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责任与利 (2)
在这些动机中，只有“爱”才能在人们的心中驻足并且产生永久的影响力，而“恐惧”只会让一个人的目标全部毁灭。恩尼乌斯就有过一首特别值得称赞的诗句：
“人们越怕一个人，也就越憎恨这个人。
而人们越是憎恨这个人，就越是希望他快点毁灭。”
一个拥有巨大权势力量的人最终抵挡不住众人对他的憎恶与嫉恨，对于恩尼乌斯的话，现在已经有很好的事例可以用来做解释。暴君朱利乌斯·凯撒的死亡就证实了此种论断。不仅是那个凯撒，其他任何用暴力来统治国家的君主都会以惨死的下场来终结生命。只有用爱筑起的城墙才稳固坚牢，而用让人恐惧的手段来维持政权则是最为愚蠢的想法。
就像主人唯有采用暴力的方式来制服不顺从的奴隶一样，那些通过暴力手段来获得权力的君主也不得不以残酷的方式进行统治。在一个信仰自由的国度里，最愚蠢的人莫过于费尽心机地通过让人恐惧来保持政权的人。因为法律和自由绝对不会轻易地屈从于个人的专制，这样的人最终将毁灭于公众的唾弃中或是在投票选举的情况下遭致死亡。我们要知道，曾经经受过白色恐怖倾轧的人民，一旦重新获得了自由，那他们的力量就是无比巨大的。
因此，唯有通过爱才是得到人民尊敬的方式，爱不仅会为个人赢得公众的青睐，而且还是维持安全与权势的最顺畅的渠道。只有抓住了爱，我们在个人生活或是公众生活中才能平安顺利地取得成绩。而那些让别人恐惧的人也必定会受恐于被他恐吓的人。例如狄奥尼西乌斯，他就是在恐惧的环境中备受折磨，他由于害怕理发师手中的剃刀，最终用火热的煤块将自己的头发烧断。还有费雷的亚历山大也是这样一个例子，亚历山大很爱他的妻子忒瑟，但是他每次从宴会出来要进入她的房间时，都会叫一名刺有花纹、持有利剑、像色雷斯人一样的随从在前面为他开路，不仅如此，他还叫人潜入妻子的房间窥探有无对他不利的凶器。连自己最爱的妻子他都无法信任，而去相信一个野蛮的奴隶，这种举动多么让人发笑！而事实上，妻子因为怀疑他另有奸情而最终将他杀害。
恐惧的力量会让一个强大的人彻底垮塌。的确如此，像法拉利斯这种凶残的统治者，他不是死于谋杀，也不是死于阴谋，而是最终在人民的诅咒与怨恨中毁灭。德莫特里乌斯最后也遭到了马其顿人的遗弃，因为他们都投奔了皮勒斯。由于斯巴达的专横，与它结盟的国家都纷纷将其背离，在斯巴达陷于绝境的时候也无人相助。
因为罗马帝国的立国之本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对人民进行压迫，因此我在列举反面例子的时候都把矛头指向了外国。罗马进行战争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维护盟国或是自身的利益，这些只要从我们在对待战争的宽容态度上就可以看出，并且也只有在情况比较特殊时才会使用极刑。我们的元老院为各国的国王、部落和民族的避难所，我们的政府官员的最大理想和志向也是为保卫我们的行省和盟国的利益不受侵害。由此来看，罗马政府与其说是统治者，倒不如说成是保卫和平的力量。而且这种执政方式一直持续到了苏拉上台之前。
而在苏拉掌政之后，情况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从那时开始，人们已经不再把侵犯别国看成是违反道德的行为，也不再认为野蛮残酷的暴行是与公众意志相违背的了。苏拉用非正义的手段夺得政权之后，他就在市场上竖起了他的矛，将各种爱国人士、有钱人，甚至是罗马公民的财产，通通拿来变卖，而且声称这些都是他靠胜利得来的战利品。而在苏拉之后，还有朱利乌斯·凯撒这样的暴君掌政，他的行为更加令人唾弃，因为他不但将他人的财物搜刮，而且在盟国和行省内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所以在凯撒占领了一个地方之后，凯旋的队伍中就会有人高举马赛的模型，以此来告诉世界，那片土地已经丧失了自由。事实上，假如没有当地人民的相助，我们也不会看到人们对于胜利的欢庆。
