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里十分不愿意再去别墅那边,然而就像陆乔对父亲所说的那样“您是我的父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父女的关系再怎么糟糕,血缘之情依旧存在直到生命终结的那刻也无法改变,更何况,陆乔心里还是希望修复她和陆远之间的关系。
所以当陆远再次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犹疑了几秒,决定周六下午到父亲那里,虽然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夏颢芸,但她只要还是陆远的女儿,迟早都得适应这个状况。其实她介意得不是夏颢芸这个人,她介意的只是夏颢芸的身份——她的继母,她还没有找到多年不见的母亲,父亲又突然之间再婚,她像是回到了初三那年,孤零零地被丢在了叔叔家,寄人篱下。
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她的母亲乔舒,曾瞒着陆远拜托过父亲母亲从前的朋友打听乔舒的消息,最后只知道她的母亲是N市人,年轻时候和家里闹翻之后和父亲私奔到了江市。后来两人离婚,乔舒据说是重新回到了N市,至于后续如何,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到。
那次得知了乔舒的娘家就是N市里稍有名望的乔家,而后她又把消息告诉了陆远,最后只得到了他满满的怒气,她便再也没有打听到母亲的消息,她从而也明白了父母亲是没有可能重新再一起了,但心理上仍然难以接受夏颢芸。暗叹一声,或许时间一长,她就能习惯这件事,反正她以后也不会住在别墅里,看着她的机会也不多。
周六下午,陆乔还没下楼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虽觉奇怪,但这个号码看起来不像骚扰电话,所以她迟疑了会儿,最终接起了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略欢快的声音:“哈喽,乔乔!我现在就在你们宿舍的楼下,你赶紧收拾收拾下来吧。”
“傅……傅承谨?”陆乔犹疑地问,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对,是我,叔叔怕你临时变卦,特意让我过来接你。”傅承谨解释道。
陆乔心想,父亲这是想找她秋后算账,特意找人过来押她?也难为了傅承谨特地过来跑一趟。她觉得父亲自从成为傅家兄弟的继父,也太会使唤人了,要不是关系到她自己,连她都要为这兄弟俩鸣不平了。
她往背包里放了本书,随后和燕子她们说了一声,于是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开车回别墅的途中,陆乔试探性地问他对陆远的印象。
“叔叔人挺不错的啊!对我妈妈也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妈妈再婚了。”傅承谨没有其他的想法,如实地把自己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完全没有给人一种在特意讨好别人的样子,况且,陆乔也不以为他需要讨好她。
她托着腮望着傅承谨的侧脸,疑惑地问:“我爸爸他这么使唤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感觉?难道心里连一丁点不乐意都没有?”
傅承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不乐意?不就是过来接你回家,又不是做什
么坏事。而且既然叔叔和我妈妈选择在一起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需要分得这么清吧。”
“一家人?”陆乔低声重复道,她抬起头问,“你真这么想?”
傅承谨点点头,说:“我妈妈和我爸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整天板着张脸,稍有不如意,人就会变得很暴躁,但是自从现在和叔叔在一起了之后,她变得开朗了许多,过得比以前开心多了。”
“哦,你们兄弟俩心态挺好的。”陆乔淡淡地说,说完便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车窗倒映出她沉思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傅承谨刚才的话。
傅承谨望着她的后脑勺,心里似乎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气氛显得特别沉默。
陆乔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到别墅就顾着和陆远顶嘴作对。其实她还是能感觉到陆远对她的关心,但是这点关心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完全不能弥补当年他把她扔在了叔叔家的过错。然而面对陆远的谆谆教导,她也没再说什么,一味低着头吃饭,最后才懒懒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虽然陆远对她的态度略有不满,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晚上照例留在了别墅里。
第二天早晨和陆远他们打了个招呼,连早饭都没吃,出门走了几步,坐上了韩律的车。
昨晚和韩律约好一起逛街,所以韩律早早地开车在别墅附近等她出来,还给她买了早餐放在车上。
陆乔一坐上车,韩律就把买好的早餐递过来,她欢呼一声,扑过去亲了他一口,甜甜地说:“谢谢阿律啊!”说完,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对付手上的早餐,边吃还边抱怨着,“昨天晚上吃得可没有意思了,我爸爸他只顾着教育我,我都没怎么吃好吃的。”
韩律略有无奈地笑着摇头,眼神中带着连他都没有感觉到的宠溺。
“那我们去吃大餐。”
陆乔兴奋地点点头,嘴里还塞着热乎乎的包子。
韩律扯了张纸巾稍微给她擦了擦,然后把纸巾塞到她手里,笑着说:“可真像孩子,你说我是不是养了个小女儿啊?”
陆乔听出他打趣的意味,把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空出一只手打了他一下,而后像是占了便宜似的嘻嘻地笑着。
韩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敛起脸上的表情,说:“不和你玩了,我现在要好好开车,你继续吃你的早饭。”
原本是给陆乔买衣服,但后来买着买着,陆乔便开始兴致勃勃地给韩律挑选外套。
韩律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拿过来的几件衣服,看着她兴头正足的模样,又不好直接开口拒绝她,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接过衣服。一转身,他便看见了前方走进名品店的人,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陆乔见他一直站着不动,走上前看着他,纳闷地问。
她循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前方走过来的两人,先是迷惑地看着那两个女人,但没过多久,脸上的表情立刻化为无比的震惊,她感觉喉咙干涩,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那两人朝他们走近,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淡笑着,对她身边的人说:“阿律,你也来逛街?”说着那个女人把视线移到陆乔的身上,接着又问他,“你的女朋友?”
韩律稍不自然地点点头,接着牵住陆乔的手,对那个女子说:“余音,我们先走了,你和阿姨慢慢逛。”说完,把手中的衣服放下,对余音身边的中年女人点头,随后拉着怔愣中的陆乔匆匆地走出了名品店。
直到走得完全看不见名品店的踪影,陆乔才彻底反应过来,怅然若失地突然转身望向那个看不见的地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认识我了,她不认识我了……可是她怎么能够认不出我来呢?她怔怔地想着。
“我们走吧。”韩律扳过她的身体,拉着她走向自动扶梯,而后两人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直到
韩律开车带她去餐厅吃饭。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我妈妈了。”陆乔纠结了好久,终于开口对韩律说。
韩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而后把一块五花肉夹进她的碗里,抬起头问她:“逛街的时候?”
陆乔点点头,郁闷地说:“可是,她好像没有认出我来。”说着,沮丧地夹着肉放到嘴里。
“那你怎么不叫住她?”
陆乔摇摇头,低声说:“即使我叫住她,然后对她说,我是她的女儿,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再怎么想她,那也并不能代表她会像我一样也很想念我。”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连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都会认不出来,是我想多了。”她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说:“我就和你说说,不然憋着难受。”
韩律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给她擦着眼角的泪水。
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在名品店里和你说话的人是不是余声的姐姐?”陆乔突然想起了此事,便问他。
韩律微抿着嘴,点点头,继续吃着东西。
“那你知道她身边的人是谁吗?”陆乔状似不经意地问。
“好像是她继母吧。”
陆乔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之后一直沉默着吃东西,引得韩律奇怪地抬头看她。
“我没事,我们快吃,吃完就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她也是恹恹的,问她又不说话,韩律以为她还在想她母亲的事,便没再去问她。把她送回到学校,看着她走进生活园区,才启动车子,掉头驶离。
其实他的脑子也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