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瑜国都城,那一日,残阳似血。
玄若翾抬起头来,落日的余晖铺满她的身上,月华白衣竟是被染成了血红,尸骸满目,刀戟遍地,暗红的鲜血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汩汩流动,玄若翾呆愣的站在城门前,她的脑中轰然炸响,浑身一颤如遭电击,竟然在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若翾咬紧双唇,泛出浅浅的惨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时间江山无语!
裙袂飞扬,卷起裙边落叶纷黄,玄若翾急急向都城奔去。
西边的烈日渐渐坠下,最终隐没在天边,血月的星光逐渐升起,暗夜的悲鸣四处奏鸣,秋夜凝固住了妖娆,无边血域荡开的是壮丽的尸湖满布。
曾今繁华的瑜国都城转眼间变成的修罗地狱!!!
芊芊玉手紧紧握住,泛出惨白一片,渗入掌心的痛苦绝比不上心的哀嚎,七日!短短七日,竟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了?
苍山尽减,死一般沉寂的都城却是无言以对,突然之间传来些许声音,玄若翾恍然间恢复神智,她定下心声,随手捡起身边一把利刃,寻着那声音慢慢的靠近。
转过前方的路口,竟然看见一个士兵压在一个妇人的身上,那沾满鲜血的手,一件,一件的挑开妇人的衣襟,妇人圆润的肌肤随之显露出来,那士兵随即拉开了妇人鲜红的肚兜,诱人的雪白呼之欲出。
然而,行此污秽之事的他们,身边已经有好几具沾满血污的尸体,其中还有几具刚死不久,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在地上汇聚成摊摊血涡。
“住手。”玄若翾当即叫道,她手中剑锋一转,快步而前,但是没走几步,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住,她低眸一瞧,原来是一个面相极其老实的布衣百姓。
那个男子抓住玄若翾的裙摆,他的声音瑟瑟发抖,面上冷汗如倾,“姑娘,切莫过去,那是魏麟国的士兵,危险啊。”
这个时侯,那个士兵回头极其嘲讽地一笑,那个男子见状,恐慌之下连忙摆正身子,跪伏于地缩腰低头,好像吃屎的狗,卑贱至极。
那是士兵一瞧,便是咧嘴一笑,随后退下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身躯,妇人羞耻的紧咬下唇直到渗出一丝血迹,那士兵用手抚了抚她的脸,继而吻住了她,淡淡的血腥味在他的嘴里晕开,他的嘴唇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吻去,而那妇人看着身子上不断凌辱自己的男人,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看见自己的同胞被凌辱,我怎可看见死不救。”玄若翾满脸悲愤,如此之事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月华白衣猎猎翻飞,只见寒光一闪,长剑贯穿颈上正在跳动的鲜活血管,留下了一条长且细的血痕,可是应声倒下的竟然是方才那面相极其老实的布衣百姓。
玄若翾当下惊心万分,她手中的剑明明是指向那个士兵的,那男子是何时挡在这剑下?他又为何要为这敌人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玄若翾困惑,却更是悲凉,但是不容她多想,那士兵已经站了起来,他满脸怒气,举起身边的答道便是一砍,好在玄若翾自小有向宇文澈学了些剑法,她急急举剑一挡便是躲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士兵刀下想砍之人并不是玄若翾,而是那尚留有一丝气息的男子,刀下血渐,看见竟是一颗人头滚落在地,卷起阵阵尘埃。
士兵用手抹了抹刚才渐在脸上的鲜血,血没了,留下只是一片一片鲜红的掌印,“这,才叫杀人。”话未落,杀气已盛。
那人身形猛的一窜,如流星一样欺到玄若翾眼前,玄若翾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华白衣此番却是深深刺眼,那原本明净如水一般的眼眸瞬间划过一道阴影,就像是玫瑰的刺,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她嘴角微扬,浅显的笑靥如绽放的罂粟,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新月之下似真似幻,一剑而出,那人便是应声倒下。
手中的长剑慢慢垂下,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沿着剑身点点滴落,直到最后一滴血落入土里化开而成一朵妖艳的血花时,玄若翾的眼眸才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再说刚才那个被险些被**的妇人衣不遮体,却是连爬带滚的来到了方才那个死去的男子的身边,她紧紧拥住了他已经被砍掉的头颅,泣不成声。
玄若翾回神看着那妇人,稍稍一愣,“你怎么呢?这样见死不救的人,绝不值得你这般的伤心。”
妇人的声音虚弱,带有冷冷的自嘲,“没有了他,我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玄若翾越听越不明白,想来是那妇人受惊过度,神智有些不清了,“你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好吗?”玄若翾慢慢走近,可是妇人一句“他是我的……夫君。”便是停了她的步伐。
“什么?”玄若翾的神经骤然紧绷,这戏剧性的变化竟使她有些所料不及,她断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见死不救的男子竟然是那妇人的夫君,“为什么?”
