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心理治疗是对心理疾病患者进行帮助和诊治,促使其恢复心理健康。马斯洛赋予心理治疗本质与对象的全新阐释,即紧密围绕人性与价值问题来界定心理健康与心理疾病,从而帮助心理患者步入自我实现的轨道。这使得心理健康不仅单指一般的健康心理活动,更重要的是具有自我实现的心理趋势和心态,即成功的心理,展现心理的人格力量。
如果每一个人都学会理解他缺少了什么,学会他的基本欲望是什么,大体学会表明缺少这些基本欲望的满足的症状,那么他就可以有意识地着手尝试着补偿这些匮乏。
——马斯洛我认为,心理学在科学和技术上的某种发展,使我们有可能第一次觉得有了信心,只要我们充分艰苦地工作,建立从人的本性中派生出的价值体系是可以实现的。
建立人本价值体系的必要性
从始至终,人本主义者总是企图建立一个自然主义的、心理的价值体系,试图从人的本性中派生出价值体系,而不必求助于人自身之外的权威。在历史上有过许多这样的理论家,然而普遍性的实际效果来看,他们统统失败了。
这些不适合作为理论的大多数理论,依据的全都是某一些或另一些心理学假设。事实上,所有这些理论,实际上都能被证明是虚伪的、不适当的,是不完全的或者说是缺少某个方面。但是,我认为,心理学在科学和技术上的某种发展,使我们有可能第一次觉得有了信心,只要我们充分艰苦地工作,建立从人的本性中派生出的价值体系是可以实现的。
尽管有些问题还不是很完善,但我们了解怎样批判那些旧的理论,我们知道准备建立的理论的形态;而且多半我们也知道,为了填补知识上的缺陷,应该走向何方以及干些什么事情,才能使我们回答这些古老的问题:“什么是有道德的生活?有道德的人是什么样的?怎样才能把人教育成期望和喜欢过道德的生活的人?怎样才能把儿童培养成道德高尚的成人?等等。”也可以这么说,我们认为科学的伦理是能够建立的,而且我认为我们知道如何着手建立它。从长远角度考虑,只有健康人的选择、感受和判断能够告诉我们什么东西从长远来说对人类是好的。神经病患者的选择,最多能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对于保持神经病的稳定是好的。
体内平衡的自由选择实验
大量的研究实验表明,如果呈现给动物可供自由选择的对象足够多,那就可以看出,各种动物普遍具备选择有益食物的天生能力。研究证明,在不正常的条件下,躯体的这种智慧一般也能保留下来。例如,切除了肾上腺的动物,能够通过重新调整它们自我选择的食物,来保持它们自己的活力;怀崽的母兽为了适应胎儿成长的需要,会很好地调整它们的食物。
现在我们知道,这种胃口绝不是完善的智慧,而且仅凭这些胃口是不能胜任的。例如,想一想机体对维生素的需要就能说明这一点。在碰上毒物时,低等动物比高等动物和人能更有效地保护它们自己;以前形成的选择习惯,完全可以给当前新陈代谢的需要投上阴影。而且在大多数人身上,特别是在神经病患者身上,各种各样的力量都能毒害这种躯体的智慧,尽管这种智慧永远不会完全丧失。
这个一般的原理与著名的体内平衡实验完全吻合,它不仅对于食物的选择是对的,而且对于各种其他身体需要来说也是对的。
这一点看来已相当明显,一切有机体,是更加能够自我管理的、更加能够自我调节的和更加自动的。有机体应当受到巨大的信赖,而且我们也正在学会坚定地信赖婴幼儿的内部智慧。例如关于选择食物、断奶的时间、睡眠的总量、训练控制便溺的时间、活动的需要以及其他的事情上,都更加信赖婴幼儿自己。
可是,我们目前也了解到,特别是从身体上和精神上有病的人那里发现,选择者有好坏之分。我们已经认识到,尤其是从心理分析学者那里认识到这种行为的许多隐蔽的原因,而且这些原因已受到应有的尊重。
在这方面我们具有令人吃惊的实验,而且这个实验充满了价值论的意义。小鸡在自由选择食物的时候,它们选择对自身有益食物的能力是完全有差异的。好的选择者变得更加强壮、更高大、更占优势了,这也意味着它们得到了最好的东西。如果迫使差的选择者吃好的选择者选择的食物,那么就会发现,差的选择者变得比过去强壮、高大、健康、有优势了,不过它们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好的选择者的水平。
如果类似的实验在人身上也能做出,那么,我们大量重建各种理论就很有必要了。就人的价值理论来说,径直地依据统计,描述没经过挑选的人的选择,这不会是适当的。把好的选择者和坏的选择者的选择,把健康人的和病态人的选择,进行平均计算也是无益的。从长远角度考虑,只有健康人的选择、感受和判断能够告诉我们什么东西从长远来说对人类是好的。
