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听了话,他温柔且霸道的闯进来,探索掠夺着每一处,他有力的臂弯箍住她的纤腰,两人紧紧偎贴在一起,她的身子忍不住便战栗灼热起来,胸口怦怦直跳,似有什么妖魔yu从身体里一跃而出,这样疯狂而急切,让她难以控制,心里便是不能自已的恐惧,猛就将他推开来。
她踉跄后退几步,瞪着他怒斥:“登徒子!”
反应这样青涩无错,原来她已忘了他的味道,他特有的动作,也真的已经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干净的丁点不剩。
他深深凝着她,只浅浅扬起唇来:“登徒子?”
真是新奇而又让人痛心的称呼。
有风撩起幔帐,他脸上轮廓若有如无暴露在光亮里,她猛然一惊,并未因他绝美的容颜,只为那一双璀璨如蓝宝石的眸子,拥有如此一双蓝眸且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天下唯有一人,只能是顾国宸帝——赫连瑜。
她在西冷皇宫并非只教导芳菲公主,因曾编纂女史,还是接待诸国女眷的礼官,职责使然,让她清楚知道在掌权者面前,一言一行的重要性。
况方才……似乎并没有厌恶感。她面上顿时一热,低下头去裣衽为礼,声音淡而不卑不亢:
“礼官顾漫见过陛下,方才不知陛下身份,下官失礼。”
这样疏冷而客气,真像一把把冰刀肆无忌惮的射到他心里,他眸子里皆是幽深的难辨的情绪,似是潜藏着野兽的夜,让她紧张而……心疼?
他唇边终是闪过一丝怒意,却是勾着唇,仿佛在笑:“漫儿所言,难道方才知道是我,漫儿便不骂我登徒子了么?”
她神色忽的尴尬,极力心平气和,带着礼官应有的优雅笑容:“陛下,小皇子已经送到,下官告退。”
她复又一礼,疏冷礼貌撤身,他却转回身来看她,眸子里皆是她难以捉摸的情绪,便只是那样看着她,她冷淡优雅的面容下终露出一丝慌乱的裂痕,只闻他极低的一声笑,她几乎落荒而逃的退出屋子来。
门外一个小小孩童,背翦着手瞪着一双漂亮的湛蓝眼睛脆生唤她:“娘亲!”
她倏地止步,眼前的孩子粉雕玉琢,眼睛里狡黠生辉,露齿一笑,顿觉流光溢彩,真是个极好看的孩子,她愣了愣,她与人相处,向来理智而遵循原则,小人不可亲近,脏乱之人不可亲近,伪君子不可亲近,还有一项,危险之人退避三舍,那赫连瑜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她还是远离为好,可真舍不得这孩子。
一时竟无话说,低叹了口气:“以后不要乱跑,要乖乖听话才好。”拍了拍他肉肉的脸蛋,狠下心头也不回的疾步而去。
赫连阙倔强抿了抿唇,泪花只在眼里乱窜,望着她的背影使劲瞪着眼,身后有人出来,宽厚的大掌安抚般的揉着他的小脑袋……
“是父皇的错,父皇一时没有忍住。”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怒火滔天的瞪过去:“父皇有想过要忍么?”
赫连瑜只是弯唇微笑。
她并未乘马车回去,一路恍惚前行,思绪也不知飘至何处,脑海里皆是那个吻,带着薄荷凉的蛊惑气息,她蹙眉以指尖点唇,唇瓣温热,仿佛那人气息还残留其上。
“漫儿!”
有人一身白衣急急赶来,面上皆是焦灼,只打量她全身,方才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上官漫一眼看到寒爷身后羞愧低头的林平,打了精神笑道:“不过送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寒爷见她眉宇间略有倦怠,也不再询问,颇是自然的牵了她的手低笑道:“那便回去吧,若是渊公子知道林平将你跟丢了,可要天下大乱了。”
她的触觉皆聚到了被他握住的手上,那掌心极是温暖宽厚,正值夕阳西下,天际晚霞迤逦铺就云霞万丈,亦染到他黑如墨缎的鬓发上,衬得肌肤白皙如玉,他笑意若熏,只觉将那晚霞都比了下去。
她望着他不由也莞尔笑了。
十指交握的双手,袖下堆叠腕上,掩着幽幽碧镯,被那霞光一应,折射出刺目的白芒来,也皆落到了一人眼里。
三年之间,沧海桑田。
不过一吻,她骂他为登徒子,却与他人执手相视而笑,他苦苦寻了她三年,终于相遇,守她身边的人,却已经不是他。
夜幕降临,似是缓缓吞噬着一切光明,赫连瑜负手立在巷尾暗影里,那暗影终于与夜色融为一体,亦将他冷凝的面容隐在无尽黑暗里。
衣角被轻轻扯住,有稚嫩的童声在身侧轻而小心翼翼的响起:“父皇,娘亲会不会不要父皇和妖儿了?”
