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军官 (2)
达尔大尼央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但在红衣主教阴郁的目光注视下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反正一样,先生们,”红衣主教说,阿多斯的那番话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我不喜欢有些士兵摆大老爷架子,所有人都应遵守纪律。”
阿多斯等红衣主教把话说完,就开口说:
“大人,我们并没有忘记纪律。不值班时,我们能够随意支配我们的时间。如果有幸正巧碰上红衣主教大人有特殊命令要下达,我们随时为您效劳。”
“大人能够看得出,”阿多斯继续说,但是他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有些不耐烦了,“为了应付一些紧急情况,我们都随身带着武器。”他指着四枝火枪。
“请您相信,”达尔大尼央补充说,“如果我们知道您在这么少的随从陪同下朝我们走来,我们一定前来迎接您。”
红衣主教咬紧了嘴唇。
“你们在一起,带着武器,还有随从保卫着,你们知道你们看上去像什么吗?”红衣主教说,“像四个密谋分子。”
“噢,大人,这倒是真的,”阿多斯说,“不过只是为了对付拉罗舍尔人而已。”
“嘿!政治家先生们!”红衣主教也皱紧眉头说,“你们看见我来了,就连忙把信藏起来了,如果我能像你们看信一样看透你们的脑子的话,也许会发现很多的秘密。”
阿多斯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向红衣主教走了一步。
“大人,我们像在接受一次审问,果然是这样的话,那就请红衣主教先生稍微解释一下,我们心中也有个数。”
“是审问又怎么样?”红衣主教说,“在此之前已有许多人被审问过,阿多斯先生,而且他们都如实作答了。”
“那好,红衣主教大人,您只管问,我们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您准备念完后又藏起来的是封什么信,阿拉密斯先生?”
“是一封女人的来信,大人。”
“噢,”红衣主教说,“这种信需要保密,不过让一个神父看看总还是可以的吧,你们也清楚,我曾得到过神品。”
“大人,”阿多斯露出可怕的平静表情,回答道,因为他知道他是在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信是一个女人写的,信上的签名既非马里育?德?洛尔姆,也非代吉荣夫人。”
红衣主教的脸一下子苍白了,眼中射出凶狠的光芒,他转过身去,好像是要下命令。看到红衣主教的这个动作,阿多斯朝放火枪的地方走了一步,三个朋友也都紧盯着火枪。红衣主教一方才三人,火枪手这一方共七人。红衣主教认为双方力量悬殊,于是他忽然改变主意,满面的怒容顷刻间变成了微笑。
“好啦!”他说,“你们这些勇敢的年轻人在白天自豪,在黑夜忠诚,把别人保护得那么好,保护保护自己也没什么害处。先生们,我没有忘记你们护送我到红鸽棚去的那个夜晚,如果我担心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一定请你们护送我,但没有什么危险。请你们喝完酒,再念完信,再见了,先生们。”
他骑上马,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四个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站着,两眼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消失为止。
然后他们面面相觑。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沮丧的神色,他们明白他是怒火满腔地走的。只有阿多斯脸上带着那种威严而藐视一切的微笑。
等红衣主教到了既听不见他们说话又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的距离之外,波尔多斯叫起来:
“这个格里莫,他发现得太晚了!”
格里莫正要为自己辩解,阿多斯举起手指叫他闭嘴,他立刻就不吭声了。
“您会交出信吗,阿拉密斯?”达尔大尼央问道。
“如果他非要我交出那封信,”阿拉密斯回答,“我会一只手把信交给他,另一只手用剑穿透他的身体。”
“我早已料到您会这样干,所以我站在了您与他中间。”阿多斯说。
“亲爱的阿多斯,”达尔大尼央说,“我佩服您,不过说到底我们理亏。”
“我们怎么理亏了?”阿多斯说,“难道一切属于红衣主教?我觉得,在这个人的思想里,全世界都属于他。难道爱上一个女人也是搞密谋?您爱上一个被红衣主教投入了牢中的女人,您想方设法把她从红衣主教手中救出来,这是您与红衣主教间的一场赌博。而这封信就是您手中的牌,为什么要让您的对手看您的牌呢?这绝对不可以。让他猜吧!但我们能猜到他手中的牌!”
“不错!”达尔大尼央说,“您说的很有道理,阿多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提刚才发生的不快,继续念他表妹写的信吧。”
于是阿拉密斯从口袋里掏出信,三位朋友又凑到他跟前,三个随从重新回到那个酒坛子的周围。
“您只念了一两行,”达尔大尼央说,“还是从头开始念吧。”
“好吧,”阿拉密斯说。
亲爱的表哥:
我就要动身去斯特内了,我姐姐已把我们的小女佣人送进了加尔默罗会修道院。这个可怜的女孩只好认命,她知道如果生活在别的地方,她就要遇到危险。可是如果我们家的事能像我们希望的话,我相信她会甘冒受到上天惩罚的危险回到她想念的人的身边去,特别是她得知有人一直在想念她。眼下她惟一希望得到的是他未婚夫的一封信。我很清楚这种东西很难从铁栅栏里通过;但我已不只一次为您证明过,亲爱的表哥,毕竟我不是一个太笨的人,我可以负责送这封信。我姐姐感激您对她的殷切而永恒的怀念。她一度感到担心,不过现在她放心了,因为她把她手下的伙计派到那边去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再见了,亲爱的表哥,尽可能经常地给我们送来您的消息。我拥抱您。
玛丽?米雄
“啊!太感谢您了,阿拉密斯!”达尔大尼央叫了起来,“亲爱的康斯坦丝!她还活着,她安全地待在一座修道院里,她在斯特内,斯特内在哪儿,阿多斯?”
“在距阿尔萨斯边境几法里的洛林;一旦撤围,我们可以到那边去转转。”
“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波尔多斯说,“因为今晨绞死的一个间谍说拉罗舍尔人已经开始吃皮鞋了。”
“这些可怜的傻瓜!”阿多斯一边说,一边斟了杯甜美的波尔多葡萄酒,“你们是好小伙子。见鬼,您在干什么,阿拉密斯?您要把这封信放进口袋里?”
“对,”达尔大尼央说,“阿多斯是对的,应该烧掉它,但即使烧掉,谁知红衣主教先生还会不会审问纸灰呢?”
“他会那么干的。”阿多斯说。
“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这封信?”波尔多斯问道。
“到这边来,格里莫,”阿多斯叫道,“为了惩罚您没有得到允许就说话,您先把这些纸吞下去,然后喝下这杯酒。”
格里莫面带微笑,盯住阿多斯刚斟满的那杯酒,把信纸嚼烂吞了下去。
“太好了,格里莫师傅!现在喝这个,不用说谢谢。”阿多斯说。
格里莫大口大口地喝着杯中的波尔多葡萄酒。
“好了,我们可以放心了。”
与此同时,红衣主教在继续他那忧郁的散步,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这四个人必须归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