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叶看了一眼,是医学系的萧之杰发来的,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天这么热,下午去游泳吧。"
萧之杰是沈晓叶的学长,他们读一所中学,比她早一年进江都大学。沈晓叶读的是中文,而萧之杰选择了学医。萧之杰长得蛮帅的,个子也挺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小前锋,身边不乏崇拜者。可他却老喜欢找沈晓叶聊天玩耍,特别是知道了她喜欢写鬼故事后,整天缠着沈晓叶,要给她提供素材。说实话,沈晓叶也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也对他有好感。上个星期,萧之杰还莫名其妙送了一大束娇黄色的百合给她,让她很是惊讶,不过黄色的百合并不是那么常见的,所以她还是笑纳了。
但是,沈晓叶今天可没什么心情去游泳,她只想睡一会。哦,对了,在学校里睡还不如回家去睡呢,反正自己的家离学校也就三站路。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睡上一大觉,什么都不想,感觉一定很爽的。
沈晓叶拾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回了一句话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我不想游泳,我想回家。"
今天是星期四,本来应该上课的,可学校外出了凶杀案,学生都惶恐不安,没有心思去上课。于是学校也就响应民意,干脆放假两天,从今天一直放到下个星期一。
这两个死者,其中男的一个是学校的研究生,也是医学系的,叫赵伟。女的是谁还没查得出来。
赵伟今年就要毕业了,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好在是发生在校门以外,所以学校的责任并不大。但这毕竟是学校里的学生出了事,警察整天都在学校里找赵伟的同学询问情况,询问他的社会关系。
整个学校上空都弥漫着不安的阴云。
校车已经走了,中午的时候就送了一批回家的学生出校。沈晓叶站在大校门外,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发起了呆。她在想,是该等下一班校车,还是打电话叫老爸开着那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来接自己。
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街边,亭亭玉立。可她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转过身来,是萧之杰阳光般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吧。"萧之杰笑着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
萧之杰的车骑得歪歪斜斜,不知道是技术不好,还是故意想要沈晓叶体会一下惊心动魄的感觉。
江都大学位于正马路的一条支路之中,要骑到正马路必须经过一条长长的下坡路。下坡的时候,在萧之杰烂得不能再烂的车技下,沈晓叶不停地发出尖叫,整颗心脏不停剧烈跳动着。不得已,她只有紧紧揽住了萧之杰的腰,身体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在萧之杰一脸坏笑中,自行车终于驶上了正马路。
萧之杰收回了顽童之心,开始小心地蹬着踏板。毕竟马路上的汽车开得飞快,他不敢再开玩笑了。
沈晓叶松开了拽着萧之杰胳膊的手,吐了一口气。这时,一辆疾行的银灰色小轿车从他们的身边快速地擦了过去。萧之杰的手慌乱中晃了一下,龙头一歪,自行车竟摇摇摆摆地向路边滑倒。
沈晓叶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她正准备寻找最恶毒的词汇咒骂萧之杰时,萧之杰已经嚷嚷了起来:"开帕萨特很了不起吗?你会不会开车啊?"
可那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早已经开得远远的了,哪里还听得见他们的咒骂。
不过,沈晓叶心里却咯噔一下,如小鹿乱撞一般。
银灰色的帕萨特……
她老爸的车就是银灰色的帕萨特。帕萨特用银灰色的漆,在江都市并不常见。难道刚才开车的是老爸吗?可是今天是星期四,现在他应该在公司里教训那帮销售员啊,怎么会在学校外的正马路上呢?
他会看到自己和一个男生共骑一辆自行车吗?要是他看到了,会教训自己吗?