等了许久并不听赫连瑜回答,赫连阙他抬起头来,夜里只隐约见着他分明的轮廓,深邃眼眸隐在一团暗影里,只看是何不清情绪,他想了想,大义凛然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肩膀:“父皇,妖儿把肩膀借你用。”话刚说完,额上便挨了一记,他哎呦一声,抬起眼来瞪他,赫连瑜已弯下腰来将他抱到肩头,耳边皆是他的轻笑:“你娘亲只能是父皇一人的。”赫连阙忙搂住他的脖子申辩:“也是妖儿的。”他板了脸:“不许和父皇争。”
赫连阙得意的抬起下巴:“娘亲说喜欢妖儿。父皇心急啃娘亲嘴巴,娘亲不喜欢。”赫连瑜顿时沉了脸,语气里丝丝都含着警告:“妖儿!”
“我没偷看。”赫连阙忙将脸埋到他怀里,小声打着呼,意思是他睡着了。
那厢,寒爷牵了上官漫的手,笑道:“我们回家。”
一个“家”字,让赫连瑜不由倏地止步,眯眼回望过去,街上微暗的灯光,映着她瓷一般白皙的脸,她笑嫣浅浅,轻轻点头,随寒爷上车。
觉察赫连瑜停了步子,赫连阙抬起脸来,小声叫了声:“父皇……”
他才回神,敛了神色大步隐没在夜色里
“今天跑了一天,你该睡了。”
到了府里,寒爷坚持要送她回住的院子,她只觉羞赧:“不必这样。”寒爷声音在夜幕里听着极是低沉悦耳:“你竟也会害羞。”
她竟恼了,转身便走:“我回去了。”
寒爷忙笑拉她:“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她只头来瞪了他一眼,但见夜色里香肌晕玉白,眸如清波流盼,他情不自禁低唤了声:“漫儿。”觉察他嗓音莫名低沉,她倏地垂下眼来,慌道:“我回去了。”他终还是拉住了她,极暖的气息拢过来,皆是他身上清香,她蓦然想起那薄荷香,唇上那人温度似是残留,禁不住脸一偏,他的吻堪堪落到她白皙颊上。
她忙急急退了一步,似嗔似恼。寒爷艾艾一叹:“可惜了。”她忍不住嗤笑出声来,不再理他,别过头去便往院里走,寒爷在后面淡笑嘱咐:“明日不必去宫里了。”
她疑惑回头:“明日圣上迎接宸帝入宫,芳华必将献舞,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出现怕是于理不合。”
寒爷负手立在那里,夜幕深沉,只见他修长的身影,却望不见是何神情,只听他道:“我已与公主殿下说过了,你抱恙在身,不便前往。”
她点点头,若是去宫里,说不定会碰上那位宸帝,她不去也好。便应了一声,提裙进院,院中并未燃灯,主屋灯光自窗扇里零星投射出来,唯见院中情景晦昧不清,她提裙拾阶而上,忽听有人叫她:“漫儿。”
声音并不大,可院内寂静,竟把她吓得身子一颤,定了定神才见台阶上似有人影坐在那里,他整个身子皆拢在暗影,寻光望去,隐隐好看的侧脸轮廓,一旁却是开得正好的牡丹花,花姿摇曳,暗香盈袖,衬得他神情颓落黯然。
她迟疑唤了声:“渊大哥?”
上官渊低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来,他却推过来一块叠好的毡毯:“地上凉,你是女子,还是不要直接坐到地上。”
她不敢多问,乖巧依了,上官渊并不说话,只撇过头去看向旁处,西冷多产牡丹,因此到处牡丹丛生,夜风里摇曳如海,热闹的簌簌有声,他的神情却是寂寥。
“我原以为,带着你隐姓埋名,总有一天你会……你会……。”他终于开口,眉头却打了结,怎样也说不下去,那样隐秘的心事,苦苦压抑了许多年,总想着有一天要说出来,可如今即便她已忘记两人的血缘牵绊,原来他还是无法开口
他眸子转沉,转过头来痛苦的望着她,眸中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仿佛有野兽在他心里撕咬扭打,这样痛苦,却无人来将他救赎,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父皇不喜,母后早逝,甚至会爱上自己的亲生妹妹,再接着,家破国亡,他唯一想争取的念头也在一夕间灰飞烟灭,如今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幸好,她还在他身边。
若有一天,她终于属于了别人,他的一生,该如何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