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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到底是富贵之家,即使没落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了让小主人能吃好睡好,这一代家主诸葛盛真是煞费苦心。不惜在账房支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重修了临湖的明月楼。

在路上已经行了月余,暖风吹的人起了懒睡之心。这几天马车走的慢了许多,不知为何那些杀手停止了对他们的追杀,不知是不是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马车里,老两口抱着雪儿和霜儿,闭目养神。新任师傅药圣就很随意了,他半卧于柔软靠垫里,以手支着头,嘴角流下一丝透明的液体。

不理会师傅的睡姿,常欢坐在软垫上,翻开一本医术,看了起来。

师傅还真是师傅,当时拜了师,只扔给了她几本最基本的医书,说先让她自己研究。

常欢有些好笑,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愿跟他走,就用这种方法惩罚不听话的徒弟?

所幸常欢大学时,对这些古文字很感兴趣,研究过一阵,这些文字她大致都能读懂。在车上的无聊日子,常欢靠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已经背下了几本。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常欢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这儿的朝廷就如那南宋般懦弱,偏安一隅,暗自偷欢。她只盼哪一天政治清明,能早点将雪儿和霜儿安顿好,那么她就能无牵挂的早日离开。

但是,她从什麽时候竟也担心起这些与她毫不相干之人的死活?

撇去这些杂乱的思绪,常欢本欲靠在马车里,睡上一小会儿。谁知,梦里的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前世那间漆黑的房间里。

疯狂的眼睛,无尽的鞭打和声声的哀求让常欢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药圣急急点了常欢的穴道,不知道才三岁大的常欢在睡梦中也能露出这种恐惧的表情?

拍着常欢的背,看着常欢渐渐安静下来。药圣考虑:是不是需要给她点凝神丹呢?

然药圣还没想好,他们已经入了江南苏州城。

“师傅,苏州到了。”水藏优高兴的大叫,惊醒了还没睡多久的常欢。

城叔城婶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醒过来,轻声道:“小姐,我们到了。”

常欢睁开迷蒙的双眼,秀气的打着哈欠,只有在这刚睡醒的时候,常欢才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表情。

“药圣前辈,你在笑什么?”常欢一开口,就触到了药圣的逆鳞。这小孩儿,明明行了拜师礼,竟然不喊他师父!明明是那麽可爱的小女孩,他多想从她那小嘴儿里听到孩童特有的软侬嗓音,可常欢只要开口说话,他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

一路上,药圣没有少努力,但都落在了下风。

刚一进城,一个年近四十的带剑男子就走了过来,

“城叔。”男子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看到他们怀中的小娃娃,和站在一边,颇得师父风范的小女童,激动的就要扑上来。

常欢不自觉的向左一步,躲过了男子的熊抱。

男子尴尬的扶着马车,茫然的眼睛望着眼前瞪着他的小女孩,心下不由颤了一下,这小师妹还真有师父当年的架势。

“这是小师妹吧,让我抱着她走吧。”为了挽回面子,诸葛盛抱起了常欢,常欢倒也没被吓到,任由诸葛盛抱着入了府。

从此后,我就是冷若尘,不再是常欢了!看着装修一新的明月楼,常欢在心中对自己说。

晚上,诸葛盛一定要为他们接风洗尘,因为城婶要照顾雪儿和霜儿,真正赴宴的只有城叔、她和药圣师徒。

桌子上除了他们,只有诸葛盛和他八岁大的儿子诸葛君遥。他的女儿只有一岁大,所以诸葛盛的娘子李氏并没有出席。

看着摆满一桌的佳肴,冷若尘没了动筷子的欲望。

“小师妹不吃吗?”诸葛盛见冷若尘不动筷子,他们也只能等着。

“三师兄,你们平日里也吃这个吗?”冷若尘只在府里转了一圈,就知道诸葛盛不是奢侈度日的主儿,可是今天看着显然要丰盛太多的菜肴,就知道这个刚见面的师兄是为了招待她们才特意破费的。

“小师妹不满意吗?不如你说想吃点什麽,我派人去做?”

“师兄,如果我想吃龙肉,你也给我弄来吗?”冷若尘笑道:“我想师兄你平日也没有这样奢侈过,为何若尘一来,您就如此破费,而且,我看府中有多处似乎都年久失修,怎么不省下银子,修缮一番?”

