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师兄？穆羽风抿着唇笑，这样一联系起来，她突然觉得心有些温暖，虽然与陆怀安并不算太熟，之前也只有合作关系，但现在有了师兄这一层，穆羽风感觉身边还有一个亲人在。

“要不要在西桂住上一段时间？这里的气候很不错，天热的时候可以去西桂湖游上一圈，那里很凉爽的。”穆羽风浅笑地睇着艳碧，不知为何，她突然想留个在身边，而艳碧不是她讨厌的类型，还是个师叔，也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亲人了。不自觉地，她想亲近。

“丫头，你就不问问，你将要收到的是什么礼物吗？也许是你意想不到的惊喜。”艳碧面对穆羽风对送礼的事绝口不提，觉得有些不解。难道她不想知道，就没有期待过吗？

“师叔，你说我该不该接受他的礼物？”沉默了许久，穆羽风才沉声问道。

“怎么这么问？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为她，如果她也爱他，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艳碧目光一顿，如果两个人相爱，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横在中间的就算千山万水，也一样阻隔不了他们。

“师叔，你不明白。他是霍国的世子，如果我将江山夺了回来，与霍国之间就一定会有战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我们的身份已经注定了结局，我不想他再为了我左右为难。”无论想不想，这些都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如今，他们谁也不能再沉浸在梦中。

“有他在，霍国与风国就不会开战，丫头，女人有时候别总把自己当男人使，你应该是被男人捧在掌心里疼的。”艳碧言软语温，轻轻将穆羽风揽在怀里，如同一个母亲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你如何不把这些战争那些男人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是他们的国主，就得给他们以安稳的生活，这是我的责任。并且，这江山本姓穆，这国仇家恨我也不能不服。”曾经道义于一个杀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现在正在一点一点体会，学会承担责任。

月明星稀，万里碧空如同一个深邃的黑洞，纷繁的明星闪动，明日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晴日，这样的时节，那如火球一般的太阳几乎是所有人的魔障。天气躁热，人心也容易变得浮躁。

穆羽风正准备就寝的时候，外面有侍卫在门口通报，说艳碧请她去一趟。

这个时候，请她去所谓何事？穆羽风也未作多想，便折身去了。艳碧的房间离她的并不远，夜里走在甬道上，肌肤能清楚感受到夜风的凉爽，让人有些贪恋。但她还是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这个时候，也许是……他的礼物来了！

她紧紧攥着手，心猛地紧张起来。可以不在乎吗？不，对于他，她依然做不到不在乎，无论话有多狠，心却不由自主。

碧艳的房间灯是亮的，房门紧闭，穆羽风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抬起手敲了门，里面并没有回应，只听到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穆羽风微微皱了皱眉，艳碧的轻巧好到让她惊讶，走路时，就算不用内力，声音应该也会很轻很轻，很明显，房间里来开门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

知道是女人，是因为可以听出里面人穿的是软底绣鞋。三更半夜，师叔的房间里又岂会有男人出现？

没由来的，穆羽风只觉得心里万分紧张，却又说不出原因。像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警惕度不经易间已经提到最高，虽然她相信霍洵昃不会害她，艳碧也不会害她，可是……

很多时候，女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

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动作轻缓，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袭浅黄拢纱长袍，身材纤瘦，肌肤莹白。由于是背光，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轮阔和女人的表情。

但在那一瞬间，穆羽风却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整个人僵直地站在门口。

凉风轻抚，甬道上挂着的红灯微微摇晃，将人影拉长缩短，再到不动。穆羽风抬起目，两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风儿……”女人的声音带着颤抖，似融入了千万种情绪，她轻轻将穆羽风揽进怀里，这个身子更瘦了。

“娘亲……”穆羽风哽咽，声音嘶哑得厉害，亦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这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境一般，太过虚幻，使人太飘渺，又太过真实，使人觉得太美好，一切带着不踏实的感觉。