那妇人早已是泪眼婆娑,“刚才那个士兵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只要我从了他,他就放我们夫妇两一条生路……”妇人尾音发颤,话中带着哽咽。
玄若翾对上妇人的目光,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为什么要这么委曲求全,为什么不反抗?”
妇人仰起头来,那原本清秀的面容现已沾满污垢的鲜血,“你没有看见吗?国家都亡了,我们平民老百姓能做什么?”
“亡国?”玄若翾心中猛然一抽,双眸骤然扩大,恍惚间似已失神,但是,她又好似想起什么来似的,上前紧紧抓住妇人的双肩,急切的问道,“你是说瑜国已经灭亡了吗?那皇上呢?皇后呢?大将军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妇人厌烦的一把将玄若翾推开,玄若翾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上,那月华白衣瞬间染上了些鲜血。
玄若翾定凝着那妇人,低声质问道:“是晋离国所为?是他们灭了我国吗?”
妇人的双眸早已黯然,她痴痴一语,“是魏麟国。”
玄若翾如同梦游般的呓语,“魏麟国,怎么可能?”
魏麟国作为瑜国的附属国已经多年有余,再加上最近今年在宇文澈的管制之下,那魏麟国早已没有了任何可以兴风作浪的实力,如今……如今怎么可能灭了瑜国?
就在玄若翾恍惚之间,那妇人抢过玄若翾手中的利刃,反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便是去了。
在一瞬间,玄若翾仿佛看见了七年前,那个名为“雪黛”的宫女死时的惨状,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怒瞬间充刺着她整个灵魂。
玄若翾慢慢的闭上眼睛,那苍白的双颊如千年冰封,她感觉不出来自己现在心境是可悲?抑或可怜?
看不见的刀锋苍劲有力的在她的心间刻画,是痛?是苦?是悲?是泣?
她不知,现在玄若翾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身边一阵寒凉。
过了很久,玄若翾才慢慢的睁开眼来,那原本如水柔情的双眸,转瞬间变成了凄冷寒冰,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仿佛要唤醒人们深埋心底的那份恐惧,她低声喃语:“国恨……家仇!”
这一夜,初秋的新月已经高悬于空,暗夜的寒凉吹起了满地的鲜血亦是阴风阵阵,玄若翾一个转身,衣块纷飞,便是朝着那深宫后院去了。
到了宫门口,果不其然,全部被魏麟国的士兵给包围了,但是玄若翾眼角微微一弯,她转身去了宫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这里静到甚至可以听见草长花开的声音,现在虽是秋季,但是那草,那花,却是艳丽的很,它们的繁枝非常成功的遮掩这一扇老旧的木门。
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自己与宇文澈偷偷溜出宫玩耍用的密道,每想到今时今日,却是派上极好的用处,过了那门便是龙凤竹林的九曲回廊,而这回廊的尽头就是当朝皇后的寝宫“凤天阁”。
玄若翾终于再度进入了这个禁锢她十七年的皇宫。
今夜的新月格外的混沌,淡淡的撒满了这片大地,那好似哭泣的风滑过呖呖的竹林,似乎在为这个世界的血腥而战栗。
不同于宫外的严密把守,这“凤天阁”附近倒是寂静的很,偶尔有夜行的动物经过,乌鸦发出“呀呀”的叫声,给诡异的夜更增添了一丝阴霾。
穿过了龙凤竹林的九曲回廊,玄若翾终于再一次的站在了“凤天阁”的前面,她手中提剑小心翼翼的进了这宫殿,然而偌大的“凤天阁”却是空无一人,但是有一些细微的声响却是从内殿传了出来。
内殿轻纱飘舞,却骇然见到向荣帝正手持长剑对准了雨皇后的喉间!
“父皇,您在做什么?”玄若翾心中一震,跑上前去用力推开了向荣帝,她一个踉跄便也是跪倒在地。
“妖女!妖女!!!”向荣帝双眸布满血丝,他一字一凝,当真是恨的急切,“朕对你母女百般纵容,你们竟亡了朕的天下!”
玄若翾心头巨颤,当下面色苍白,她诧然抬起头来,望着向荣帝:“您在说什么?”