想到这里,沈晓叶不禁更感燥热,面红耳赤。
虽然沈晓叶已经二十岁,都读大二了,可老爸还是一直不赞成她在校期间谈恋爱,说什么会影响学习,还说什么在校谈恋爱的最终没几个得到了好结果。
对这样的说法,沈晓叶很是不以为然。且不说现在流行"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样的说法,这感情上的事,本来就是付出与获得。趁着年轻,本来就应该多体会一下爱情的滋味,"少壮不恋爱,老大徒伤悲"。再说了,老爸和沈晓叶的亲妈还不一样是大学同学。虽然老爸从来没说过,但沈晓叶早就从外婆那里知道了。
想起了妈妈,沈晓叶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悸动,心中最柔弱的那个地方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没有出血,却留下了一阵剧痛。晓叶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妈妈,她是难产儿。生产她的时候,妈妈因为产后大出血,回天乏术,死在了手术台上。
老爸把沈晓叶当作了手心里的宝,千依百顺,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爸也会去搭上一截梯子试着去摘。
但是在晓叶十五岁那年,老爸内心的天平却倾斜了,那一年,他娶回了小阿姨。
沈晓叶实际上并不反对父亲续弦的,但是小阿姨只比自己大七岁,要晓叶管她叫声妈妈,她还真叫不出口。
小阿姨叫谢依雪,和老爸结婚的时候才二十二岁,是老爸公司的会计。人长得很漂亮,瓜子脸,樱桃嘴。身材特棒,该胖的地方绝对不瘦,改细的地方绝对不粗。人也很温和,在家里的时候一直竭力想和晓叶搞好关系,从来不对晓叶红脸。她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想亲耳听晓叶叫她一声妈妈吧。
谢依雪并不是个坏后妈,可晓叶怎么也突破不了她的心理障碍,不愿意叫一声妈妈。最多,也就是叫声小阿姨。
不过这段时间,小阿姨谢依雪怀孕了,六个月了,看上去身体已经出怀。现在她关心的就是自己肚里的孩子,也懒得再去顾上晓叶。
"怎么了?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在萧之杰的疑问中,沈晓叶猛然从回忆里挣扎了出来。看着萧之杰阳光得近似无赖的笑容,她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这下萧之杰的车就骑得稳当多了,他再也不敢去开玩笑了。
十多分钟后,沈晓叶家门外的十字路口,沈晓叶叫他停下了车。她不敢让邻居看到自己骑在一个男生的自行车回家的,特别是这么英俊的一个男生。
当她一个人穿过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回过头来,看到萧之杰还站在原地,扶着自行车,呆呆地看着她,似极了一张定格了的画面。忽然间,晓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她不能这么让自己的感情泛滥,于是她咬了咬牙,转过身来,向公路旁一条岔路尽头的那幢高层电梯商品房跑去。
"咦?!晓叶,今天是星期四啊,你怎么回家了?"谢依雪挺着大肚子,拉开门,看到沈晓叶很是惊讶。
晓叶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准备钻就进自己的房间。
"哎,晓叶,今天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呢?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让何姐帮你找点药?"谢依雪关切地问道。何姐是沈家请来的保姆,在她家已经做了好几年。前几天刚去看了自己在读大学研究生的儿子,今天才刚赶回来的。
何姐每个月都会抽出两天时间去看望儿子。
晓叶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慌忙地回答:"没事,没事,是我刚才从十字路口一路上跑回来的。"不过,她在心里却暗暗地骂萧之杰,都怪这个冤家,让自己的心好乱呀。
进了房间,她打开了卧室里的电脑,在WINAMP里随意找了几首歌放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找出的歌竟清一色的情歌。晓叶暗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真是有点颠了,不就是让萧之杰用自行车带自己回家,怎么就这么让自己手足无措?
电脑的音箱里唱着一句歌词:"我冷得无法呼吸,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像世界迷途在北极的鱼……"
沈晓叶幽幽叹了口气,却听到身后"吱呀"一声,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外站着的是她的老爸沈建国。
沈建国看到女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谢依雪说:"晚上我还有个应酬,要请医院的人吃饭。现在回来换身衣服,这鬼天气,惹得让人受不了,稍一活动就满身是汗水,衬衫都贴在肉上了。"
谢依雪连忙吩咐何姐去卧室里找来了一件干净的衬衫。
换了一件衬衫后,沈建国就下了楼。
沈建国四十六岁,英俊高大,经营了一家不算很小的医药营销公司,手下有十多个精干的业务员,业务还做得很不错,也算得上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再加上能干的娇妻,漂亮的女儿,这辈子他该有的都有了。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只有一个女儿,缺少一个儿子。不过现在这个遗憾也马上就可以弥补了,妻子谢依雪已经怀孕六个月,沈建国找了医院的熟人私下做了个B超,提前知道会是个男婴。当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在屋子里蹦来蹦去,然后涨红了脸跑到街上,拿着手提电话呼朋唤友喝酒庆祝。
但是,在沈建过也有自己的另一个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的,这秘密只能藏在心中最隐秘的地方,见不得阳光。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荡到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慢慢郁积,生根发芽,逐渐壮大。
