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作战
是的，翔光真正陷入了大麻烦。失去了许明雯的翔光女篮如今只能五人作战，进攻上更加毫无章法。而经过两节的战斗，石豪瑜不需要祝祯明教练作任何特别的指示就已经摸透了翔光的一切，她赶走许明雯后转过来对付成天艳。
她并不需要担心她们的内线防御。
郭英光身影一晃，又在篮下封住了叶颖杰！
叶颖杰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刚才她频频提到高位拿球再强行进攻，着实消耗了太多体力。相对的，阵容齐整的浦东高中有充足的替补可以不断轮换休息，从而凭着人数、实力与经验的优势，全面压制住了翔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翔光将越来越被动……
与此同时。南京市苏林大学附属中学。
“咚！”
球一连蹦跳了好几下，朝门口滚去，撞到一个人的脚下方才停下来。门口的人俯身捡起篮球，在手上一甩一甩把玩着：“不来听么？琪瑶正现场直播呢。”
球场上的绿衣女生直起了身，说：“给我。”
门口的高个子怔了怔：“下半场了呢。”
“给我。”
绿衣女生几个大步便到了门口那人面前。她个子只到那人的眉前，她声调淡淡的，却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高个子犹豫了下，只得将球甩出去。绿衣女生接定球，轻声一笑：“那又如何？浦东赢定了，是不？”
“话是如此，但浦东今年的阵容有所变动，不观察下么？”
“呵……预选赛而已，有什么好观察？”绿衣女生扭过身，接着便是狠狠的踏步声，不多久，一声入网。高个子站了好一会，叹了口气，转身合上了门。绿衣女生此时却停下了，仰头凝视着篮圈：“豪瑜……”
成天艳凝视着手心的汗。
落后十四分了，离第三节结束还有五分钟。叶颖杰极度疲劳，高达红和刘振晶被死死盯着，再也无法发挥战斗力。石豪瑜的防守能力更令她只得了四分。
成天艳实在不知要如何在十五分钟内填平十四分的坑。难道还是要靠……
心猛然抽动了下。成天艳咬着牙瞥了一眼那边。一如既往的漠然，似乎整支球队的胜负与她无关。她冷冰冰的声调还回荡在她耳畔。
“有本事，以后别传给我。”
你，这个时刻还是要和我闹别扭么？
球场上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却是高达红奋然而出，断掉了夏悦来的传球。
成天艳急忙冲出去，捡定这个漏球。一扭头，面前不出意外的又出现了石豪瑜。训练有素的浦东高中已全部回防到位，正往外不断施加着压力。她们知道叶颖杰构不成威胁了。她们更知道，成天艳和林雪不和，她们没有任何连接点！
“天艳！”叶颖杰气喘呼呼，但依然伸手要球！
成天艳在高达红的掩护下总算晃掉石豪瑜，一个击地传球便传了出去。石豪瑜被高达红挡住时却毫不慌张，喝道：“收紧！”
叶颖杰面对突如其来的郭英光和夏悦来的压力，身体晃了晃便一个踉跄！
“颖杰！”
“呼……呼呼……”无奈叶颖杰失去力气，只能瞧着球逐渐蹦跳远去。刘振晶狂吼一声，猛然朝球扑去！郭英光冷不防见得一只巨球朝她滚来，下意识朝边一闪。
“咚！”刘振晶巨大的身躯狠狠地敲向了地面，阵阵震动尚未平息下来，刘振晶已然腾空而起，在空中抓住球便朝郭英光丢去。郭英光猝不及防，“哇”的一声给砸了个正着！
“翔光的球权！”
刘振晶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哑声笑道：“可算救下了……”
叶颖杰支着膝盖，瞧着刘振晶大口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天艳默默地上前扶起了刘振晶，轻轻地拍着刘振晶身上的灰尘。她仔细地拍着刘振晶的肩，刘振晶的背，刘振晶的腿部。刘振晶讶然握住了成天艳的手。成天艳挣脱了刘振晶的掌握，继续拍着她的身体，末了，还仔细地整理了下她的衣服。
刘振晶的瞳孔已然收缩。她至此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成天艳。
成天艳终于直起身，朝另一边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眼眸里已经不见了队友熟悉的温和、有礼、自制。