“小师妹,你眼睛真尖。”诸葛盛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仅三岁的小师妹的观察力还真准从嘴里说出的话头头是道的。

“这些年,不好过呀。”诸葛盛放下手中的筷子:“时局动荡不安,前些日子北边发了大水,我便着手下将我那些粮铺的粮食捐出去做了救济,可面对着人数众多的灾民,也只是杯水车薪,粥多僧少。本预备筹措点银子,救济灾民。偏偏在这时候,城里新来了一个商人,不但与知府交好,自己手里还有足够的金钱。我们这些老商铺的客人都被他抢走了。说实话,现在我手下的店铺已经快不行了。”

诸葛盛说完,拿起了一边的酒杯,倒上了酒,一饮而尽。祖宗两百年的基业难道要毁在他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中?

冷若尘见她这个师兄倒是个性情中人,安慰道:“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后,冷若尘依次往药圣、慕容城和诸葛盛的盘里夹了菜。“现在是该吃饭了,冷了不好吃,就辜负师兄的一片心意了。”

“师妹。”诸葛盛竟哽咽了,惊得冷若尘心道:不好!

果然接下来,诸葛盛开始诉说那些陈年往事,让冷若尘懊恼至极,责怪自己为什么多事的要给他们夹菜?

这场宴席一直延续到戌时,诸葛盛见冷若尘在不断点头了,肯放他们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冷若尘刚醒过来,正想睡一个回笼觉,却没料到诸葛盛已经在外面等着。

无奈之下,冷若尘起来梳洗一番,吃了饭。被诸葛盛迎进了书房,书房里已经堆着一尺多高的账册。

前世的常欢对数字非常敏感,又因为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大学时,她又兼修了会计学。

冷若尘看都不看那些账册,直接在宣纸上把现代会计所用的表格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床睡觉。

一个时辰后,冷若尘又无奈的被叫起来了,如果她不起来,恐怕诸葛盛就要将房门给拆了。

“师妹,你这是从哪里的来的?”诸葛盛殷切的问。

冷若尘打着呵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道:“是我偶尔从一本书里看到的,不知对师兄有无裨益?”

诸葛盛猛地点点头,笑道:“只这一张纸已经帮了我们的大忙,不但节省了时间,还能一目了然的看出里面存在的问题。少主,你真是太棒了,不知那本书现在可还在您手里。”

“师兄,”冷若尘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我们是从百花谷里逃出来的,你认为我有那个闲情逸致放一本书在怀里吗?”冷若尘在‘逃’字上加重了语气。

冷若尘的话如当头棒喝,诸葛盛暗暗责备自己,怎么一高兴就忘了师门的血海深仇!他还真是连一个三岁小毛孩都不如。

他郑重道:“少主教训的对,属下一定牢记师门之仇,不辜负师傅当年对我的一番栽培。”

这下轮到冷若尘瞠目结舌了,半晌才笑着摇摇头,这,这都哪跟哪呀?

从这以后,诸葛盛一见到冷若尘,就恭敬的称她为少主。即使冷若尘已经纠正过上千遍了,诸葛盛仍不改初衷;到了后来,冷若尘也只得随他去了。

就在诸葛盛一声一声喊着‘少主’的日子里,冷若尘在这里呆了三年。

三年后,冷若尘的医术和武功已有了不小的进步,当年剑圣赶来,只默默观察了她半柱香的时间,然后一句话没留的走了。

他们都还以为是冷若尘天资鲁钝,才使得剑圣不愿意教她。等药圣教她诊脉的时候,才偶然发现她体内竟有了将近三十年的内力。这不能不让众人惊奇,也推测是否冷若尘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全部的内力渡到冷若尘的体内。

冷若尘无缘无故得了这么多的内力,却不像其他人那么高兴,只因为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根本不懂得怎么将这些内力化为自己的,只得于求助自己的师傅。

药圣显然很高兴自己的弟子有这样一天,只教待要诸葛盛准备一个密封的石室,并在里面装了不少冰块。

就在诸葛盛按要求做好,纳闷药圣准备做什么的时候,药圣直接要冷若尘住进去。

其他人都认为药圣在为难冷若尘,只有冷若尘静静的看了药圣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药圣看穿!然后她乖乖的走进去,关上了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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