另外一些盟国受我国倾轧的事例也有很多，这些罪行是多么让人感到羞辱啊，我们将会为此而付出巨大的代价。假如我们不曾纵容那些罪恶的行径，那么苏拉的残暴也将无法施行的彻底，而他通过暴行所得来的财产也不会被更多的恶徒所继承。假如那些恶徒还对他们手中沾染着鲜血的长矛念念不忘，那么内战将永远无法停息。普布利乌斯·苏拉在三十六年前举起了那根长矛，三十六年后他又毫不犹豫地讲它重新高举。另外一个苏拉，他在卢西乌斯·苏拉当权时还只是担任一个小小的文职，然而在普布利乌斯·苏拉掌权后，他就一跃而成为了市财务长官。内战的火苗就是在这样的赏赐下无法彻底熄灭。我们的罗马共和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而残存于国家中的就只有那些城墙了，甚至这些城墙也许有一天也终将坍塌。
我们现在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人们由于希望被人恐惧而不是被人爱戴，所以灾难才会源源不断地袭来。假如罗马人民由于自身违背道德和正义的行为将会遭到报应，那么我们普通的老百姓到底应该祈求和盼望些什么呢？我们都知道恐惧在善良的强大势力面前将会变得多么脆弱，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讨论如何才能获得人民的敬重，即那种给我们带来赞美和信任的爱。
事实上，由于个人职业的不同，每个人对于爱的需求量都会有所差别。但是一个人最少也需要得到几个人对于他的爱戴，这是首要的条件。无论是伟大的灵魂还是普通人，对于友爱的需求在这一点上都不尽相同。并不是人人都对政治上的荣耀、名气或是人民的友爱都特别的渴求，但是假如一个人拥有了这些，那就会有更多的朋友和帮助青睐于他。
如何获得人民的青睐
因为关于友谊的部分我已经在前面谈及莱利乌斯时做了很大篇幅的论述，所以现在我们要继续探讨荣誉的问题。首先我要简明地将荣誉的问题进行一下阐述，因为这对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有很大的帮助和启发。
得到人民的爱戴、信任和敬重，这是最高荣誉的三个方面。其实获得人民的喜爱与得到个人的荣耀，这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面而已，并无本质区别。但是，获得人民的情感还有另外一种渠道，如果你通晓了这条路径，那你就可以用简单便捷的方式驻足在人民的心中。
下面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获得最高荣誉所需要的条件，首先要对善意和如何获得善意进行一下讲解。首先，施行仁爱是获得善意的主要来源；其次，假如你没有将仁爱付诸于行动，但是你头脑里有仁爱的意念，也会获得人们给予你的善意。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拥有声望的人会得到人民的广泛爱戴的原因，因为大家了解他慷慨大方、仁爱宽容、公平正义、谦逊文雅以及和蔼近人等等优秀的品质。我们在他那里找到了道德上的善和我们称之为适宜的东西，这些优良的品德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受到触动，从而对他产生了爱戴之情，这也是自然赋予我们人类的能力。
以上所讲到的都是生发爱戴与敬仰的内在因素，另外还有两个条件也会促使我们对具有美德的人产生这样的情感：一，拥有着一种与正义相关的智慧。人们总是倾向于信赖那些比自己聪慧、比自己有学识的人，因为他们具有某种预知未来的力量，能够在危难的关头救他人于水火之中。他们所具备的品质正是人们心中所祈求的真正具有使用价值的美德。二，正直诚恳。这里所指的其实就是人们公认的好人，因为好人绝对不会做出有损道义的事情，这也是取决于性格上的因素。这两个条件中，如果一个人具备正义与诚恳的品质，则更加容易获得人民的爱戴。因为没有智慧的相助，正义自身也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假如没有了正义，那再有智慧的人也不可能做出对人们有利的事情。一个缺乏诚实正直品质的人，他的聪明才智只会让他的行为更加恶毒。总而言之，公正与智慧的叠加是一个人得到人民信任的重要源泉；如果他仅有智慧而缺乏公正，人民就不会青睐于他；但是如果他能够做到公正，即便智慧没有降福于他，那人民也会不惜一切地将他呵护。