向荣帝走向向着玄若翾,提脚便是一踹,怒道,“滚开。”
一脚踹上肩头,玄若翾翻倒过去,金黄色的龙袍越过她的眼前,玄若翾双眸凝雾,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这身上的痛远比不上心中的伤,她在向荣帝的身后深深呼唤,“父皇,国没了,但是不能连家也没了。”
“家?”向荣帝听言冷笑不止,仿佛这是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朕……早就没有了家。”
“有的,您还有我,还有母后,我们……我们是一家人。”玄若翾双唇在颤抖,眼中泪意却是早已在不觉之中翻涌,“国没了,我不想连家……也没了……”
向荣帝突然之间便是仰天狂笑,笑得冷切,笑得悲凉,稍许之后,他手指雨皇后说道:“是……朕真真待她如一家,呵护备至宠爱有加,为了博得她一笑,朕甚至纵容她将朕自己的皇儿都一一亲手杀害,纵容她将朕的数百位妃子都凌辱致死……但是……但是你问问她,她心中可有朕分毫?”
向荣帝的每一个字,无不如刀尖般锥刺着玄若翾的心窝,她指骨冰凉一片,那宫中传言……都是真的!!!
向荣帝骤然转身,手指玄若翾,双目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现,貌若疯癫,“还有你,‘贪狼星’转世的妖女,朕要杀了你!”
话语间,向荣帝举剑便向玄若翾砍去,方才跌倒在地玄若翾尚且还在震惊之中,她慌乱的在地上匍匐,之前本是在手中的长剑,也因为刚才那一撞击而掉落在别处,玄若翾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好像早已不是她的生父,而她好似也早已不像他的女儿,而是……而是那亡国的仇人!!!
转瞬之间,向荣帝的双眸猩红而透出戾气,眉宇之间充炽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煞气,他喝斥道:“若翾,你,覆灭了整整一个王朝!”
利剑一出便是血飞四溅,可是被长剑贯穿的身体竟然是向荣帝,他低下头,看见胸口正有淙淙如流水的鲜血涌出来,那猩红的鲜血在金色龙袍上慢慢绽开,就好似妖娆的红莲。
黄袍翻飞,向荣帝在倒下的那一瞬间看见是那张他魂牵梦绕的绝世妖颜,他嘴角微微上扬,反手用剑一挥,便是刺进了雨皇后腹中,他临死一句,“朕……至死也要你陪着……”
雨皇后的身子慢慢坠落,玄若翾纵身一扑便是接住了她,从雨皇后身上流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若翾一身的白衣,
雨皇后微微一笑,露出释然的神色,很坦然也很悲哀,“玄儿,你是娘的全部……”
玄若翾苍邈如雪,那娇唇蠕动几分,终是哭喊出来:“娘,女儿不孝……”
雨皇后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气息微弱,“傻孩子,你真真是娘的孩子。”
玄若翾哽咽不止,雨皇后气若游丝的抓住玄若翾的手,殷红血线从嘴角缓缓流下,“玄儿,你知道吗?娘至小便有一个青梅竹马,我们曾今海誓山盟,他说过……等我十六岁的时候来娶我,他说过……他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他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同老……他说过,他说过……海枯石烂,爱我一生一世……”
雨皇后那绝艳的双眸流出晶莹的液体,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是……可是最后他娶了县令的女儿,抛弃了我们的誓言,那一年我十六岁,遇见了你的父皇……”
雨皇后颤颤的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府上上了玄若翾的脸颊,那双妖魅的眼染上了无尽的哀愁,“真是罪孽,罪孽啊……”
玉手滑落,一缕香魂随风飘去,绝艳的韶华终是凋零,一代妖后终是变为传说,或许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后,每每当人们谈论起这个女人,便会附上“红颜祸水”,“亡国妖姬”的称号,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真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位为爱痴狂的女子……
玄若翾看到雨皇后长长的羽睫上挂着点点清泪,灰白的脸色却透不出丝毫的生气,倒是那清冷的新月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银光,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阴影。
这一刻,玄若翾那双睿智柔情的玉眸此刻竟是一片空洞,所有的情绪都弃她而去,所有的思想都抛之千里,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空壳,失去了一切行动的能力。
“啪!”
泪水滴落到雨皇后的脸上,顺着她妖艳的脸庞落下,在寂静的夜中产生轻微的声响,最终融进了那猩红的鲜血……
风凉袭袭,夜冷啾啾,突的一声惊破了沉寂!
