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起开!”
“诺儿……”赫连桀非但没有起身,甚至在段无烟身上一阵摸索……紧固的双臂,勒得段无烟几乎气绝……
一旁,清扬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与呆滞的飞扬对视了一眼,纷纷作壁上观,两人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直到……
“王爷,景大侠带……来了……”
推门而入的水涟漪看到眼前的情景登时张大了嘴巴,眼眸中的震惊让段无烟无语地想要撞墙……
“娇,娇儿……你,你怎么……啊,快,快帮我把这个醉鬼拉起来……我……快不能……呼吸了……”段无烟无奈的求救,脸憋得通红,心中咒骂不已,这个赫连,怎么喝醉了力道那么大?大的让他以为他用了内力……
“啊?哦……”水涟漪后知后觉,才发现赫连桀是醉了,细听之下,还能听到他痛苦呢喃着严子诺的名字,心下了然,只是,额上已是不知不觉的出了一层细汗……果真是被吓到了……
“景大侠……麻烦帮我一下……”水涟漪对身后带着斗笠的男人请求。
景炼摘下了黑色的斗笠,露出了几乎被折磨的不成形的模样,瘦削的脸上,青青的胡茬布满了整个下巴,凌乱的发丝甚至有几根已经灰白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他看上去有些呆傻,但出手利索的身影却又否定了他的呆滞。
看着被自己拉起来依旧摇摇晃晃的赫连桀,景炼敛下了眼眸,随手抄起一旁净手的铜盆,将整盆的脏水全都扣在了赫连桀的脑袋上,这一举动让刚被水涟漪扶起来的段无烟和屋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然,被水泼醒的赫连桀却难得地终于回过了神,看到眼前放大的脸,竟是哽咽了一下。
“师兄……君儿和孩子……”
“我知道。”景炼的声音平白无波,敛下的眼睑也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那股有身上散发的悲哀,却是那么的明显。
“谢谢你,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过她……若不是因为我们夫妻……你和那丫头,也不会这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景炼的苍白,在抬眼看向赫连桀时,微微有意思龟裂,歉意,夹杂着后悔就趁着这么一点裂缝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想……看看她……”
“恩。”
“喂,现在人也救出来了,刘后必然已经拿到名册了,还是先办正事吧。”段无烟懒洋洋的语气响起,但眼眸中却难得的一本正经。
“我会做你的前锋,我知道有条密道可以直通向坤宫。”景炼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在那里,被关了好些时候呢。”
赫连桀与段无烟都是浑身一震,莫不睁大了眼睛看向景炼,如此一来,可以不费兵卒,便能靠近刘后,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办法。
“入口在哪?”段无烟兴奋地问。
“在西郊。”
坤宫内,刘后一手拿着那微微有些破了角的名册,垂眸暗思,一手摸索着那绯黄纸页上熟悉的笔记,心中苦笑不已,原以为她的对手,一直都是睿王,却没想到……与她一较高低的是他……或者说,是她……
小姐啊,小姐……燕儿真的不是你的对手啊……原以为把你赶出了宫,那燕儿就是赢家了……却没想到,你与皇上竟然以退为进,隐忍这么多年,布下此局,等的,就是这一天了吧……
“娘娘,竟然名册在手了,为何我们还不行动?”崔萍看着拿着名册发呆的刘后,忍不住蹙眉。
“动手?我们没有机会了……”刘后将那名册随手丢在地上,却转身坐在了梳妆台前,将自己的发簪拆了,要重新梳妆。
“娘娘!”崔萍不赞同地看向刘后,这都还未开始,怎的就认输了呢?
