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八章 (1)
乔治?杜洛华和克洛蒂尔德?德?马香尔依然保持着联系。一天他俩在君士坦丁堡街那套小公寓门口碰头后,便匆匆走进屋里。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觉得屋里很黑。乔治还没来得及把百叶窗打开。克洛蒂尔德便对他说:“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娶苏姗?瓦尔特喽?”他坦然承认了一切,而且还反问道:
“你不知道吗?”
她怒气冲冲,站到他面前,噔着大眼睛说:“你要娶苏姗?瓦尔特?这太过分了!太不可思议了!你甜言蜜语哄了我三个月,想瞒着我。现在这件事谁都知道,就只有我还蒙在鼓里。这次还是我丈夫告诉我的!”
杜洛华冷笑着,好像无所谓,但心里多少有点惶恐。他把帽子往壁炉上一扔,就一屁股坐到扶手椅上。克洛蒂尔德面对面的盯着他,继续愤怒的说:
“自从你和玛德莱娜离婚后,你就开始了这个阴谋,你假情假义的继续让我做你的情妇,让我暂时补补缺,对吗?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真想不到!”
他问道:
“你干嘛这样?我有妻子,但她欺骗我,被我当场捉住,我被批准离婚。现在我看上苏姗,娶她为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只好喃喃骂道:
“啊,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杜洛华微笑着反唇相讥:
“当然,笨蛋和傻瓜才总是上当!”
她仍然顺着刚才的思路说:
“我应该从一开始就猜出你的伎俩,可是我没有,想不到你真是这么一个无耻之徒!”
他扳下面孔,提高音量说:
“请你说话干净一点。”
杜洛华这样一威胁,她就更生气了:
“什么!现在你想要我客客气气的对你说?自从我俩认识以来,你对我的态度简直是个无赖,你倒想我不当着你的面说?所有的人都被你骗了,被你利用了。你到处花天酒地,骗财骗人,还想我当你是正人君子?”
他霍地起身,嘴唇气得直哆嗦:
“你住口,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轰出去。”
她没好气的说:
“从这里轰出去……从这里?……你把我从这里轰出去?……你……你?”
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怒火冲开了门,一下子炸开了,汹涌直下。
“从这里轰出去?你难道忘了,从第一天起,这套房间就是我付的钱!哦,对,有时候,你也掏过钱。但到底是谁租的?……是我……谁把这套房子保留下来的?是我……而现在,你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闭嘴吧,流氓!你以为你做得很巧妙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样从玛德莱娜手里把沃德雷克给她的遗产抢走一半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样和苏姗发生关系。然后逼迫她嫁给你吗?……”
杜洛华抓住她的肩膀,用双手使劲的前后摇晃她:
“不要提她!我不许你提到她!”
她叫得更欢了:
“我知道,你和她睡觉了。”
如果说别的事他还可以忍受,但这个无中生有的谣言却实实在在的激怒了他。刚才她大叫大嚷,当他的面数落他的种种罪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她又对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小姑娘横加诬蔑,杜洛华不禁手心发痒,恨不能痛打她一顿。
他连声警告她:
“住口……你小心点……住口……”并使劲摇晃她,仿佛她是树枝,如果不摇,上面的果实是不会落下来似的。
她披头散发,张着大嘴,疯狂地瞪着两眼大吼道:
“你和她睡觉了……”
他腾出右手,一记重重的耳光把她打倒在墙边。任她十分顽强,用手撑着身子,转过脸,冲着他骂了一句:
“你和她睡觉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扑上前去,骑在她身上,像揍男人一样对她拳打脚踢。
突然,她不吭声了。在杜洛华的淫威之下开始发出呻吟。她不再挣扎,只是把脸藏在墙角里,痛苦的嚎叫着。
她没有移动身子,仍然躺在地上轻轻地啜泣。
他问道:
“你快哭完了吧!”