“玄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亦如七年前一般,在玄若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宇文
澈终是出现了。
玄若翾颤颤回首,秋夜寒凉层层逼来,风掠过耳际,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
殿外,龙凤竹林树来回摇曳,夜风呼啸的吹过,自带起树叶漾起一片片的涟漪,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与秋风吹过的声音连成一片,犹如婴儿的哀号连绵不绝。
殿内,新月落下的余晖静静的洒满了这个冷冷的“凤天阁”,瑜国皇帝与皇后的鲜血充刺着寂寥的“凤天阁”,玄若翾颤颤回首,那人就在新月流转处,“澈……”
宇文澈身披金丝战甲,腰佩宝剑,威风凌凌气势灼灼,他大步上前,轻轻搂住玄若翾瑟瑟发抖的身子,“地上冷,快些起来。”
玄若翾微微一颤,感到宇文澈的怀中传来的热度,暖洋洋的仿佛一下便驱走了全身的寒冷,“澈……母后她……”
宇文澈搂抱着玄若翾,将她缓缓的扶起,“我会厚葬他们的。”
话不言完,此时殿外闯进一个人来,那人身着方才玄若翾在都城里看见的那个魏麟国士兵一样的战袍。
那人进来便是向宇文澈恭谨跪下,报告道:“启禀九殿下,八百里加急。”
九殿下!!!
仅仅只有三个字,玄若翾的心就仿佛被千万把利刃给刺穿,她的瞳孔骤然睁大,她诧异的望着宇文澈那冷傲不羁的脸,仿佛不识得他,“你……你……你是魏麟国的……九殿下?”双眸回旋在宇文澈的身上,那目光之中,好似更多的是呆愣……
宇文澈接受了这个目光,他嗓音一涩:“……是。”
玄若翾猝然的望着司徒澈,她的心在一刻被彻底的撕裂:“你的名字?”
宇文澈眉心一蹙,心底漾起异样之感,他语调平平却是说的怯懦,“……司徒……澈……”
玄若翾紧紧咬唇,甩开司徒澈的拥抱,“是你……率兵亡了我国?”
“是……”望着玄若翾渐渐没落的双眸,司徒澈深感自己无处可逃。
“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
生活七年的日子历历在目,往日里的情深意浓蓦然涌上心头,无数言语却哽咽在喉间,玄若翾深深垂下眼帘:瑜国,父皇,母后,宇文澈,情与爱,恨与仇,一切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化为须有……
这一切……竟是假的!!!
一时间,玄若翾万念俱灰!
玄若翾漠然的声音让司徒澈感到恐慌,“不是这样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是来带你离开这禁锢你十七年的牢笼。”
玄若翾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司徒澈,那黯淡的双眸早已找不到聚焦点,“你是谁?”
“我是你的澈,你怎么了?玄儿,你别吓我。”司徒澈心中大骇,眼前玄若翾几近崩溃的神情如刀绞般嗜杀着他的灵魂。
玄若翾漠然的摇了摇头,愣愣睁着一双空洞黑亮的圆眸,目光无惧无怒,“……不……不是的……你不是我的宇文澈,你是司徒澈,是魏麟国的……九皇子……是……我国恨家仇的敌人!”
决绝的一句,叫司徒澈心头陡然剧痛,那本是狂傲的眸,顿时失色如灰:“你在说什么,玄儿,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
玄若翾僵立的站在原地,双目空洞无光,染血的白衣随风而舞,她好似机械似的喃喃自语:“国恨家仇,你我自此……陌路!”
国恨家仇,你我自此陌路!
“不!不!不!我不准你说如此决绝的话,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司徒澈一把抓住玄若翾的双臂,他摇摆着她单薄的身子,“玄儿,你只是累了,你是在胡说!胡说!!!”
玄若翾呆滞无语,黯淡的眼眸看不见一丝光彩。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却传来一清朗温润的声音,“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九殿下!”
苍凉的新月在“凤天阁”散发出缕缕的寒意,随寒月而来是一位身着华服锦衣贵雅的男子。
司徒澈冷眼斜眸,一字一顿:“李炎枫!”
李炎枫不紧不慢渡至玄若翾的身旁,说道:“九殿下,你想搂着朕的爱妃到何时?”
司徒澈双眸一凝,声音寒至冷箭,“你在说什么?”
李炎枫直视着司徒澈,那双眸中似透着隐隐的笑意,“朕早已与玄若翾公主定下婚事,现在瑜国虽亡,但是朕绝不是不讲信誉的人,朕定当照顾好公主,以告向荣帝和雨皇后在天之灵。”
司徒澈心中一紧,眼角瞟忽间见到的是依旧是玄若翾那漠然空洞的眼眸,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万万不能放开手中美人的,司徒澈冷笑一声,厉声道:“我奉劝你最好快快回去,休要惹得这些事非。”
李炎枫佯装不懂的摊开双手,淡淡一笑,“这个朕就不懂了,保护自己的爱妃也算是惹事非吗?”
