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宝 库 (2)
‘余将余之库藏及书籍遗赠给我最钟爱的侄子,其中有一本我的金角祈祷书,希望他能妥善保存,作为我的留念。’ ?
“抢遗产者四下里寻找,把那本祈祷书翻来复去地不知看了多少遍,把家具也仔仔细细地察看过了,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位以富有闻名的叔父斯巴达,实际上并不富有。他只有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的科学宝藏,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事实就是这样:凯撒和他的父亲把里里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但是除了几千艾居的金条和约莫凑数的现钱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是侄子在临死前,还来得及对他的妻子说了一句话:‘仔细在叔父的文件里找,家嘱就在那里面。’
“他们比那两位威风十足的继承人更加彻底地寻找,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在王府的后面有两座宫殿和一个葡萄园,但是在那时候不动产并不是很值钱,教皇和他的儿子根本不把这点财产放在眼里,这些东西最终还是留给了遗属。时光飞逝,亚历山大六世也被毒死了,——你很清楚错杀的原因。凯撒也同时中了毒,但是他的皮肤并没有变成蛇皮的颜色,而是变成象老虎皮一样,起了许多斑点。于是,他只好离开罗马,在一次毫不起眼的夜间小战中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自寻了短见。在教皇去世和他的儿子被放逐之后,所有的人都认为斯巴达这一族会重新发达起来。但是恰恰相反,斯巴达这一族只是勉强过得去,谁也不清楚个中原因。外边传说那手段比他父亲高强的凯撒已从教皇那里把两位红衣主教的财产都夺走了。我说两位,是因为那位罗斯辟格里奥赛,他事前一点准备也没有,所以被彻底地抢光了。
“到此为止,”法利亚停了下来,“你肯定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吧?”
“噢,我的朋友,”邓蒂斯叫道,“不,恰恰相反,这个故事真是有趣,请你继续讲下去吧。”
“好的。斯巴达这一族人慢慢地适应了这种贫贱的生活。时光流转,在后代之中,有的成了军人,有的成了外交家,有些当了教士,也有些成了银行家,有些发了财,有些破了产。现在我要讲述的就是这族人的最后一支,斯巴达伯爵,——我就是他的秘书,他经常抱怨说他的爵位和他的财产太不相称。我就劝他把所有的财产都变成定期存款。他照我的话做了,于是收入增加了一倍。那本众所周知的祈祷书还是由这一族人所保管,现在归伯爵所有,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因为所找到的遗嘱上的那一句话,所以这本祈祷书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传家之宝,族里所有的人都带着迷信的崇敬好好地保管着它。这本书上的大写字母都是用金银彩色写成的,整本书都是漂亮的中古体的字母,因为塑了一层金,所以这本书非常重,每到大圣礼的日子,都要由一个仆人把它捧到红衣主教面前。
“所有的文件——诏书、契约、公文等,统统都保存在档案柜里,从那被毒死的红衣主教到现在,全族人的文件都在那里边放着,——我和以前那二十位侍仆一样,仔细地查看了那许多捆硕大无比的文件。经过了所有的努力之后,我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详详细细地阅读了布琪亚那一族人的历史,甚至还把它写成了一本书,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研究出他们到底有没有因为红衣主教凯撒?斯巴达的死而获得了财产。但是我找到的,只有那位同难人红衣主教罗斯辟格里奥塞的产业。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我认为,那笔遗产并没有被布琪亚一族人或他的本族人得去,而仍然是一笔无主之财,就像《天方夜谭》故事中的宝藏一样,依然被埋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由一个魔鬼看守着。我费尽心思去搜索考查,把那一族人三百年来的收入和支出算了不知多少遍,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而斯巴达伯爵也还是那么贫穷。斯巴达伯爵去世了。除了定期存款以处,他还保存着他的族中文件,他那藏有五千卷书的图书馆和那本出名的祈祷书。他把所有这一切都遗赠给了我,还有一笔一千罗马艾居的现款,顺便托嘱我每年给他举行一次弥撒,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并让我给他编一本族谱,写一部家史。我认认真真地办完了这每一件事情。不要心急,我亲爱的爱德蒙,马上就要到最后一部分了。
“在一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在我被捕前的一个月,我的东家去世之后的第十五天,你看,我对这个日子的印象是那么深刻,我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把那些已经读过千百次的东西再浏览一遍,——因为一个陌生人买下了这座王府,很快我就要离开罗马,去佛罗伦萨定居了。预备着把我那一万二千里弗,我的书以及那本著名的祈祷书都带走,——由于翻阅这些资料的时间太长了。我觉得非常累;同时午餐又吃得太多了,因此我竟然用手垫着头睡了过去,这时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吧。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钟。我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我拉铃叫人把灯拿过来,但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打算自己来弄一个。这原本是一种哲学家的脾气,但是此时我除了这么做已经毫无办法了。我一手拿着一支蜡烛,另一只手去摸纸,准备把它拿到壁炉的余火中去点燃。在黑暗之中我什么也看不清,我怕用掉一张有用的文件,因此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想起来,在那本著名的祈祷书里我曾见过一张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黄色的纸。几个世纪以来,人们把它当作标签使用,只是出于世代子孙对遗物的尊重,因此还保存着它。那本祈祷书就放在我身旁的桌子上,我在黑暗中摸索到它,我拿出那张纸,把它扭成一团,然后把它放在将要熄灭的火焰上面,点燃了它。
“但是奇迹出现了,像变魔术一样,当那火头上升的时候,只见有淡黄色的字迹呈现在纸上。我吃了一惊,我紧紧地握住那张纸,迅速地扑灭了火,直接用那支小蜡烛去点,然后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摊开了那张已被我扭皱了的纸。我发现这些字是用一种神秘的隐显墨水写成的,不拿到火上去烘烤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张纸被火烧掉了三分之一多。那张纸就是你今天早上所见到的那一张。把它再念一遍吧,邓蒂斯,然后我给你补充。”
法利亚洋洋得意地又把那张纸交给了邓蒂斯。?
