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君已是退到了桌子底下,只是腹部的疼痛让她更紧的蜷缩着身子。
景炼将她只是颤抖却不说话反驳,当下怒气再气,扬起手掌就要将华文君与那檀木的桌椅一同拍碎了,却被一道掌力打了个措手不及,错开步子飞身向后,血红的双眼已是警戒地瞅向门外。
“师兄。”赫连桀一袭白衣,飘散的墨发在整个暗淡的月光中看起来如鬼魅一般,让景炼瞬间眯起了眸子。
“桀……”华文君瞧见来人,颤抖着苍白没有血色的唇微微的呼唤,却让景炼更是恼羞成怒,话不多说,劈掌便攻向赫连桀。
赫连桀足尖点着落叶,飞身向后,冷冽的秋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咕咕作响,只见赫连桀一个空中移步,却是瞬间躲过了景炼的刀掌,错手之间,将景炼一掌拍了出去,而他却是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景炼狼狈的从落叶地上爬起身,怒火充斥着胸口,他自认武功要高于赫连桀,上次虎儿岭偷袭,他还不是差点杀了他,要不是行云那小子半路杀出来!赫连桀命已休矣!此刻,却见他身形灵动,竟不知他何时修习了涉云步!师傅居然把涉云步传给了他!
“师兄,有些事,我和君儿都需要解释。”赫连桀不动声色地看着怒发冲冠的景炼,微微蹙眉,看来诺儿的猜测是正确的,怪他大意了……
“解释?!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想跟我说什么?!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君儿!”景炼攥紧了双拳,死死地咬紧牙关,只要赫连桀敢承认,他绝对在下一刻将他撕成碎片!
“我没有碰过君儿。”赫连桀平淡的气息与景炼相反,甚至大相径庭,眉眼间的淡漠让景炼将信将疑。
“怎么可……”
“孩子是你的。”赫连桀再次扔出一个消息,让景炼浑身僵住了……
“不可能!”
“君儿已是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师父师母在两个多月前去世的事……我想你知道……而我之所以娶君儿……一时说来话长,只是,我从来没有碰过她!我把她当妹妹的……”
四个多月……难道是那一次?景炼的手顿时抖了起来……他,他都做了什么……
“君儿……”景炼殷红的眸子一点点撤下妖冶,换上了黑亮的色泽,狭长的丹凤眼满是痛色……
“痛……”屋内,华文君渐渐地陷入了一阵昏迷,下身有一股温温的液体似乎流出了体外,也将那股疼痛渐渐带了出去……
“君儿!”景炼冲进来后,却看到了歪躺在血泊里的华文君,脸色一阵惨白,赫连桀随后而入,见此场景,脸色也是难看起来。
“请大夫!”赫连桀低喝,隐在暗处的侍卫应声而去。
整个睿王府乱成了一团了,严子诺在睡梦中隐隐被那嘈杂的喊叫声叨扰,微微皱了眉,缓缓地醒了过来,翻了个身,却触到一床的冰凉,迷蒙的双眼顿时清醒了不少,揽着被子坐了起来,侧耳倾听,只觉得那嘈杂的声音不像是梦中的幻境……
披上中衣套上小夹袄,再系上厚厚的披风,严子诺对着门外大声的喊着桃红。
“王妃!”桃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上系着衣带,发丝是乱着的,看来也是刚起。
“出什么事了?”严子诺说话间已是跨出了门,瞧着小轩居外忙忙碌碌来回奔跑的丫鬟下人狠狠地皱起了眉。
“我,我也不知道啊……”桃红拢着发丝,简单的系了一根红绳将它束着,便快速跑上前拉了一个小丫鬟,问道:“出了何事?”
“呼呼……”小丫鬟跑得气喘嘘嘘的,吞了好几口气才道,“华,华夫人……怕是要小产了……王爷,王爷让青叔去请御医……”
“为何会小产?!”严子诺狠狠地拧起了眉,脚下的步子已是快速的朝着泠怡园奔去。
相比于其他院落的忙乱,泠怡园却是相对沉寂了一些,只是那沉寂之中,多了一丝忧伤。
“桀?”严子诺看着门外的赫连桀,一袭白衣罩着他欣长的身材,双手负后,望着正门的脸色有些暗沉。
“诺儿!你怎么出来了?”赫连桀被严子诺的声音吓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把她给吵醒了,大步上前将她半揽进怀中,大手将她稍有些冰凉的手握住,温柔的揉搓着。
“华文君怎么样了?”严子诺看着紧闭的屋门,心,蓦地提了起来。
“不乐观。”赫连桀冰冷的薄唇里吐出三个字,让严子诺心头一紧。
“怎么会这样?”严子诺低喝,“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在我屋里虽然闹腾,但也不至于如此,到底出了什么事?!”
