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才子的含恨终景
辽道宗大康元年(1075年)十一月,辽国的京城出了一件不小的事儿:道宗皇后萧观音因与伶官赵惟一“私通”,被赐死了。史载:“大康初,宫婢单登、教坊朱顶鹤诬后与惟一私,枢密使耶律乙辛以闻。诏乙辛与张孝杰劾状,因而实之。族诛惟一,赐后自尽,归其尸于家。”十一月的北方,天寒地冻,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元旦,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准备节日所需之物。然而,这条自宫城中不胫而走的消息却给寒冬中的辽京城平添了一份肃杀之气。不少人都对此事错愕不已。一向同道宗恩爱的萧皇后,怎会突然同别人私通呢?
萧皇后小字观音,是辽兴宗母亲萧耨斤的侄女。萧观音4岁便同当时还是燕赵国王的耶律洪基结为伉俪,可谓青梅竹马。萧观音虽是契丹贵族,却不是人们传统印象中的草原儿女,倒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婀娜之感。她姿容冠绝,自幼聪慧过人,善谈论,精通诗词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这在当时的辽国是非常难得的才能。崇尚宋文化的耶律洪基对萧观音青睐有加,称赞她是“女中才子”。耶律洪基荣登大宝之后,便立萧观音为懿德皇后。这对夫妻彼此敬重,相亲相爱,仿佛天作之合。群臣百姓皆为辽国有如此出众的“第一家庭”而倍感欣慰,以为治世将至,辽国必将兴盛。
不料,随后事情的发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辽国皇室耶律一族历来都是在马背上治国的,文治可能不及中原皇帝,但武功绝对不落人后。但耶律洪基却是个喜好诗词、仰慕宋文化的“文艺皇帝”!他通音律,爱诗赋,善书画,与臣下有“诗友”之交。耶律洪基还笃信佛教,在位期间大兴土木,修建了很多精美的寺院佛塔。这些不靠谱的举动消耗了辽国原本就不丰实的国力,劳民伤财,导致辽国逐渐步入衰落。
耶律洪基还极其爱好巡猎。历代辽国皇帝都有巡猎的习惯,本不是什么坏事。巡猎期间,帝王可在牙帐中处理国事,工作休闲两不误。但耶律洪基却本末倒置,将打猎当成主业,仿佛做皇帝是他的兼职一样。皇帝如此离谱,臣子当然就容易产生异心。就在他登基的第八年,其叔叔耶律重元趁道宗巡猎发动叛乱。有人得知此消息,向耶律洪基报信,这个糊涂蛋居然不信。直到叛兵捉了他派去的使臣,方才想起来发兵平叛。幸亏耶律重元也不是什么出色人物,手下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叛乱被很快平息下来。
尽管有惊无险,但耶律洪基也应当认识到危机的存在。萧观音一介女流,尚知道轻重缓急,极力劝谏丈夫专心国事。可自以为高明的耶律洪基却觉得皇后聒噪,根本不把她说的好话放在心里,对萧观音逐渐疏远。不仅如此,他还变本加厉,将朝政完全交由耶律乙辛等人,自己尽情游乐。
独守深宫的萧观音寂寞难耐,想起当初夫妻恩爱之时的情景,更是愁肠百结。为了使丈夫回心转意重温旧日情缘,萧观音提笔做了《回心院词》十首。十首诗,句式独特,情真意切。“蒸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蒸薰炉,待君娱。”萧观音从日常琐事中起笔,生发出对丈夫浓浓的思念之情。写罢怨词,萧观音仍觉哀婉,便自谱成曲,令伶官赵惟一演绎。
奸臣耶律乙辛见有机可乘,便诱使萧皇后抄写艳诗《十香词》。之后,他以此为“证据”,教唆宫女及教坊诸人诬告皇后同赵惟一私通。昏庸的耶律洪基也没细想,便信以为真。可怜的萧皇后,不仅没能令丈夫回心转意,反而换回了一杯毒酒,饮恨而亡,时年仅35岁。
“风流”背后的阴谋
乍一看,萧观音之死似乎是一笔风流账,然而联系前因后果,我们却会发现,此番“通奸”丑闻,实在是耶律乙辛一手策划的政治阴谋。