停下了。她就在面前。
一阵沉默。洁白的巴掌终于扬起来了。
“啪！”
大家张大了嘴，难以相信他们看到的这一切！
必须要打你耳光
成天艳赤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林雪。林雪眼中也露出了凶狠的神态，一瞬间又消失了，她看向自己的脚下，拳头攥得紧紧的。
又扬起了巴掌——被一人横空拉住。
叶颖杰大口喘着气，抓着成天艳的手却空前稳定：“拜托了。”
成天艳用力地挣脱了叶颖杰，看着林雪终于大声喊出来：“今天的比赛是关键一战，我们为这个已经努力了好几个月。
“看看颖杰几乎体力透支，看看达红如何忍耐着病体，看看振晶如何冒险救球，还有明雯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在休息区里干着急。你却就只会躲着看，躲着看！
“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可以只顾着你自己的心情，却不顾我们，甚至颖杰的？
“你究竟在想怎么样，你究竟想要什么？
“到底要什么——？”
高达红轻轻地搂住了成天艳，柔声道：“比赛还没结束呢。”
刘振晶低声道：“生气是要变丑的哦。”
成天艳不断喘息着，任高达红和刘振晶温柔地拍着肩。叶颖杰闭上眼，也抓起成天艳的手，低声道：“准备发球入场吧。”她们都没有看林雪一眼。
“翔光发球入场！”
成天艳脚步猛然一顿，面前再度出现了她，那个无论何时何地总一副淡然神情的她。她那结实的身躯却又像一面墙那样，横在成天艳面前。
“每个人都在阻碍我！”成天艳心中充满了悲愤，不是落后无力回天的悲哀，而是她内心无比的凄凉，无比的孤独！没人明白，她这几个月来一直笑脸相迎，试图和林雪修补关系，却一次又一次被侮辱，一次又一次被白眼，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打球了，也不想再在这个球场上待下去了！
一声清喝——成天艳居然一个晃身就突破了石豪瑜！这个号称坚不可摧的浦东第一道防线！
成天艳的瞳孔猛然收缩！她没想到夏悦来会出现在她面前，硬生生扛下了她的冲击力！
手中的球落下了，成天艳踉跄几步便亲吻大地。她依稀看见前面有个穿着蓝色球衣的人。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至少她可以传出这球。她的努力到此为止了。
那蓝影稍微一滞，还是朝后踏出来，俯下身便揽过那球，然后……
纵身一跃。
成天艳抬起头，她的瞳孔终于清晰地出现了那人——林雪。
林雪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讨厌成天艳，就跟她怎么会喜欢沈老师一样莫名其妙。这要回到初三那年吧——
那年是翔光学校校庆二十周年，也是学校成立高中部那年，初三生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直升高中部。林雪他们正是第一届。接着，一次午休，广播声响起。
“下学期就是校庆，有所学校想来跟我们打友谊赛，女生中有谁会打篮球的请来办公室跟我报名下好吗？”
林雪听到这个广播，精神一振，她从小就喜欢打篮球，班上还有曹成明、钟锋等球打得很好的男生。初中年级，两性的界限尚未完全清晰，男女可以在一起玩球而不必在意实力的差距。
正好全老师从体育老师那边了解到女生中有林雪、叶颖杰、许明雯、高达红、刘振晶这五位不错的女生。但也只有这么五位女生。
无论如何，五人也可以上场了。全老师于是让她们进行了一场试训，决定许明雯打组织后卫，刘振晶打得分后卫，高达红打小前锋，叶颖杰打中锋，林雪打大前锋。而队长，就是那时候最有冲击力和表现欲的林雪。
不错，林雪太渴望被注目，她有一身的本事需要得到人们的惊叹。
全老师很是满意，他发现林雪确实很不错，他甚至为以前忽略了林雪的才能而遗憾。没办法，翔光学校打得好的女生太少了，少到只有这么五人。
6月。大家考完试，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呢？”林雪按捺不住，冲进办公室问全老师。全老师见林雪如此性急，不禁一笑：“你真积极，先好好度假吧。8月底我们开始集训。”
