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她冰冷的音调透着沙哑,还有恨意。
他抿了抿唇,冷冷地道:“你对自己的孩子下诛杀令?呵,你不是很爱自己的孩子吗?为了你的孩子,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吗?怎么?这次居然这么狠心?你不是个母亲了吗?”
是,他恨她,恨她的手腕害死了他的婉妃,如果不是她的秘密通信,左相便不会联合朝臣请太后出山,没有太后……他的婉儿不会死……
“你没有心,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对我有多残酷,你报复我,你做到了……”她微微侧过头,红肿的眼睛很是骇人,他微微皱眉。
“你做的事情,比杀了我更让我生不如死……”她长长的叹息……将那声声哽咽咽进口中……
“我是个母亲,但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不仅有女儿……我还有儿子……如果可以,我多想把他们抖搂进我的怀里,保护,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做出选择……皇上,你没有心……”
他因着她的话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双眼不由自主的望着她手中紧攥的婴孩的小衣衫,心,有一丝动容……
“我曾经那么爱你……”她的话中带着迷蒙,是在追忆……
他浑身一震,猛的抬眼去看那哀伤的背影……
“但你亲手掐死了我的爱……”
不……他低低的呐喊……不是这样的……
“你不爱朕……你那么清冷,不管朕怎样疼宠你,你都那么的冷静自持……”他急急辩解。
她低低的嗤笑出声:“是啊,我只有冷静自持,才能做好这一国之母,我是皇后,不仅是皇上的女人,还是皇上的皇后……妃子,有争宠的权利……而我,只有平衡的责任……我第一天进宫,母后就将这句话印在了我的心底……”
所以,她看着他游走在后宫女人之间,连吃醋的权利都没有……还要笑着,笑着为他安排宠幸妃子的事宜……送他进入别的女人的宫殿……
“柳儿……”他惊得几乎站不住脚……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从那夜的谈话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他……但她知道,黎妃被处死了……立太子一事,被提上了议程,只是,女儿是她心头唯一的悔恨……
太后驾崩的那一年,烟儿被正式立为了太子,她不知道皇上那样做的用意,但她知道,她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咚咚咚”
门口的响声拉回了她深沉的回忆,脸上的泪水尚未风干,她连忙拿起衣袖擦了擦脸颊,快步去开了门。
“柳儿。”门外,严爷爷浑身带着一股冬日里的寒气,看着门内略微惊讶的女人,面无表情。
“舅舅……”柳太后惊讶的看着夜访的严爷爷,微微张开了嘴。
“进去谈。”严爷爷挑了挑眉,柳太后赶忙将他让进屋子,顺手给他倒了杯茶,有些凉,但严爷爷并不在意。
“舅舅……”柳太后急切的看着严爷爷,双眼中满是对女儿的期盼。
“柳儿,诺儿已经能听到一些声音了,身上的毒素,我也在慢慢想办法……”严爷爷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爷……”柳太后双手合十,念叨道地向着老天祭拜。
严爷爷眼眸深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眼中的那一抹痛色却清晰异常。
“诺儿……不想见你。”严爷爷最终还是吐出了口……看到柳太后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微微闭了眼……
出门时,他本是抱了要告诉诺儿真相的心思,想要带柳儿进山的,可是却被诺儿半路拦了下来。
“爷爷……”严子诺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在雪中站的已不是一时半会了……
“诺儿!你怎么在这?!快回屋去,你身子现在弱得很,不能再受风寒!”严爷爷疾眸厉色,拉着严子诺就要往她的房间走。
严子诺微微撑开了严爷爷的桎梏,定定的站在雪地里,抬眸,悲伤,却坚定的说:“不要去找她……我没有娘亲。”
严爷爷瞬间僵住了,她知道了?