长老听他念完后,又递了一张纸条,“你再把这张纸念一下。”上面也是一些残缺不全的句子,爱德蒙读道:?
“二十五日,我受教皇圣下亚
恐彼或不满于余捐衔所
令余与红衣主教
同一之命运(彼二人系
惟一继承人,余侄葛陀?斯
悉并曾与余同行游览之
中)埋藏余所有之全部金
玉;此项宝藏之存在仅
百万;彼仅须打
石,即可获得。此窟共有
深之一角;此项宝藏
撒?斯巴达” ?
法利亚兴奋地盯着邓蒂斯。“现在,”当他看到邓蒂斯念完之后说,“把这两片纸拼凑起来,你自己来决定吧。”邓蒂斯遵命照办,合起来之后那两片纸如下:?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我应教皇圣下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恐彼或不满于余捐衔所献之款,而望成为余之继承人,则将——令余与红衣主教凯普勒拉及宾铁伏格里奥归于——同一之命运(彼二人系被毒死者),余今向余之——惟一继承人,余侄葛陀?斯巴达,宣布:余曾在一彼所知——悉并曾与余同往游览之地点(在基督山小岛之洞窟——中)埋藏余所有之全部金银条,金块,宝石,钻石,美——玉;此项宝藏之存在仅余一人知之,其总值约及罗马艾居二——百万;彼仅须打开岛东小港右手第二十块岩——石,即可获得,此窟共有洞口二处;宝藏系在第二洞口最——深之一角;此项宝藏余全部赠与余之惟一继承人。
凯——撒?斯巴达
1498年4月25日 ?
“好,现在你弄清楚了吧?”法利亚问。
“这就是那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的红衣主教斯巴达的遗嘱吗?”邓蒂斯回答,仍然持怀疑态度。
“没错呀!就是它。”
“是谁把它补充完整的呢?”
“当然是我啦。我根据那残余的半张纸,就把剩余的一半都猜了出来,——根据那张纸猜出行次的长短,再根据显出字迹的部分来推敲,一点一点地摸索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呢?”
“当时我决心立即动身,只带上我《论统一意大利》那篇巨著的前几章。但是帝国警务局长早就把我盯上了,当时他所持的意见与拿破仑恰恰相反,拿破仑希望有一个儿子来统一意大利,而他却盼望着这种割据的局面永久地持续下去。而他们又不知道我这样急急忙忙离开的原因,于是便怀疑我,因此我刚一离开皮昂比诺就被逮捕了。现在,”法利亚的表情就像慈父一样,“现在,我亲爱的邓蒂斯,你已经非常清楚这个中缘由了。如果我们能一起逃走,这笔财富的一半就是你的了。如果不幸我死在这儿,你自己逃了出去,这笔财富就全部归你所有。”
“可是,”邓蒂斯结结巴巴地问道,“除了我们之外,这笔宝藏就没有它更合适的主人了吗?”
“你尽管放心,绝对没有了。那一族人已经绝后了,而且,最后一代的斯巴达伯爵又指定我做了他的继承人,把这本具有象征意义的祈祷书赠予了我,他把这本书里的一切都给了我。你尽管放心好了,如果我们能得到这笔财富,那么我们享用它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你说这笔财富价值——?”
“两百万罗马艾居,——换算成我们的钱,大约有一千三百万。”
“这就像做梦一样!”邓蒂斯说,这个庞大的数字让他目瞪口呆。
“为什么象做梦一样?”老人问道,“斯巴达家族是十五世纪时历史最悠久,而且势力最大的伟大家族之一。而在那个时代,各种投机事业和工业都还没有兴起,所以积藏那些金银珠宝并不奇怪。即使是现在,罗马有些族人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可是他们还拥有着价值百万的钻石珠宝,那是作为传家之宝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他们不能动。”
爱德蒙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怀疑和高兴这两种情绪中摇摆不定。
“我之所以这么久也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你,”法利亚接着说道,“只是为了要试试你,然后给你一个惊喜。如果是在我发病之前我们已经逃了出去,我就会把你带到基督山小岛去,但是如今,”他长叹了一声,道,“是要你领我去那里。喂,邓蒂斯,你还没谢谢我呐!”
“你才是这个宝库的主人,我亲爱的朋友,”邓蒂斯回答,“而且你是它惟一的主人。我又不是你的亲戚,我对它并无权利。”
“你是我的儿子呀,邓蒂斯!”老人叫了起来,“我这行职业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上帝派了你来做我囚徒生活中的儿子,给我这个不能做父亲的人和没有自由的囚徒一点安慰。”于是法利亚向青年伸出了手,而邓蒂斯则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