神经病患者的选择,最多能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对于保持神经病的稳定是好的。脑损伤者的选择,也只能对于防止灾难性崩溃起作用,而切除肾上腺动物的选择虽然可以使自身免于一死,但这种选择对于一只健康的动物却有致命的危险。
在我看来,这是使大多数享乐主义者的价值论和伦理观沉没的暗礁。由病理激发的愉快同由健康激发的愉快是不能平均的。
此外,任何伦理的准则都必须考虑体质差异的事实,无论是小鸡和白鼠,还是人类,道理都一样,正如谢尔登和莫里斯已经证实的那样,一些价值对所有健康的人都是共同的;而另一些价值对所有人则不是共同的,而只是对某些类型的人或特殊的个体才有用。不过,特异的需要则产生特异的价值。我称之为基本需要的东西,可能对于所有人都是共同的,因而是人类共同具有的价值。
个体的本质差异产生价值观,也就是说,个体本质的差异导致有关自我文化和世界各方面的偏爱。这些研究支持了诊疗家在个体差异上的普遍经验,同时也得到了这种经验的支持。这也是人种学资料的实际情况,这些资料说明,由于剥削、压制、赞同或非难等等因素的存在,每一种文化都只选择了人类体质潜能系列的很小一部分,从而弄清了文化差异的意义。这同生物学的资料和理论以及同自我实现的理论是完全一致的。它们证实,器官系统坚持表现自身,简而言之,坚持活动,肌肉发达的人喜欢运用他们的肌肉。
的确,为了自我实现必须使用它们,这样才能达到主观感觉上和谐的、没有压抑的和满意的活动。这是心理健康的非常重要的方面。有智力的人必须运用他们的智力,有眼睛的人必须运用他们的眼睛,有爱的能力的人应当有爱的冲动和要求,这样才能感到是健康的。智能吵吵嚷嚷地要求使用它们,只有当它们被充分利用了的时候,它们的吵嚷才会停止。概括来说,智能就是需要,因而也是固有的价值,而且两者的关系已密切到这种程度,假如智能相异,价值也会因而有所不同。人在永恒地追求着终极的人的状态,但无论如何,这种状态本身可能是一种不同的形状和成长。我们仿佛要永远力求达到终极人的状态,但这却是一种永远不可能达到的状态。
通向自我实现道路上的阶梯
现已充分证实,作为内在结构的要素,人不仅具有生理需要,而且也具有心理需要。但这些需要必须由环境给予最适宜的满足,才能防止疾病和主观上的不幸,因此可以认为它们是一种缺失。它们可以称之为基本的需要、生物性的需要,可以把它们比做像对盐、钙、维生素D的需要一样的需要,因为,被剥夺生活必需品的人,持续地渴望它们的满足;剥夺它们造成人的疾病和枯萎;在“缺失疾病”期间,它们的满足能起治疗作用;稳定的供应可防止这些疾病;健康的(满足了的)人不再表现这些缺失。
但是,这些需要是以一种层次和发展的方式、以一种强度和先后次序彼此关联起来的。例如,安全需要是比爱的需要更占优势、更强烈、更迫切、更生死攸关的需要,而且食物的需要通常比任何的需要都强烈。此外,所有这些基本需要都可以认为是通向一般自我实现道路上的阶梯,所有基本需要都可以纳入这个阶梯之中。
我们如果把这些资料系统地排列起来,那么,我们就能解决哲学家为之奋斗了若干世纪但仍无作用的许多价值的问题。例如,只有一个人类的终极价值,一个所有人都追求的遥远目标。这个目标就是被不同的著作家分别称之为自我实现、自我现实化、整合、心理健康、个别化、自主性、创造力、生产力的东西。但是,所有这些著作家都一致认为,这个目标就是使人的潜能现实化。也就是说,使这个人成为有完美人性的,成为这个人能够成为的状态。
但实际上又是怎样一种情形呢?有时这个人自己并不了解这一点,为了综合和阐明许多不同的资料,我们这些进行观察和研究的心理学家创立了这个概念。就某个人本身来说,所有他所知道的只是:他是极端渴望爱的,而且他认为,如果他获得了爱,他就会永远快乐和满足。他并不清楚,在这个满足到来之后,他还有追求的目标;他也不清楚,一个基本需要的满足,就会出现另一“更高级”需要占统治地位的意识。这个与生活本身同义的、绝对的、最终的价值就是在特定时期内支配他的一种需要,而且也是需要阶梯上的其中一种。因此,这些基本需要或基本价值既可以看作目的,又可以看作是达到一个终极目的的手段。
的确,有一个单独的、终极的价值,或者说人生的目的。然而,我们也有一个有层次的、发展着的、综合地相互联系起来的价值体系,这也是确实的客观情况。