她没吱声。杜洛华站在房子中央,对着在他面前的这个身体,显得很伟岸,不过他还是有点发窘,也有点惭愧。
但他还是把心一横,抓起放在壁炉上的帽子说:
“再见了。你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门房吧。我不再奉陪了。”
说完,他走出屋子,把门带上,然后,到门房那儿,对看门人说:
“太太正在屋里,她待会儿再走。您告诉房东说我从十月一日起把房子退了。现在是八月十六日,还没有到期呢。”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因为他有急事要办,要把给新娘的礼物准备齐全。
婚期定在十月二十日两院复会以后。将在玛德莱娜教堂举行传统婚礼。大家对此议论纷纷,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流社会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猜测新娘曾被拐走过,但没有任何证据。
据人们说,瓦尔特夫人不再理睬未来的女婿。在决定婚事的那天晚上十二点,她叫人把女儿送到寄宿卡提瓦,就悲愤地吸毒自杀。
别人发现她时,她几乎已经死去。反正她的健康肯定不能恢复了,现在她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好人,变得异常虔诚,每个星期天都到教堂参加圣体的仪式。
九月初,《法兰西生活报》郑重宣告:杜洛华?德?康泰尔男爵升任总编辑。瓦尔特先生保留着经理职位。
于是,《法兰西生活报》准备大干一场了。开始招兵买马,用金钱从各个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大报社夺走了大批有名的专栏编辑、本地新闻编辑、政治编辑、艺术译论员和戏剧译论员。
这家报纸在各方面迅速取得了巨大成就,以至于当初对它嗤之以鼻的正派作家也不得不对它刮目相看,那些严肃而受人尊敬的老报人谈起《法兰西生活报》时再也不耸肩膀以示蔑视了。
自然的,该报总编辑的婚礼成了巴黎的一件大事,最近以来,杜洛华和瓦尔特一家已经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礼会新闻中经常提到的名人却打算参加婚礼,以示庆贺。
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婚礼举行了。
从早上八点开始,玛德莱娜教堂所在的王家大街上就禁止行人来往,并向巴黎市长宣布,在这里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教堂全体人员立在高高的台阶上铺上了一条宽宽的红地毯。
从上班的小职员,工厂的年轻女工,到百货商店的杂役,都停下来驻足观看,心里颇为纳闷,这些为了婚事而如此铺张的大阔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十点钟左右,看热闹的人就停下不走了。他们站了几分钟,希望能看到仪式马上开始,后来又各自渐渐散去。
十一点,来了几队警察,他们命令人群散开。因为围观的人不断增加而且越围越多。
第一批客人很快到了,他们想找个好位置,以便把一切都看个究竟。他们占据了教堂中间过道两边的椅子。
逐渐的又来了一些人,妇女们雍容华贵,男人们则是规矩气派。妇人们都穿着丝质衣服,裙裾拖地,男人们几乎均已谢顶,态度极为严肃。
教堂渐渐坐满了,下面已是黑压压一片。阳光从敞开的大门射进来,照着头排的亲友。祭坛的光线似乎很弱,供桌上摆满了蜡烛,昏黄的烛光与大门射进来的那一圈阳光形成强烈的对比。
相熟的人们认出对方后,彼此作手势打着招呼,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而文人们则不像社交界人士那样庄重,他们窃窃私语,不断打量着美丽女子,
诺尔贝?瓦兰纳正找着熟人,忽然瞥见雅克?里瓦尔坐在几排椅子的中间,便立刻朝他走去。
“瞧,”他说道,“上帝总垂青机灵的人!”另外那位则丝毫没有妒嫉心理,回答道:“他这回可好了,一辈子都高贵了。”他们指点着他们所看见的人,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
里瓦尔问道:“你知道他妻子的情况吗?”
诗人微笑着回答:“可说知,也可说不知。听说她住在蒙马特尔区,深居简出。可是……这里面不那么简单……最近《笔报》上有几篇政治文章,与以前福雷斯蒂埃和杜洛华的文风极为相似,作者署名是让勒多尔,是一个英俊聪明的年轻人,属于咱们朋友乔治那种类型,而且他认识乔治的前妻。因此,我认为她喜欢初出茅庐的新手,永远喜欢这种人。另外,她很有钱。当初沃德雷克和拉罗舍?马蒂厄去她家那么勤也是有原因的。”
里瓦尔说道:
“玛德莱娜这个小娘们实在不错,小巧玲珑,聪明伶俐,脱了衣服一定很迷人。不过,我有个疑问,请你告诉我,杜洛华已经公开离了婚,为什么还能在教堂举行婚礼呢?”
诺尔贝?德?瓦兰纳回答道:“他第一次结婚并不算数,教会是这么认为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