这是霍洵昃送给她的礼，送给她的惊喜吗？她怕这是梦境，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痛，很痛，代表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亲拉着穆羽风进了房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子，是沈汝溪，已经沉沉睡着，她的怀里有两个孩子，正在恬静地睡着。

原来，老天待她不薄，穆羽风靠在娘亲的怀里，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娘亲的手轻轻地抚着她脸，带着浓厚的母爱。她说：“风儿，你太瘦了！”

“没事。”穆羽风轻轻吸了吸鼻子，唇角划开一抹笑，原来她是这样贪恋母亲的温暖，原来有母亲在身边，竟是这样踏实。“娘亲，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去的时候，看到风府已经快被燃成灰烬，我以为……”

“霍皇的确是让千诀宫出手，将我们都杀了，嫁祸给秦竹奕，激起你的仇恨，等你去找莫痕报仇的时候，他可以趁机将咱们大越吃掉。可惜千算万算……”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算了进去。这一场大火的确将穆羽风的仇恨激起来了，她整整数十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让人担忧且害怕的冷静地做着每一样事。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现在明白了，却太晚了。

后悔，有用吗？

当初霍洵昃的记忆里还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穆凌诀，直觉不想与穆羽风为敌，也不想将她逼到死角，于是便用计将穆羽风母亲接了出去，当晚沈汝溪正在生产，三条人命，被人一同带着。

一场大火，迷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焦黑的尸体面目全非，任谁也无法辩认，而地上掉落的配饰就变成最好掩人耳目的东西。

大皇兄，谢谢你！穆羽风在心里说道，她的大皇兄曾经的确为她付出了太多，就算明知道他们的未来没有希望，他依然为她做了那么多。

“风儿，别恨他了，他也不容易！”她只要自己的女儿得到幸福，这是一个母亲的希冀，她只想穆羽风可以快快乐乐地活着，不必背着太过沉重的仇恨，让仇恨葬送自己的一生。何况，她看得出，无论是过去的穆凌诀，还是现在的霍洵昃，都很爱风儿，女人一辈子遇见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就是幸福。

“娘亲，我不恨他，早就不恨了。”穆羽风唇角微扬，浅浅一笑，只是眼眸处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风儿，如果真心爱了，身份不算什么。你以为横在你们中间的是身份，可却没有问过心。只要你放下心中的仇恨，他是霍国的世子，你是风国的国主，你们结合，可保两国安宁。虽然看起来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但你们却并不悲哀，因为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娘亲的声音温柔，轻细，只听她淡淡地道：“你恨霍甚，是因为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谋害了我们，既然现在我们都没事，你也可以将心中的恨放下。”

仇恨，恨了那么久，恨得那么深，为了报仇，穆羽风当初几乎废寝忘食，真的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吗？如果是这样，她当初心中的那些仇恨变得多可笑？

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可笑的人……

“风儿，娘亲只想你过得幸福。”她也知道穆羽风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只要一直走下去，也许就会成功，成为这个世界的独裁统治者，可是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做什么英雄，只想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嗯。”穆羽风唇角微微勾起，轻轻颔首。

夜阑人静，烛芯滋滋地燃着中，一簇昏黄的火焰摇曳出妖娆的身形。床上的孩子翻了一个身，像是惊了旁边的美貌女子，她的眉心紧紧地拢住，额角涔涔冷汗细密，纤白的手用力地抓住薄被，似乎将其撕碎。嘴里不停地呓语。

穆羽风从娘亲肩头举眼望去，只见沈汝溪一脸害怕，猛地坐起，抬眼瞧见穆羽风，整个人还沉浸在惊魂未定的恶梦里。

穆羽风想走近去紧紧地揽住她，给她些安慰，却发现，自己竟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小彦，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彦在她面前死去，她却无能为力，这一切却皆因她而起。

见沈汝溪这般模样，又叫她如何能放得下？

从房间里出来，夜已经很深了，穆羽风却聊无睡意，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如果她们还能在她身边多好，如今她们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本该高兴的，心却无端地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