耶律乙辛是先帝旧臣,“美凤仪”,为耶律洪基宠任。他为人狡诈,外表谦和,行事非常老成。早在耶律重元作乱之前,他就曾劝谏耶律洪基不可轻易将先帝旧臣外放拥兵。在耶律重元谋反被诛之后,辽道宗认为耶律乙辛有先见之明,才能出众,拜其为北院枢密使,进封魏王,并赐号“匡时翊圣竭忠平乱功臣”。自此,耶律乙辛权倾朝野,“诏四方掌军旅,许以便宜行事”。耶律乙辛也算是辽国宗室,总觉得自己也有当皇帝的资格。有了军权,培植了党羽,耶律乙辛便有些不安分了。他的目光开始投向更高的目标,那就是耶律洪基的皇帝宝座。
如果耶律洪基一直昏庸下去,耶律乙辛也许有机会篡权夺位。不过,就在大康元年,一个意外的人物却打乱了耶律乙辛的如意算盘,这个人就是当时18岁的皇太子耶律浚。
耶律浚是萧观音的儿子,“幼能言,好学知书”,深得道宗喜爱。长大以后已经能够参与朝政,深得大臣的赞赏,这让一直大权在握的耶律乙辛很不舒服。他想:如果太子顺利登基,萧观音成为皇太后,母子二人便可以独揽朝政,到那时,恐怕自己一分好处也捞不到。加上自己在道宗游猎等诸多事情上同萧观音素有分歧,深恐将来遭到报复。思前想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若想稳坐钓鱼台,就必须先除掉萧观音母子!太子目前正得宠,不好下手;萧皇后则因屡次劝谏已经失去了道宗的宠爱,是设计陷害的理想人选。于是,耶律乙辛精心策划了“十香诗案”,向道宗告发萧观音“秽乱后宫”。耶律洪基自己就是个风流种,“推己及人”,想当然地认为守活寡的妻子红杏出墙,查都没查,就把萧观音赐死了。
萧皇后死后,耶律乙辛又想办法陷害太子谋反,并于两年后将耶律浚夫妇杀死。又过了两年,耶律乙辛打算将皇孙一并处理掉,永绝后患。幸亏有李姓妇女向道宗进“挟谷歌”,皇孙才逃过一劫。直到冤杀萧皇后6年后,耶律洪基才发觉自己上了耶律乙辛的当,将其废黜。但此时,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被人害死了,后悔已晚。耶律乙辛在逃亡途中被杀,也算遭了迟到的报应。
萧观音的死,其实只是辽国君臣暗斗的一个牺牲品。说到底,耶律乙辛逼死萧观音是为了最终除掉他的儿子耶律浚,同萧观音本人的政治价值倒无过多关联。因为儿子优秀而引来杀身之祸,萧观音的故事,既有十万分的惋惜、愤怒,也有透彻骨髓的无奈。
链接一:奇特的“五京制度”
所谓都城,乃一国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在国家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既然是国家的核心城市,那都城理应具有唯一性,以便中央集权。中原的封建王朝大多遵循此规律,少数王朝建有陪都,但也是凤毛麟角。而塞北的辽国,虽然也行王朝之制,却与中原王朝大有不同。辽的“国都”居然有五个之多,号称“五京”。
辽的“五京”,指的是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五京中,只有上京是首都,其他均是陪都。说起这“五京”的来历,也颇为复杂。上京城是辽太祖修建的皇城,也是辽国最初的首都。辽太宗时,称东平郡为南京;后得幽云十六州,于是将南京之名给了幽都府,将原本的南京改称“东京”。辽圣宗时,又建中京大定府,加上辽兴宗设立的西京大同府,合称“五京”。
辽国之所以会出现五个国都,跟它独特的政治制度是分不开的。辽国由契丹人建立,保留了很多契丹民族的游牧之风。由于游牧民族四处迁徙,以车马为家,辽国皇帝有巡猎的习俗,一走就是大半年。皇帝走到哪里,整套政府的官僚机构就要搬到哪里。因此其政治核心并不在固定的城市,而在“捺钵”,既“行营”中。皇帝秋冬要违寒,春夏需避暑,“捺钵”便根据季节四处设立。最终形成了所谓“四时捺钵”。以这些行营宫帐为基础,最终形成了五个相互平行的都城,也就是“五京”。
“五京”是各地区的统治中心,各领有军州府县,故又称“五京道”。五京长官均称留守,由契丹皇族或后族重臣担任。五京分设留守司和都总管府,统领所属军州事。在辽宋“檀渊之盟”以后,皇帝常住中京,因此中京的政治地位急剧上升,直逼传统都城上京。五个都城平起平坐,争奇斗艳,也算塞北一道独特的风景。