司徒澈眼眉一立,一字一顿,言语咄咄逼人:“她,是,我,的!!!”
“不,”李炎枫眼中的笑意迅速的被随之而来的冰冷寒意覆盖,“她不是你的人,而你也只是她国破家亡的仇人。”清冷的声音传来,含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言及此处,司徒澈更如被利刺扎入心肺,与此同时玄若翾的身子略微一颤,娇唇轻轻的在抽动。
司徒澈从鼻子里边哼了一声:“那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今天我要连晋离国也一并收下。”
“你……想毁约吗?”李炎枫悠然地带着一丝笑意,很浅很浅的笑意,却是十足的挑衅。
司徒澈不语,长剑已经举至李炎枫的喉间,李炎枫眼波微动,含着淡淡的轻蔑,“你果真是个背叛者。”
这句话却是说给玄若翾听的,果真,她那空洞无神的双眸骤然扩大,家事,国事,双亲,挚爱,原来真真是被背叛了!!!
再说长剑已经到了李炎枫的喉头,若再刺下半毫,就定要了李炎枫的命,但是李炎枫既然今夜有胆量来,那么他就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死,然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果不其然,萧然火速的跑至殿内,大呼道:“住手,万万使不得。”
司徒澈心中一惊,脸上却不露分毫,他回眸一扫见识萧然便说道:“你什么时候被他收买了。”
萧然急急上前,迅速说道:“刚才八百里加急你没听见吗?现在晋离国五十万大军已经到我国城下。”
司徒澈的心中倏然涌起阵阵激流,他脸色骤然一变,回首望着李炎枫。
李炎枫的嘴角微微上,泛起自信的弧度,淡淡的笑容却闪耀如剔透玲珑的水晶,说道:“朕是在想,之前与你的口头约定是不是太过于随意了些,于是便派人前去贵国联盟,以示郑重。”
司徒澈暗暗惊讶万分,他目光森寒,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实在是太掉以轻心了,你当真是早有预谋。”
“不,结盟是真,而这一次朕回来,主要是……”李炎枫眼角的余光稍稍的飘至玄若翾的脸上,“带走她!”
司徒澈的呼吸微微一窒,他心中自有一个想法,但是嘴边的一句终归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李炎枫的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如此绝代佳丽,任谁不喜欢呢?”
司徒澈怒吼道:“不!她是我的,她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李炎枫大笑,稍许之后,他直视司徒澈,那双悠然自得的双眸瞬间冰冷,“那么此刻,你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江山,美人!
如果选择玄若翾,那么李炎枫定是挥军攻城,即便现在杀了他,也是无事于补,倘若选择天下……这一别……当真是天涯陌路人……至此殊途……
司徒澈的手中剑迟迟不愿放下,他的眸,他的心依然全部放在玄若翾的身上。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哀思幽幽,不觉之间,他的剑在慢慢滑落,最后垂直腰侧。
玄若翾几乎痴呆的看着司徒澈,她静静的站在一旁,那长长的羽睫带着晶莹的水晶,将绝望的双眸轻轻覆盖……一滴清泪便是滑落在地上,沾染些许红尘……
李炎枫上前将玄若翾横腰抱起,不经意似地拂了一下袖子,长袖从玄若翾的脸上拂过,轻轻拭去了她的泪。
李炎枫与司徒澈擦身而过之时,一双眸骤然冰冷却带着灼热的嘲讽,“看来这江山美人当真是不可共存的。”
司徒澈一怔,望着他,望着玄若翾远去的背影,这是他亲手画下这道仇恨的鸿沟,从今而后,她对他唯有恨……国破家亡的恨!!!
司徒澈那僵硬的身体却是迟迟无法动弹,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可以去保护她的立场,他……已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玄儿,你回来,求……求求……你,回来吧……是我错了……”司徒澈只是如此疯狂的叫喊着,希望那个仿佛马上就要消失在空气中的纤细身影能再度回到自己身边,可是那疯狂的呼唤,却只换来带有腥甜味道的秋风……
佳人远去,无奈痴情,自此陌路情诀别,缘起当年难忘是温柔。
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绝望和疯狂的夜晚,给玄若翾,给司徒澈,给李炎枫,给予这个时代都烙上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那一年,向荣五十九年,瑜国亡,那一日,玄若翾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