“崔萍……是本宫错了,自从知道鄂贵妃有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以来,本宫一直都以为那个孩子是我最大的障碍,其实啊,他不是……睿王的心思都在一个女人身上,纵然有帝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心……鄂贵妃是明了了这一点……给本宫和睿王都设了个局啊……而执行者,却是皇上……”刘后梳理着自己一头浓密的秀发,看着镜中那风韵更甚的脸颊,淡淡的笑。
“奴婢……不明白……”崔萍接过手,将刘后那头乌丝拢在肩后。
“当年本宫用计陷害了鄂贵妃,皇上却让本宫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放了她一条生路,想必,他们的计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真的……好远的事了……皇上其实,早就知道鄂贵妃身怀有孕,却依旧将她逐出了宫,更是狠心的不闻不问……误导了本宫,也给了睿王和鄂贵妃一个喘息的时间,让睿王拜了师傅,学了功夫……等到本宫察觉的时候,已是稍有雏形,有了与本宫对抗的能力,虽然弱不可及,却也让本宫在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皇上也是察觉了本宫的意图,知道本宫已是知晓了他们母子的存在,索性放开了胆子,竟然派了暗卫……本宫气……才让你对皇上下了杀蛊……其实……本宫的心是痛的……是痛的……”
“本宫不甘,却没想到,鄂贵妃手段高明,竟然找到了西夏遗落在外的公主,得到了西夏的支持……不仅为睿王找了个更牢靠的靠山,更是让西夏对他加强了保护……将本宫隔在了圈外……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江山……睿王空有治国之才,却没有登基的心思……她与皇上为了不让本宫的锦儿继承皇位,索性来了个苦肉计,毒死了自己,却诬陷给本宫,鄂贵妃更是在临终时留下遗言,要睿王登基,杀了本宫为她报仇……而皇上!为了配合鄂贵妃的谋计,更是做出一副宠爱本宫的模样,面上对本宫事事顺从,不惜让自己的儿子恨他,杀他,也要他抗下这皇朝的江山……狠啊,他们对自己都是那么的狠……”
“可是,娘娘,如今,我们手上已经握有睿王心腹的名册,除了这些人,郑王爷的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崔萍将最后一根发簪别进刘后的发髻里,扶着他起了身。
“名册是真的……只是……这些人里,有太多……都是本宫的心腹啊……况且,凭着本宫对皇上的了解,这名册在本宫手里,那么,不出半刻……睿王就会带着人来逼宫了……本宫弱清了名册中的人,那无疑是自断了手足,更何况,皇上是不会给本宫这个时间的……”
“可是,娘娘,上次咱们从睿王府拿到的名册……不也是有我们的心腹吗?那时您可是说那那名册是假的……怎么这次就认为是真的了呢?”崔萍在刘后的示意下拿出那珍藏在衣柜中的礼服,这件礼服,还是当年刘后册封时穿过的,从此之后一直珍藏着,没舍得再拿出来。
“因为……上次的名册中,有一个人没有……”刘后自己打理了衣襟前的带子,将那金色的凤凰展平,这才抬起头,看向那已是飘飘扬扬散下小雪的天空。
“谁?”崔萍眼眸流转。
“你……”刘后唇角一扯,下一刻,已是迈出了门槛儿,朝着龙殿而去。
飘散的雪花带着一点点的凉意贴上皮肤,有瞬间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在寒风的呼啸中被风干,血红色的凤袍轻纱在凛冽的风中飘出一道道弧度,刘后独自一人前行,身后没有任何人跟随,张扬的发丝在身后被扬起,落下……
皇上啊皇上……臣妾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始终都不肯看我一眼……臣妾到底哪里比不上小姐?不论是才华还是治国之道……臣妾都不输给她……为何,你爱她,却不爱我呢?
你的心,是那么的狠……知道了睿王爷无心帝位,宁肯牺牲自己,牺牲你最爱的女人,牺牲臣妾,也要让他君临天下吗?你和小姐将臣妾拉进了这个局中,臣妾不怨,这是臣妾欠你们的……臣妾还……可皇上啊……你让锦儿置于何地……
“吱呀”
龙殿的门被刘后推了开来,那层层金黄的帷幔被寒风吹得飘了起来,而那龙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此刻正襟危坐,看向来人,那俊逸的脸颊上一片风霜,而他身旁……是崔萍。
“臣妾,给皇上请安。”刘后跪下身子,想皇帝行了个大礼,却久久地得不到回应,刘后唇角惨笑,径自直起了身。
“疼吗?”刘后跪着身子,看向这么多年来饱受杀蛊折磨的男人,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她的心都揪疼得难受……真的狠得下心啊……
皇帝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淡淡的,冷冷的觑着地上的她,不动声色,也不说一句话……
“为了让我信服,就这样折磨自己,值得吗?为了睿王的皇位就这样牺牲自己……值得吗?”刘后笑着,但那酸涩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