沈建国的秘密就是,除了谢依雪,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这大概就是所谓成功男人的通病吧,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沈建国是一个在性方面要求很旺盛的男人,年轻的时候,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或者是要拖着女儿艰难度日的原因,在丧妻后整整压抑了十五年。
自从他创业成功,经济条件稍有好转后,他娶回了公司里花瓶一般的会计谢依雪。在旁人看来,他是个很负责的男人,一下了班就回家,从不在外面鬼混。
但是在医药这个行业呆久了后,应酬越来越多,逢场作戏的机会也比比皆是。本来他一直坚持着绝对不下水,但是自从谢依雪怀孕后,沈建国的生理需求多多少少无法得到满足。
就在一次喝得半醉时,在那个才十七岁,名叫欧阳梅的桑那女百般诱惑下,沈建国终于半推半就成全了好事,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大有把失去的十五年一举夺回来之势。
这半年来,他最中意的就是那个十七岁的桑那女。
欧阳梅,身材高挑,相貌漂亮。最令人感到惊奇的就是她的那张脸,竟和沈建国的第一任妻子叶清清长得酷似,活脱脱一个模子雕出来的。那个迷乱的夜晚,沈建国之所以下水,也与他在半醉之下错把欧阳梅错认成了叶清清不无关系。其实呢,就连谢依雪的模样,也长得和叶清清很像,在沈建国的心目里,叶清清无疑就是女神的化身。
这个晚上,沈建国借口应酬外出,其实就是去见欧阳梅。沈建国早就让欧阳梅不再做桑那女了,他在玉竹小区租了一套七楼上的房间,金屋藏娇。
不过最近,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爱情是自私的,哪怕是包二奶也一样自私。沈建国包下了欧阳梅,就不再允许欧阳梅接触其他的男人。可是,他现在却一直在怀疑欧阳梅除了自己外,还在勾搭其他的男人。
虽说婊子无情,但是沈建国却心里很不好受。毕竟欧阳梅用的钱都是自己给的,她居然还那去养小白脸,这让沈建国很是愤怒。
今天他去玉竹小区见欧阳梅,并没有让欧阳梅知道。他在昨天就打电话给欧阳梅说,自己要去邻近的省城开供货商的酒会,会离开江都市一个礼拜。但他并没有离开江都市,而是回了一趟家,换了衬衫就往玉竹小区赶了过来。他猜欧阳梅如果真有奸夫,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把那个小白脸带到家中共赴云雨。
沈建国也知道自己毕竟四十六岁了,很难让她在生理方面满意,所以这水性扬花的女子红杏出墙也是预料中的事。
银灰色的帕萨特在玉竹小区外就停了下来,沈建国下了车。他望了一眼七楼那扇紧关着的窗户,橘红色的窗帘遮住了一切。不知道现在里面是否正在上演满园春色,心想到这里,沈建国感到喘不过气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他不知道一会上了楼,打开门,究竟会看到什么。
玉竹小区的商品房都修得不高,一般在九层楼以下,所以都没有电梯。
走在散发着混合霉味与下水道气味的楼道里,沈建国不禁咒骂物业管理,交了这么多的物管费,这楼道却那么难闻。
爬上了七楼,沈建国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确平时锻炼太少,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记得在以前当兵时,他背着弹药包,腿上绑着沙袋,连着跑了二十多公里后,他还去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那个时候自己也没出多少汗,可现在居然爬七层楼就开始喘不过气来。以后一定要多参加锻炼,去打打高尔夫吧,现在的有钱人都流行这玩意。
绿草如茵的草坪上,在众多美女的注视下,潇洒挥杆,既锻炼了身体,又显示了自己的地位。这一定是件感觉很爽的事,他这么想着,嘴角竟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正当他想象的时候,沈建国已经来到了七楼他为欧阳梅租住的房间。门紧紧地关着,没有一点声音。不知为什么,沈建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在看似平静的空气下,好象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危机,四伏的危机!
沈建国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他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没有声音,就连一颗针落在地上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沈建国还是感觉到了危险。可这危险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他的背心渗出了一缕冷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战战兢兢地掏出了钥匙,插进了匙孔。轻轻一扭,门开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屋里很暗,窗帘拉得死死的,只有一截印度香散发着残余的香味。
沈建国轻轻闪身进了屋中,脚前掌垫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许现在家中没有人吧,欧阳梅去了哪里?难道是去私会她的小白脸了?沈建国决定先躲到卧室里,等待着欧阳梅的归来。他把手在门后拂了一下,想要关上门。
他是背对着门的,可当他的手拂向身后的时候,一只钢钳一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是如此地有力,又是如此突然,着实令沈建国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无谓地挣扎,想要回头看看是谁擒住了自己。
可身后这人的另一只手又掐住了他的颈子,令他不能回头。
沈建国的颈子给擒得生痛,他沙哑着喉咙大声咒骂道:"你是什么人?你这混蛋!"
身后的人将嘴唇贴在了沈建国的耳朵边,轻轻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也竭力想说得低沉。但是沈建国还是听出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中气很足。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擒住自己?沈建国感觉头一阵阵发晕,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