链接二:灿烂的辽文化
辽国虽然地处塞外,但受到战争和贸易的影响,其文化受汉文化影响很深。经过多年融合,最终形成了辽国灿烂的文化。其文学绘画领域佳作不断,堪称塞北的一朵文明奇葩。
辽国皇室仰慕汉文化,对孔子的儒学思想很是推崇。辽太祖先后与上京建立国子监,在地方设学堂,传播儒学思想。辽道宗有言:“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辽国在继承和发扬汉文化方面,做得的确不错。辽国文人创作有大量的汉语诗歌,体裁各异。磅礴气势同淡雅清新并重,雄壮优美兼备。东丹王耶律倍有《乐田园诗》、《海上诗》;耶律国留有《兔赋》、《寤寐歌》;耶律资宗出使高丽被留期间,“每怀君亲,辄有著述”,后编为《西亭集》。而萧观音《谏猎疏》、《回心院》和应制诗《君臣同志华夷同风》,除了辞章工谨、文采出众之外,更有关心社稷、致主泽民的政治主张。这在历代女诗人的作品中是非常罕见的,不仅具有艺术价值,还有很高的社会价值。
辽国艺术家的绘画和雕刻作品都具有很高的水准。契丹画家擅长人物画,骑射图是最为常见的表现题材。耶律倍所绘《射骑图》,线条流畅,布局合理。画中人马安静闲适,纤毛毕现,皆栩栩如生。两次出使北宋的耶律防,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见过宋仁宗一次,“即临摹如真容”,功力了得。不少契丹贵族,比如耶律题子、秦晋国妃萧氏,也都以善画著称。
辽的雕刻艺术主要用以表现宗教建筑。辽代佛塔寺院的建筑形制兼具唐宋长处,雄健壮丽。而其佛教造像,无论大小,都神态生动,动作自然随意,有着魏晋时代潇洒飘逸的艺术风格;其刀法遒劲,又吸收了唐宋各朝雕刻工艺的特点,自成一派。作为少数民族政权,契丹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构建如此繁荣发达的文化体系,实在令人惊叹。
链接三:辽国的汉姓望族
辽国历经九位皇帝,传国两百余年,是当时北方最为强盛的少数民族政权。其治下百姓民族成分复杂,既有契丹人,也有女真人,更多的则是汉族人。因为汉人在辽国境内所占的人口比重最大,且具有较为先进的文化和技术储备,辽国统治者对这些“异族人”另眼相看。长期以来,契丹统治者都对境内汉人采取安抚政策,选拔汉人担当官吏,封赏同己。久而久之,便在契丹国内的汉人中,形成了许多显赫的望族。
辽国汉人世家中,最有名望的家族莫过于韩氏了。辽国韩姓分为幽州韩氏和玉田韩氏,两家同姓不同源。幽州韩氏始于韩延徽。唐末乱世,刘仁恭割据幽州,他非常赏识韩延徽,任命其担任幽州观察度支使。后来,韩延徽被派往契丹求援,结果因“怒而不屈”被耶律阿保机强留。起初,阿保机让韩延徽放马,后召入朝中论事。韩延徽是个敏锐的人,所言之事都切中阿保机心意,于是得到重用。他提出的垦荒田、令汉人安居乐业的建议,使得大量汉族农民在辽境内定居,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契丹由奴隶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的速度。阿保机称帝后,韩延徽一路高升,一直做到中书令。由于他的功绩,其后代在辽国繁衍很是兴盛,最终成为幽州望族。
玉田韩氏的始祖是韩知古,同韩延徽曾同朝为臣。他是将汉族礼仪制度介绍到契丹的第一人,因此成为辽太祖的“佐命功臣”之一。其孙子韩德让一脉,更是辽国最为显赫的氏族。从某种程度上讲,玉田韩氏是已经契丹化的汉人,被辽皇室赐以国姓,成为辽国宗室。他们同辽国贵族通婚,可以担任只有辽国贵族才有资格担当的重要官职。玉田韩氏同契丹贵族一样,有封地,有属民,是汉人的领主。他们在向契丹传播汉文化的同时,自身也受到游牧民族文化的影响,出现了杂糅的文化特征。这种特质使得玉田韩氏同其他辽国汉人产生了一定的差距,地位更加显赫,已经同契丹贵族无异了。
链接四:辽国太后都姓萧
翻看辽史,我们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辽国的太后清一色都姓萧,皇后也都是“萧皇后”。有的人不禁疑惑:难道皇后之位被萧氏垄断了不成?
