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阳信看着刘彻纠结的模样,咧了咧唇,算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姐,你真的要嫁给平阳侯吗?”刘彻小脸都快要皱到一起了,“我不喜欢他,他配不上你……但是……”
“但是什么?”看着弟弟小大人儿的模样,有模有样的忧愁,阳信心中的阴霾亮堂了一点。
“但是……你跟着他,可以远离那些阴谋诡计。”刘彻似乎再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是要为姐姐找了一个不般配的男人而愤怒,还是该为姐姐能够远离皇宫的肮脏而庆幸呢?
阳信怔住了,僵僵的身子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红了许久的眼眶蓦地流下了泪水……蹲下身子,将弟弟矮了她半个头的身子抱进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彻儿……姐姐不会离开你的,彻儿已经是太子了,姐姐还要看着彻儿登上皇位呢……姐姐还要看着彻儿将这大汉的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呢,姐姐还要听着百姓称赞彻儿是一代明君呢……姐姐怎么会离开你?平阳侯或许配不上姐姐,但姐姐……自愿的,彻儿不要担心。”
“真的?你是……自愿的?”刘彻不是很好糊弄的,直到看到阳信诚挚的双眸,在他跟前狠狠地点头保证,刘彻这才收了担忧的脸色,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干嘛选他啊……”
阳信笑了笑并不回答,起身,一手拉着刘彻朝椒房殿走去,只是眼眸中再也没了那抹温暖,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再次地悄然改变了……泥足深陷之下,她,早已没了回头之路了……
椒房殿内,一个华贵的妇人正翘首以盼他们的归来……脸上,是温暖的笑意……
刘娉……眼前的一切,就是你要守护的!哪怕是死……
“公主……时辰到了,您该更衣了。”屏风外,一名绿色宫衣的少女垂眸安静的站着,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依然不见屏风内的阳信有任何举动,不由得皱了下眉,再次唤道,“公主……皇上已经差人来了两次了……”
可屏风内的阳信毫无慌乱,耐心地勾完最后一笔,温润的眼眸俯视着眼前那帛锦上的画面,苦涩地一笑……
画上远处,是一片峦山起伏,茫茫的白雪铺满了山尖地表,那里……是塞外,画上除了风景,只有一个人,黑衣铠甲,胯下是嘶鸣的战马,手中的长枪高高地举起,仿佛是在冲杀,然而,奇怪得是,那本应肃杀冷然的气氛因为画中人缺少的五官而显得淡弱了几许,平添了一丝滑稽。
阳信微微仰起脸,自嘲的嗤笑了一声,下个月,就是她的婚嫁了,难道,心中还放不下那个人吗?两年前的那场灾难性的告白,还没有打垮她的自尊心吗?刘娉啊刘娉,你真是没有羞耻之心啊……
“公主……”屏风外的女子显然已是有了一丝怒气了,阳信叹了口气,不得已地应了声。
“就来。”
言毕,一袭紫纱棉裙,休闲的装束让那一再催促的宫女无力地闭了下眼眸。
阳信失笑,知错般地低了下头:“紫儿……我马上去换衣服……”
紫儿,对,就是那个曾经服侍了栗妃的宫女,此刻,正脸色微青地站在她的面前,阳信急匆匆地进入内殿,紫儿挥了挥手,那一排排的宫女手托着数件礼服迈了进去。
阳信看着那一件件正式到让她喘不过气的衣衫,皱紧了眉。
“无非是一场赏花宴罢了,何故搞得如此隆重?”阳信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准驸马爷今日会到,皇上,这是给公主挣面子呢。”紫儿淡淡一笑,接了话,解了惑。
她犹记得当初从白绫上被救下时阳信的话,那让她下定了决心,跟着她,伺候她的那句掷地有声的诺言。
“死很容易,但你若活下去,本宫才能帮助你,保护太子。”
太子……那个男人,不知道过得可好……当初,怕是恨死她了吧。
紫儿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即使栗妃再跋扈,再刁蛮,她也忍得,可惜,她也有底线……那在宫外的家,就是她的底线……
“你弟弟,有音信了吗?”阳信看着紫儿失神的模样,便知她又在想家了,紫儿是再跟着栗妃之前,是建章宫的小宫女,两年前栗妃明晓了她的过往,为了让紫儿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竟然暗中囚禁了紫儿的亲人,不过可惜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紫儿一家性情刚烈,在暴室里自杀了,只有一个男孩逃了出去不曾被抓到,只可惜,一直杳无音信……若没有紫儿相助,此刻,她也怕是还扳不倒栗妃呢……
“没有,好了,公主不要再担心奴婢了,还是穿大红的礼服吧,这衣服喜庆。”紫儿岔开了话题,看着阳信皱着小鼻子微微退了一步的模样,有些失笑,却强拉住她的手腕,几名宫女上前,将她利索地换去了行头。
“不不不……不要戴那套首饰,会累死的!”
