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你要坚强啊,要坚强!两年前你都挺过来了,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是你挺不过去的呢?
夏闻樱上了岸,穿上浴袍,踏着细碎的月光,慢慢地往海棠苑走去。
“夏小姐!”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韩唯,这个自称已认识她许久了的男人,只见他也穿着浴袍,站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夏闻樱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原来是韩先生,真巧。”
韩唯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的美:“不是真巧,而是我在等你!”
“等我?”夏闻樱很讶异,“为什么?”
韩唯:“你去玉泉那边泡温泉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你看上去很不开心,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很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倾诉这个词对夏闻樱而言,简直太陌生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向谁倾诉过什么,她已经习惯于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埋藏在心底,烂掉,永不见天日。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夏闻樱说。
“你需要的。”韩唯的眼神虽然温柔,却能一直看到别人的内心,“每个人都需要倾诉,如果烦恼放在心里太久了,人会变得不快乐,还很容易生病。”
夏闻樱:“我没有什么好倾诉的。”
韩唯:“你有,但是你不敢说。让我来猜一猜:它与薛航、与方思同有关,对不对?”
这个男人的敏悦让夏闻樱感到惊诧,她真的怀疑他的职业是不是心理医生:“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韩唯把手插在浴袍的口袋里:“不相信我吗?”
夏闻樱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你跟我来!”韩唯冲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来到了夏闻樱今晚下榻的海棠苑外面,转角处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韩唯把她推到镜子前面:“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它在说:我不快乐,我的忧伤已经蓄满了,却找不到可以渲泄劲的地方。”
夏闻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一个在午夜里游荡的鬼魂,找不到自己可以依附的躯壳——果然是那么的不快乐。她回头问韩唯:“想喝酒吗?”
韩唯:“乐意奉陪!”
八二年的波尔多,红酒中的极品,口感很醇厚,香气宜人。夏闻樱端着高脚的玻璃酒杯,摇晃着红色的液体,酒还未下肚,人已微微有了些醉意:“韩先生,你爱过多少女人?”
韩唯靠在沙发上,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三个吧!”
夏闻樱:“那你有没有试过:当你拒绝了一个女人之后,你才发现,原来你已经爱上她了!”
韩唯比她想像的还要聪明:“你是在说薛航吗?你拒绝他之后发现自己爱上他了。”
夏闻樱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能掐会算的半仙:“你怎么知道?”
韩唯坦然道:“那天在情人角,我就已经发现你对他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你对别的男人,很客气,但是对薛航,却是很随性,喜笑怒骂,从来都不掩饰。正因为如此,那天晚上,我才会退出来,由薛航送你回房。不过,这一点,你们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夏闻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发现又能怎样呢?我不过是个孤儿、黑社会、背景复杂的女人,还是祸水,在他们的眼里,我永远是那个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情妇。”
韩唯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
夏闻樱苦笑:“父母怎么会是别人?如果一对恋人得不到彼此父母亲的祝福,又怎么可能会幸福?难道你就忍心你的爱人因为你,而被赶出家门,甚至与父母亲断绝关系吗?”
韩唯放下手中的酒杯,靠了过去,拨开夏闻樱额前的头发,有些心疼地说:“你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你能不能放任自己一次,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做一次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去想你所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我可以吗?”夏闻樱极不自信地问。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定要听话,要乖巧,要对得起别人送给他们的爱心和自己的良心,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拥有的权利。
韩唯:“为什么不可以?你是黑道的大姐大啊,你是薛氏旅游的执行董事啊,你应该是很勇敢的人啊!”
夏闻樱疲惫地窝在沙发里:“你错了。我很坚强,但是,我不勇敢。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花在没有结果的感情上面——太累了!”其实,她更害怕的,是自己会再一次地从天堂上一下子掉入到地狱之中,那样的落差,足以致命,她已经承受过一次了,不想再承受第二次。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没有开始,就无所谓结束。
现在的她,渴望的,是一份平淡,一份安静。
韩唯指了指自己:“那你选我吧!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我的父母亲已经过逝了,现在我一个人住,我也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什么富豪,那些媒体对我的私生活,也不会感兴趣的。”
夏闻樱瞥了他一眼,耸着肩笑起来:“谢谢,谢谢你哄我!我很开心!”
韩唯:“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很久了。虽然你不记得我,可我一直都记得你!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看上我的,我既没有方思同那么有才华,又没有薛航那么有钱。”
夏闻樱再次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人:“对不起,我对你真的没有印象。你是一个好人!”
韩唯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说我是个好人!她们一般都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人渣!你真的不要考虑我一下吗?”
夏闻樱举起了手里的酒瓶:“现在的我,不适合做出任何选择。”
韩唯把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会等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在阅尽了千帆之后,最终会选择我这个小港口停靠下来。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很好的那一种?”
夏闻樱笑了:“算,当然算。至少,你是一个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陪我喝酒的朋友。今天晚上,我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暂时性地忘却自己的忧伤和烦恼,获得短暂的解脱。夏闻樱和韩唯干光了五支波尔多,这才各自倒在沙发上,睡去。
上午,薛航坐在海棠苑对面的咖啡厅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一切。他跟夏闻樱已经绝裂了,这是事实,但他们在公事上,一定还是会有所交集的。为了以后能避开彼此,他想将夏闻樱手中所有的股份都收购过来。
夏闻樱昨晚就住在海棠苑,这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的。现在的他,正在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亲自跟她去谈股份收购的事情,如要谈的话,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什么样的语气。
海棠苑的门开了,薛航的眼睛直了,他看到了让他没有想到的一幕:韩唯竟然跟夏闻樱同时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还有说有笑,更过分的是,韩唯的身上穿的竟然是浴袍。
这证明了什么?
薛航的脑子里立即闪现过好几种可能。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夏闻樱在跟韩唯说话时的样子,那副笑容实在是太让他觉得心寒了——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这样笑过。
她怎么能这样子?她怎么能在伤了他的心之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地与其他男人谈笑风生?
薛航手中的银叉将桌上的蛋糕搅了个稀巴烂,愤愤地离开了咖啡厅,朝对面走去。
“行了,不用送了。”韩唯指了指自己所住的房间的方向,“你去休息一会吧!”
夏闻樱冲他挥手告别:“谢谢你昨天晚上听我诉苦,我真的觉得好多了!”
韩唯笑了笑:“那你得请我吃饭,就午饭好了!”
夏闻樱想了想今天的行程,正好有空,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好啊!”
“不好!”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薛航如同黑脸门神一般地降临在他们面前,“夏小姐,你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合同,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必须去伊甸园,替我做半个月的家务。”称谓改了,用的是谦词,还是很客气的“夏小姐”。
夏闻樱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薛少,那不过是我们之前闹着玩的,不必当真吧?”
薛航火了:“什么叫闹着玩?夏小姐,口头承诺也是有法律约束力的。我现在责令你马上去伊甸园,把那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样东西,统统都给我擦干净!”他将一串钥匙丢给她:“我会去验收的!不要想着跟我玩花样,如果你的劳动成果,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或者你想方设法逃避责任,不肯履行这份承诺的话,你就别想我会把对方思同夫妇的禁止令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