公主,心下了然,死死地抓了王娡的手一下,凝视着那双大而弥漫了水雾的眼眸:“父皇不好?”
没有出声,但那口型,王娡也必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狠狠地点了点头,王娡忍不住地哭了。
阳信一惊,伸手快速地抹掉了王娡脸上的泪,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刚刚在来的马车里,阳信依然收拾好了自己的慌张和害怕,她现在不能倒下。
“还有谁在里面?”阳信急急地问。
“母后在……”王娡死死地咽下哽咽。
“母后。”馆陶公主猛的回身,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娡。
“对……”王娡呆愣愣的回答,窦太后在不是很正常吗?那是皇上的母后啊……
馆陶公主抿了抿唇,与阳信的眼眸相对,两人对视了片刻,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吱呀”宫门被打开了,窦太后被人扶了出来,不算苍老的脸上甚至带了一种微笑,像是舒心,或是安慰。
“行了,皇上没大碍了,在休息,你们都先退下吧,等皇上好点了再来请安,哀家已经吩咐了太医在侧殿守候了。”窦太后语气轻快,似乎真的是松了口气呢。
“母后……皇上真的没事了吗?”馆陶公主有些猜疑,忍不住地上前问。
“嫖儿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弟弟有事不成。”猛的窦太后拉下了脸,不悦地看着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一惊,赶忙躬身退到了一旁,阳信与王娡一起行礼,目送了窦太后离去。
谁也没有看见窦太后背过身后,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那双失明的眼睛里更是蒙上了一层灰暗。
“母后……彻儿呢?”阳信猛的想起此刻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看到澈儿。
“本宫,没有看到啊……”王娡愣了一下,呐呐地回答。
阳信陡然瞪大了眼,该不会是又跑出宫去了吧?在这个当口。
“我去东宫!”丢下这句话,阳信大步迈下了阶梯,朝着东宫奔了过去。
东宫大门紧闭,一副概不迎客的模样,阳信来的急,只有紫儿随行,当下阳信也不管了,亲自上前撩起衣袖拍起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