事实上,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辽国的皇后之位的确为萧氏垄断,其中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复杂。众所周知,契丹人最早是奴隶制社会,保持着氏族外通婚的习俗。两个氏族一旦建立通婚关系,基本成为定例,不作他选。建立辽国的契丹耶律氏族,其世代通婚的氏族有两个,分别为乙室和拔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后,因为仰慕汉高祖刘邦的功绩,把耶律氏兼称作刘氏;而将世代为后的乙室、拔里两氏族比作丞相萧何,将其一律改为萧姓。就这样,世代跟耶律氏通婚的两个氏族都成了萧氏。自此之后,萧氏女子都嫁给耶律氏,耶律氏女子则通通成了萧氏的媳妇。有辽一朝,萧氏一共出过13位皇后、13位王、17位北府宰相以及20位驸马,是仅次于耶律氏的权贵。在《辽史》中,萧氏的列传就占了一半以上,其家族之兴盛可见一斑。
尽管辽国的后宫中也有其他姓氏的嫔妃,但能够被立为皇后的,唯有萧氏。日子久了,太后之位自然也都是萧氏的。不过,尽管萧氏诸人位高权重,但外戚专权的情况却并不严重。这可能同草原民族豁达的天性有关。后来,辽为金所灭,萧氏也分崩离析。一部分萧氏随耶律大石进入中亚,建立了西辽帝国;而另一部分则辗转迁徙至中国各地,不少人后来改了姓氏。曾经显赫一时的后族萧氏,同契丹人一样,逐渐消失在民族融合的大潮中了。
普天之下的郎君领袖——关汉卿
关汉卿(约1220—1300年),号已斋、一斋、已斋叟。元代杂剧作家,中国古代戏曲创作的代表人物。与马致远、郑光祖、白朴并称为“元曲四大家”,并位于首位。
“潜规则”是当今出镜频率颇高的“热词”。提到这个词儿,人们大概都会以为这是专指现当代的娱乐圈的。其实早在千年前,潜规则就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了。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娱乐圈最早的“金牌编剧”关汉卿是如何运用潜规则的。
浪子班头盖世界
元代是个短命的王朝,如同彗星一般出现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虽说顶着封建王朝的冠冕,但元代实在是愧对此名——骨子里难以磨灭的奴隶制血统让这个王朝无论如何都无法延续“封建”的灵魂。蒙古贵族骄奢淫逸,视汉人为牛羊。腐败的统治令下层人民忍无可忍,农民起义烽烟四起。动荡,战乱,冲突,是那个年代的主旋律。复杂的环境催生出别样的风流,元杂剧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蓬勃发展起来的。而关汉卿,则是众多戏剧家中最为杰出的一个。
关汉卿的生平事迹只零散见于各种笔记野史之中。我们只能大致知道,他在成为戏剧家之前,可能做过大夫。在元末戏曲论著《录鬼薄》中,有关汉卿“太医院尹”的记载。而在关汉卿自己所作《拜月亭》中,则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医生问诊治病的情景。这些证据似乎都暗示着关汉卿曾经从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