“紫儿……能不能不要画那些胭脂啊,回来擦洗,还要麻烦……”
“这鞋子太花哨了,有没有素一点的?”
“公主!”紫儿受不得地低喝了一声,阳信微微缩了脖子,终于无可奈何地坐了下去,干脆闭了眼,随了她们怎么拾掇了。
“公主心中难受,紫儿知道,可是公主有公主的路要走,您选了,就必须负责地走下去。”在阳信脸上轻轻地晕了一层胭脂,紫儿轻声地安慰着她。
“我知道。”本是紧闭着眼眸的阳信,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镜子中,那一张面孔越发地妖冶美丽,咧唇一笑,却没有一点的开心的意思,“今日的赏花宴,无非是要曹寿出出风头罢了,父皇也真是煞费苦心了,曹寿一届文臣,又是荫庇受封,草包一个而已,就算把他捧得再高,又有几人相服?哼”
紫儿叹了口气:“公主,平阳侯也是少年才子,虽没有武功,却也能文治,公主怕是有些偏了心了。”
阳信再次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些年,她被窦太后亲自调教,可谓越加纯熟了,对单纯得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曹寿更加的看不上眼了,外有匈奴威胁,内有异姓王割据,他一个文臣,不能带兵打仗,只知道诗词对话,十足的懦夫。
“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趁着阳信兀自闷气呆愣的空当,紫儿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阳信的装束,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美艳无比的女子,温柔地浅笑。
阳信微微抚上自己的脸庞,带着一点点的不敢置信,平日里,她男儿般疯惯了,虽然也有保养,却从未如此精描细画过,还未曾发现,镜中的自己也可以如此眼波如水,青丝如黛,一点樱唇娇艳如花,垂眸间风情万种,抬首时气势轩昂……
“花冠好重……”阳信还没来得及扭转个脖子欣赏一下自己的侧脸,便被那沉重的银镶玉的花冠压得歪了头,顿时气恼不已。
“这个戴着,您可得小心了。”紫儿笑的更加明媚了,皇上既然设了赏花宴,她就必然要让阳信出尽风头的。
“好!”
“平阳侯好文采啊,难得的栋梁之才!”
“李大人说笑了。”
“欸!平阳侯就不要谦虚了,老侯爷有儿如此,该高兴坏了吧,哈哈!”
远远地,阳信一行还未进御花园,那一处的热闹便传入了耳中,极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阳信笑的虚假,却也完美。
“阳信公主驾到!”
小太监的喊声让喧闹的御花园顿时静了一下,今日的主角上场了,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长安城里关于阳信公主的传闻那可多了去了,两年前,栗太子被废,栗妃病逝的事,据说就跟她有关,这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谁都不敢说。
当大红的裙摆在金色的绣花攒珠鞋的踢踏下飘过了御花园的门槛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那下一刻露在众人眼前的美艳女子,忘了惊呼。
被众人的眼眸盯得有些不自在了,阳信尴尬地挑了挑眉,随即身子一旋,朝着主位上的帝后走了过去,在走过曹寿身边时,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那个正痴痴望着她的男人。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清脆的声音犹如珠落玉盘一般,清灵空脆,让人心驰荡漾。
“娉儿今日甚是漂亮,来,来母后身边坐。”王娡心头开心极了,女儿的容貌有多美艳,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清楚得很,今日的阳信盛装出场,赚足了风头,她脸上也满是光彩。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宴吧。”汉景帝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此刻也泛了一丝柔光,有了这声命令,众人终于都回了神,犹如之前一般说说笑笑了起来,只是,男人们不时撇上高位的双眼还是暴露了那惊鸿一瞥的震撼。
“姐,你也太夸张了……”汉景帝下手的刘彻束了二龙攒珠的金冠,脸上颇有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