“诺儿没有娘亲了……诺儿的娘亲已经死了……牌位供在山坳的草房子里……爷爷……”
诺儿口中的娘亲……是鄂贵妃,是赫连桀的母妃……那才是她的娘亲……
“诺儿……”严爷爷双唇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严子诺送回了屋子,才抽身出来,见了柳太后一面。
“舅舅……”柳太后樱唇张合,许久,才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
“唉……”叹了口气,严爷爷将刘太红从地上拉了起来,心中那难舍的亲情终是敌过了仇恨,敛下眼眸,严爷爷低语道:“我安排你进山,照顾诺儿一段时日,只是……不能告诉她,你是她的娘亲。”
“好,好,我都答应!舅舅,我什么都答应!”柳太后眼中的绝望被渐渐攀升的希望所取代,破泣为笑。
“诺儿怀孕了,你……在身边,最合适。”严爷爷心中另有一番思量的。
“怀孕?!谁……皇朝睿王的?他不是已经休了小诺吗?怎么……这孩子怎的这般傻?!舅舅,这怎么行?!”柳太后急切的拉着严爷爷的衣袖。
严爷爷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喝道:“柳儿!你放弃过自己的孩子,诺儿跟你不一样!她为自己是个母亲而高兴!”
“我……”柳太后脸色一阵难堪,咬着下唇不再吭声了。
“好了,收拾一下,过几日就随我进山吧。”严爷爷晓得自己说得有些狠了,柳儿也是为了诺儿好,只是……闭上眼想着诺儿脸上的那股焕发着母爱的笑容,他还是觉得庆幸的,他带大的孩子,就应该如此单纯,不被权力所污染的……不似……柳儿一般……
几日后,严爷爷带着农妇装扮的柳太后和尹韵儿上了山,那时,严子诺正被魏子墨扶着坐在院中晒太阳,微闭的眼眸,平静的唇角,双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青丝散了一肩……
尹韵儿被眼前这幅温和的画面震撼了,好美的女人……那灵动中带着妩媚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谁?”蓦地,严子诺睁开了眼,失去视力的她,在听觉回复后变得异常敏锐,来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严爷爷,另外两个是陌生人……爷爷带陌生人来干什么?
柳太后看着严子诺毫无焦距的眼眸望向他们的方向,心,蓦地揪疼起来,双手死死的捂上嘴巴,泪已是顺着脸颊扑梭梭的落了下来……
这是她的女儿……跟她年轻时真的很像,几乎一样的眉眼,只是,多了一丝灵气,少了一丝温婉……
“爷爷?”严子诺微微蹙没,出声呼唤。
“师傅,您回来了?!”身后刚刚端了药出来的魏子墨诧异地看着严爷爷身后的两个女人,好美……尽管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小了……而且……这个农妇怎么跟诺儿有些像?
“你不守着诺儿,做什么去了?”严爷爷打断魏子墨的视线,皱眉不满。
“呵……我给师妹端药去了。”魏子墨扬了扬手中的药碗,目光再次扫过柳太后,转身,将碗递到严子诺唇边。
“师兄,有陌生人……”严子诺皱眉,微微推开魏子墨递过来的药碗。
“哦,爷爷带回来两个农妇,这位夫人是有生育经验的,爷爷让她照顾你一阵子,旁边这位,是……她女儿。”严爷爷赶忙接话。
严子诺皱了皱眉,敛下了眼,警戒地身子蓦地松弛下来,但,却带着淡淡的失望……有些日子了……自从上次模糊地听到赫连桀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他……他果然……不在意自己了……
看着严子诺别开眼,重新闭目躺在椅子上,严爷爷无奈的叹了口气,被伤了这么重……还不肯死心吗……对那臭小子的,诺儿还是如此放不下啊……
“姑,姑娘……从今天起,我来照顾你,好吗?”强忍着泪水,柳太后平静下声音,在严子诺身边蹲了下来,颤抖着手,拉上她放在小腹上的手……
严子诺浑身一震,猛的看向柳太后的方向,冷冷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我也是个大夫,知道要注意什么,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付给你们。”
柳太后有些着急,正打算说他们不要银子,却被尹韵儿拦下了,她也蹲在严子诺的身边,温婉的声音吐出一股安抚人心的气息,道:“妹妹,其实,我们不是干粗活的妇人,咱们都是流离失所的人,我们本生在大户人家,因获罪才遭此劫难,我母亲和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们不求银钱,只要能给我们一口饭吃,给我们一个避难之所,就是妹妹你,功德无量了……”
严子诺拧紧的眉头渐渐舒了开,却是,那之前的妇人手掌柔软,根本不似做粗活的人……原以为是爷爷将那个人带了来,如此看来……倒是碰上遇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