但是也许有人会有疑问，这两种美德为什么一定要割裂开来谈论？我想对于这个问题应该这样回答：哲学家通常会认为具备一种美德的人往往就具备了全部美德。按照我自己的解释来说，在哲学中，探寻抽象理论所使用的精确语言和为了使普通人理解哲学而使用的表述性语言是完全不同的。我会使用普通性的语言来形容一个人的善良和勇敢，因为人们通过这些简单易懂的语言才能够清晰明白地理解我的意思。帕内提乌斯也有着相同与我的观点。
接下来我们就转回主题。上文所讲最高荣誉的三个方面中，最后一个是关于人们的敬重。人们喜欢那些伟大的或是比想象中要更美好的事物，一旦有一个人的美德超出了人们可以想象的范围，那他就一定会得到人们的喜爱与敬重。所以人们对于那些才华横溢的人往往爱戴有佳，而对于那些没有能力与才智的人则是鄙夷不堪。但是尽管有些人的品质极端恶劣，人们也不会对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持鄙夷的态度，而仅仅是对身边的无能人士给予了彻底的鄙视，也就是那些“对自己或对邻居没有帮助”的人。这些人生性冷漠，散乱而懒惰。
与无能的人相比，那些才华横溢、正直善良而且没有不端品行的人则会受到他人的敬重。而那些整体沉迷于女色和享乐的人，人们会给予他们无情的责骂，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悖道德准则。这些人大多数在灾难来临时慌了阵脚，而且也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伟大的灵魂将生死贫富通通抛之脑后，然而这些东西却正是普通人所极力追求的。拥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为人在面临危难时往往表现出超人的勇敢和智慧，不会被外界险恶的环境所压倒。因为他们心中有着对于高超德行的信仰与崇拜，他们的行为也都是向着这一理想而前行的。面对这样的人，无人不为之钦佩，无人不对其敬重。
公正是人们心中最高的美德
公正是人们心目中最值得赞扬的美德，如果一个人面对死亡、困苦、流放、贫穷和敌人时不能采取正确客观的态度加以审视，那这个人就不能被称之为拥有公正的美德。因此，人们将那些不为外界事物所妨碍的伟大灵魂称为是拥有公正美德的人。特别是对于那些经得起金钱考验的人，人们更是钦佩爱戴；因为这样的人即便是面对火刑，也一定不会产生丝毫的畏惧心理。因此，公正构成了获得荣誉的三个条件，即为大众服务的善意、信任以及因漠视多数人所狂热的事物而获得他人的敬佩。这三个条件中都有公正因素的注入。
我认为，无论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方式，也无论他从事着怎样的职业，他与别人的相互协作是必不可少的。至少要拥有一些与他共享交流快乐的朋友。事实上，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一点只有在被认为是好人的情况下才能够获得。即使是对于一个不喜好社交而隐居乡村的人，公正也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往往这样的人更需要公正相陪伴。因为如果没有了公正，他可能就会被人冤枉，而且无法得到他人的相助。公正对于买卖的双方、雇佣双方以及普通生意人也是不可缺少的。甚至对于那些满身罪恶的人，如果没有了公正，他们也将无法生存。因为那些罪恶的团体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假如其中一个人将大家共同作案得来的东西以榨取的方式掠夺，那他将无法在这个集体中继续生存下去。假如这个团体中的领导在分配赃物时有不公正的倾向，那他就有可能被其他的成员抛弃或是杀害。狄奥波普斯的作品中就有对这一类人物的描述：伊利利亚的土匪巴都利斯之所以拥有强大的势力就是因为他分赃公平。而卢西塔尼亚的维里埃瑟斯甚至拥有更大的权力，就连我们的军队和将领他都不当回事。最后还是智者盖乌斯·莱利乌斯带领官兵与他们达成了同盟的共识，他们才最终放下武器。
这样看来，连一个依靠不法手段生存的强盗团体都可以借公正的力量加以壮大，那么假如我们将公正运用到政府事业中去，那么它产生的力量又有谁可以估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