“诺儿,你别问了,不是你的错。”赫连桀揽着严子诺的手紧了紧,似是要安抚怀中有些颤抖的小女人。
“王爷,老夫……尽力了……”
门被吱呀推开后,睿王府的专属大夫步了出来,满手的鲜血,脸色沉痛。而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严子诺分明瞧到屋内蔓延血腥的床边跪着一个紫衣的身影……
赫连桀挥了挥手,让老大夫下去了,眼眸瞬间变得有些哀伤……
“啊!”屋内蓦地传来华文君凄厉的尖叫,严子诺心头一颤,下一刻,脚已是不由自主的奔了进去。
“诺儿!”赫连桀拉她不住,遂也跟了进去。
屋内的场景让严子诺倒抽了一口冷气,床脚的锦被被血浸湿一片,床前跪着的男子发丝散乱,看不见脸,但那身影……严子诺的心顿了顿,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
身后,赫连桀紧紧抱着她,吻在严子诺的鬓角,安慰着她。
“没事……那时景炼师兄……”
严子诺诧异回头,再转向景炼时,眼中多了一丝同情。
“魔鬼……魔鬼……”床上,华文君虚弱的低喃,但寂静的屋子里还是那样突兀,严子诺明显的看到床前跪着的景炼浑身一颤,微微抬起手想要触及床上苍白的容颜,却再次引来她激烈的喊叫……
“君儿……”景炼沉痛的颤抖着唇,漆黑狭长的凤眸里一片愧色,他都干了什么……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华文君艰难的往后退去,抱着肚子想要躲避景炼的碰触……
“我来。”严子诺此时也没了害怕的心思,微微推开赫连桀上前,一旁,早已备好严子诺银针的桃红赶忙跟着上前,她就知道王妃朝着泠怡园来,定是要救华夫人的孩子的……
严子诺掀开染血的锦被,不顾华文君的挣扎,纤手瞬间扣上华文君的脉搏……眉头,越皱越深。
“你走开!”华文君无力的推拒着严子诺的小手,却掰不开。
“你若还想活,就给我乖乖呆着,想死的话,你就继续任性下去!”严子诺冷着语气,连抬眼看一眼华文君的心思都没有。
一旁,景炼似是看到了希望,一把抓上严子诺的手腕:“你能救君儿?!”
“放手!”严子诺浑身猛的一缩,赫连桀正要上前,却见景炼已是快速的放开了严子诺,有些无措的在衣摆上擦着自己的手……
“你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
一个七尺男儿在她面前下跪,带着哀求……让严子诺有些慌张,没了之前的排斥和厌恶,此时的景炼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我尽力。”此情此景,让严子诺也没了戾气,反倒颇有些愧疚的回道。小手利索的抽出银针,在华文君几大穴道迅速用针,渐渐地,华文君身下汩汩地鲜血止住了,严子诺又吩咐桃红去小轩居拿了雪珍子熬汤,半个时辰后,华文君被严子诺扶着,将那一碗黑黢黢的药喝进了肚子里,只是浑身的疼痛让她依旧止不住的低吟……
而此时,门外听得青叔的禀报:“王爷,御医来了。”
赫连桀脸色一冷,对着景炼示意了一下,景炼点了点头,瞬间翻身上了房梁,赫连桀这才开口:“进来!”
“臣参见睿王爷。”
严子诺从遮挡的帷幔中悄悄透出一个小脑袋,甚是好奇这传说中的御医是什么个模样,倒是同行间的比拼,严子诺对这个御医可是存了一丝比较的,只是……
没想到这个御医如此年轻……一袭青衫加身,青色的丝带束着发丝,看惯了赫连桀的俊美,此时看这个年轻的御医便算不得英俊了,只能是清秀吧……只是那一身出尘的气质,倒是不像在宫中任职的,反倒有一股隐士的泥土气息。
“魏子墨?”赫连桀似是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他……冰冷的语气也没有逃过一丝惊讶。
“听说睿王府女眷有恙,臣正好当值……”魏子墨低头恭敬的述说,却在眼角瞥见了严子诺露出来的小脑袋,微微一笑。
“哦?那劳烦了。”赫连桀语气不咸不淡,眼眸中却暗藏风暴。
“是。”魏子墨挑帘上前,正对上严子诺打量的眼神,径自微微一笑,礼貌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