“可是还有军训啊。”
“篮球队队员不必参加军训。”
“好的。”
走出办公室，林雪欢呼雀跃，她终于可以站上那个舞台，尽管只有那么一次。
8月底。举行了高中部新生军训。说是新生，其实70%是原初中部直升上去的学生，剩下的30%才是从外面通过中考考进来的新生。篮球队不必参加军训，在另一个操场上训练，在新生羡慕的目光下挥汗如雨。
林雪很享受这种感觉，尽管女生只有五人。
然而，这一切在当天下午戛然而止，随着那位考进来的30%的新生之一，扎着马尾辫，双眼炯炯有神，虽非绝艳却气度不凡的女生的到来而结束。
“大家好，我叫成天艳，我会打篮球，我愿意加入试试看。”
很快，大家发现这个叫成天艳的女生水平真的很高，她无论是运球、传球还是投篮都那么的有水准，有人甚至问她是否从体校出来的。成天艳说她没有体校经历，只是从小和弟弟玩到大罢了，并说很高兴能认识到这帮志同道合的女孩们。
然后，许明雯高兴地发现成天艳和她是一个班的，很快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刘振晶钦佩地表示，愿意让出主力给她。
然后，高达红微笑着接受了成天艳，她发现和成天艳的配合真的很有默契，成天艳入队才两天，感觉却好像是一起打球了好几年的伙伴。
然后，叶颖杰很佩服地说，成天艳确实是很不错的后卫，虽然没有许明雯的花样百出，但对战场的掌握能力真的不是盖的。
林雪感觉到了她的危机。尽管她们不是同一个位置。
这一切，全老师了然于心，但他忘记了林雪的感觉。
“大家都辛苦了，很高兴大家都有了进步。开学后希望大家每天下午留下来练球。十月份的友谊赛，大家拿出气魄来，给大家看看我们的女生也能打好篮球！”
“呀嘿！”
“然后呢，”全老师环视一周，微笑：“我要宣布队长的任命。”
林雪心猛然一跳，6月的时候不是已经定好了吗，怎么全老师这时候又要宣布？
“队长就给……成天艳同学吧！”
成天艳一怔。
“你入队没几天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而且从位置来说，后卫更适合当队长，你就来吧。”
成天艳搔了搔脸，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我是新来的呀。”
全老师道：“队长不一定非要彼此很熟，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成天艳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林雪已经出离愤怒，她大喊：“全老师，等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要换人？”
“哦，真对不起，没事先和你说，我不是否定你，是后卫更适合担任队长啊。”
“可是——”
“你当副队长，帮助她吧！”全老师微笑，没注意到林雪越来越愤恨的表情。
这什么新生，太莫名其妙！一声不吭就夺走了她的队长之位，还可以如此灿烂地笑着，笑得如此无辜！
林雪于是越来越消极，终于成天艳受不了，皱着眉问她可不可以好好配合。林雪冷冷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每次看着成天艳笑容灿烂和队友聊天，帮队友买东西，许明雯、高达红、刘振晶无不被她征服。差点连叶颖杰也是，要不是叶颖杰顾及到林雪的心情而留下来，林雪只怕早就孤家寡人了。
其实林雪也不是这么冷漠，成天艳来之前大家也能相处融洽。只是……成天艳更为阳光，大家都被阳光所感染，便放弃了静谧的月亮，转而追逐阳光。
属于林雪的舞台，逐渐离她远去。
林雪趴在天台上静静地俯视着这一切，看着五人作战的翔光女篮在球场上拼命着。她看得出没有了她的翔光女篮内线委实捉襟见肘。况且，她们只有五个人。
十分。
二十分。
三十分。
哨终，五人作战、合训才一个月的翔光女生篮球队四十分之差惨败。
“呼呼……林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成天艳不言语，甩下毛巾便要往外走，高达红急忙抓住她：“你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何找啊？还是问下她班主任她家地址再作打算吧！”