这个需要层次的概念,也对于解决存在和形成之间明显的对立矛盾是很有用的。确实,人在永恒地追求着终极的人的状态,但无论如何,这种状态本身可能是一种不同的形状和成长。我们仿佛要永远力求达到终极人的状态,但这却是一种永远不可能达到的状态。但有幸的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并不是真理性的,或者说至少这并不是唯一的真理,还有与它结合在一起的另一个真理。由于良好的形成过程,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绝对存在的暂时状态即高峰体验的奖赏。基本需要得到满足,我们经历了许多高峰体验,而每一次高峰体验本身就是绝对的乐事和完美,足以证实人生不需要比它们自身更多的东西了。这可以说是对这种思想——认为天堂存在于人生道路终点之外的某个地方的反驳。
可以这样说,天堂似乎就在我们日常奋斗生活的前面等候着我们,时刻准备让我们跨进并享受它。一旦我们跨进天堂,我们就能永远记得它,并且用这种记忆作为我们的能源,在我们自身遭受压力的时候支撑我们战胜困难。
还不仅限于此点。从绝对的意义上讲,一时一刻的成长本身也意味着有内在奖赏和内在乐趣。如果说它们不是高山式的高峰体验,至少它们也是丘陵式的体验,是自我证实的乐趣,是存在的微小瞬间。存在和形成之间并不彼此抵触和相互排斥。尽管自我实现的价值还没有现实化,但它们作为目标却是真实存在的。人既具有他正在是的那种人的特质,同时又潜伏着他向往成为的那样的人的特质。
自我实现与自我成长
我们是被迫发展健康成长的概念以及自我实现倾向的概念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概念是演绎性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假设这样的概念,人的许多行为就会丧失意义。在科学的原理上,这和我们发现必然有一个早已存在但迄今没有见过的行星是一样的,因为只有它的存在才能解释其他许多观察资料的意义。
在这里,我们可以肯定地断言,还有一些直接临床的和人格的证据,以及日益增多的测验资料支持这个信念。至少可以举出一种合情合理的、推理的、经验的实例,证明在人的内部存在着一种向一定方向成长的趋势或需要,这个方向一般可以概括为自我实现或心理的健康成长。或者可以具体地概述为,向自我实现的各个方面和一切次方面成长,也就是说,他有一种内部的压力,指向人格的统一和自发地表现、完全的个别化和同一性,指向探索真理的、成为有创造力的、成长美好的人等等。人是如此构造的,他坚持向着越来越完美的存在前进,而这也意味着,他坚持向着大多数人愿意叫做美好的价值前进,向着安详、仁慈、英勇、正直、热爱、无私、善行前进。
但问题的棘手之处在于,提出要求什么和不要求什么的界限。就我自己进行的研究来说,它们大多是在被认为已经取得“成功的”成人身上进行的。我只有很少有关不成功的、掉队的人的资料。从奥林匹克运动会获奖者那里做出的推论是完全可以承认的,从原则上说,完全能推论出人究竟能跑多快、跳多高、举多重。我们也可以推论出任何新生儿的能力。但是,这些实际的可能性,并没有告诉我们有关统计资料、几率、可能性的任何东西。
此外,我们也注意到,向着完美人性和健康成长的倾向并不是人身上唯一的倾向。正如我们在同样的人身上,也可以发现死的愿望、畏惧、防御和退化的倾向等等。
尽管这些人在数量上很少,然而我们从直接研究这些高度发展的、最成熟的、心理最健康的个体中,能够学到有关价值的大量知识,我们也可以通过研究普通人的高峰体验,学到关于价值的知识,这时他们暂时地自我实现了。这是因为他们是最完美的人。例如,他们是保留和发展了人类智能的人,特别是保留和发展了规定人的并把人同猿猴分开的那些智能。这符合哈特曼关于同样问题所持的价值论观点,他把好人看做是具备更多的规定“人”的概念特性的人。
从发展的观点来看,这些个体是发展更完善的人,他们没有固着在不成熟、不完善的成长水平上。我的这种做法,并不比分类学家选择蝴蝶的类型样本,或医生选择身体最健康的年轻人,更多地乞求于神秘、先验或机会。他们也同我一样,寻找“完善、成熟、健美的样品”作为标本。从原则上讲,一种程序、一种传统的做法是可以重复的。
完善人性,不仅可以根据已经确定的“人”的概念下定义,也可以根据人类常模下定义,而且它也可以有一个描述性的、分类的、能够测量的、心理学的定义。现在,从几个开端性的研究和不计其数的诊疗经验中,我们已经具有了有关充分发展、成长良好的人的特点的某种概念。这些特点不仅是可以进行客观描述的,而且它们在主观上也是奖赏性的、令人愉快的和起强化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