许明雯也说：“你这么累，休息下再说好吗？”
“怎么可以耽搁啊？”成天艳甩开许明雯的手便要往外走。她的脚步忽然停滞。林雪正在门口。
叶颖杰冲上来抓住林雪的手：“你怎么啦？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了啊！”
林雪的目光逐一扫过叶颖杰、许明雯、高达红、刘振晶，最后落到了成天艳身上，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你们输了，却担心我？”
成天艳一怔。
“即使，整场比赛，你们被虐得不成人形，你们还是想着我？”
“整整四十分钟？难道，”许明雯冲上前大喊：“你其实来了，但你故意不出现在我们面前？”
此话一出，大家倒吸口凉气！成天艳死死瞪着林雪：“你……你故意不来的？”
林雪没有否认。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为什么。我走了，再见。”
“站住！”成天艳终于无法抑住她的愤怒：“我们五人拼命了四十分钟，我们没办法换人，颖杰更是快要腿部抽筋，你，你居然不来？”
林雪停顿了一会，又迈步走了。
是啊，为什么？只是因为，属于我的舞台被她夺走？只是因为，沈老师喜欢她？
去年友谊赛她惨败却挂念我的安危。今年预选赛明雯退场，她拼命作战。我却还为这心结而耿耿于怀。我居然还期望她因为输球而让出队长之位。
输了，我们便要面对解散的命运，再也不会有存在三个月的翔光女篮，那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阻碍我走上舞台的其实不是她，而恰恰是我自己……
林雪抬起头，手中的球划过个弧线，然后——落网了。
一阵沉默，每个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声言会给成天艳带来难堪，就算是危急时刻也不肯帮助成天艳的林雪，居然主动捡起球，还打板投篮得分？
林雪直起身，扫了一眼众人，忽然喝道：“你们，还不回防？”
“怎么又是她！”
当成天艳接获林雪反传出去的球时，嘴角重新扬起了笑意。这时机，这位置，饶是防守最强的浦东高中都没想到，最密的大网也会有疏的一面！如今，她得以乘虚而入，从接获球到准确命中三分球，一切只花了一秒。
比分，也被她扳成了24比29！
魔女发飙
“呼呼……”成天艳瞥了一眼身后的林雪：“这家伙当真出乎我的想象！难怪沈老师一直提醒我不可以小看她！”
林雪眯上双眼，瞧着前面张开双臂防守的成天艳：“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学生，难怪他会让我不要想着和她争！”
“昀佑！”郭英光忽然发现什么，失声喊道！
“嗯？”江昀佑甫一接获石豪瑜的妙传，正要大步上篮，竟是没料到面前出现了林雪，身后更出现了成天艳！成天艳和林雪居然在空中，一前一后，把江昀佑像汉堡那样夹在了中间！
江昀佑待待地看着手从小变大，盖住了她的视线！她耳边也刮起了一阵风——
“好个背后盖帽！”
“哦，我懂了豪瑜那天说的，像两支队那样运作的含义！”冯敏拊掌道：“她那时就看出天艳和林雪不和，整支球队也分为两派，围绕着她们两人分别攻击！”
“也就是说，”谈雅永点着冯敏：“如今，这两个头头合作起来了，却产生了化学反应，并将其他三人搅拌进来了，最终是五的五次方的结果！”
冯敏挤了挤眼睛：“幸好对阵我们时不是如此打，要不，我们危险了！”
谈雅永狠狠地捏了冯敏一记：“别把我们说得这么不堪！”
“可是，你看这一对实在太可怕了啊！天艳的速度和爆发力，林雪的身体对抗冲击力，绝配啊！林雪看都不看就知道天艳会出现在那，她甚至还来了背后传球这招！天艳更不用说了，她的传球有多刁钻，林雪都能接到并塞进去！”
“这两个家伙，幸好在对阵我们时没有发挥出来！”
“看，你都承认了！”冯敏促狭地挤了挤眼：“义琳，我们说得对吧？嗯？”
史义琳死死地盯着球场，脸已然发白，声调更颤抖着：“你们……快看……”
冯敏和谈雅永同时看向球场，不约而同一震！
是的，一股窒息的气息已然喷发而出，体育馆早已开了空调，冯敏等人却只觉得一阵寒意周遍全身。不错，那股气息正来自于浦东高中队长，王牌后卫石豪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