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已然痛到无法自拔,身子像是被碾压一般,臀部背部痛的不真切,像是下一秒便要死去了。
打了多少下?像是很久很久,又像是一两下。火辣辣的疼痛侵袭着自己的神经,在半梦半醒间,她只觉着临死前的折磨如此的难以忍受。
她怎么就可以死了呢?
她还没有熬到出宫嫁人,她还没有衣锦还乡,她还没有……去给渣男一个帅气的报复,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
有人在说“住手”?那是幻觉吗?
张慕德一溜小跑跟在赵轻闲的身后,不时地小心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脸颊,他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抬眼看着不远处兰贵妃的青岚宫,不由地捏了把汗。
赵轻闲面上还是一片淡然,脚步不紧不慢,提步进了青岚宫。
青岚宫不同于以往的清净,庭院中几个大力太监围着,两个太监正提着棍棒行刑。打在皮肉伤的闷声依稀可听到。
他随意一扫,便看到条凳上趴着一个女子,身着浅粉色宫衣,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立在庭院中,身姿挺拔,面上是说不出的冷然,抬眼看向在走廊上看热闹的兰贵妃。
“住手!这是什么意思?”
赵轻闲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慌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哗啦啦地跪了一片。
没有人能看到,赵轻闲的手指已然悄悄收紧。
——在他表示宠爱唐选侍的时候,竟然有人敢公然下手,处死他的爱妃!
兰贵妃不禁噎了一下,她慌忙推开手持折扇轻轻送风的宫女,顾不上让她扶着自己,便站起身来,“皇上……你……”刚想要张口说你怎么来了,看着赵轻闲面上并无丝毫表情,心底不由地一怵。
皇上能过来,实在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适才张扇说皇上陪着太后,怎么如此不过半枝香的功夫,就到了青岚宫?
不过她已然准备完善,也并不惧怕皇上的问责。
于是唇角含着笑意,眼角眉梢的凌厉气息稍微敛了敛,工工整整地行了礼,“给皇上请安。”身姿美妙,动作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赵轻闲盯着兰贵妃发髻上的晃眼的首饰须臾,清淡的声音,“……起。”
“谢皇上。”
“朕在问你话。”赵轻闲蹙眉,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兰贵妃就像是平常与自己话家常一般,眉梢含着温柔,却并不说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儿。她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了。
竟然比自己还嚣张!
——赵轻闲瞬间觉着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
“皇上,您还记得凤庆吧?”兰贵妃楚楚道,粉颊上是说不出来的哀婉。“前段日子臣妾找不到凤庆了,于是在宫里极尽可能地搜寻,却再也没有找到。臣妾以为它……跑到了一个幸福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它却死在了湖边啊!而旁边,就有唐选侍的糕点盒子,必然是她谋害了臣妾的凤庆!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说着,兰贵妃低低地啜泣起来,香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精致的五官显出几分可怜。
赵轻闲心底轻嗤一声,他记得,他怎么不记得凤庆!
不过是只该死的猫,就因为兰贵妃是云家的人,想要争夺皇后之位,就要给猫起“凤”的名字。显而易见的要与皇后的娘家颜家争权夺势,皇后身体好着呢,就要决定当皇后,还要“庆祝”?当他这个皇上是死的吗?
只不过太后如今偏袒润王爷赵轻默,连带着对于依附赵轻默的云家也极为宽容,自己才按捺了下来。如今想来,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赵轻闲蹙眉想了想,还是没有抓住这股奇怪的感觉。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兰贵妃,“你就那么笃定是唐选侍做的?有证据吗?”说着,他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伏在条凳上的那个身影。娇小的身子翘着臀部,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涌入脑海,赵轻闲的心头一跳,这个蠢货不会真的死了吧?
“有证据!”兰贵妃没有注意到赵轻闲的视线,她将擦拭自己眼角的香帕放下,狠声道,“这个恶毒的妇人,想要谋害我的凤庆,却不想慌忙之下落了糕点盒子,这才让臣妾给逮住了!”
说着,张扇托着托盘高举过头顶,低伏身子徐徐迈步过来,“回禀皇上,这就是在案发现场留下来的证据。”
——为了搞死唐豆,竟然把这只猫死的地方叫做案发现场,呸!真不要脸!
赵轻闲内心轻嗤一声,眼神在糕点盒子上打了个转,反倒笑了,“兰贵妃,你莫不是傻了,这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糕点盒子,印记还那么明显,你怎么就能断定是唐选侍的呢?”
“……谁不知道最近唐选侍打扫凤栖宫,皇后娘娘体贴悲悯,每日里让唐选侍带了御膳房新制的糕点?况且那日确实有宫女见到唐选侍往湖边去了。”
“哦?” 赵轻闲面上终于有了表情,是哑然失笑的表情,良久,这才笑道,“你怎么就能判定就是唐选侍碰见了你的那只该死的猫,再因为心虚和慌忙掉了糕点盒子?”
他的话语越说越冷冽,“再者,即使真的是唐选侍做下的,兰贵妃,你有什么权利处死一个选侍?嗯?”
一声轻“嗯”像是重锤般打在了兰贵妃的心间,她不会听不出来,这句话中饱含的不满。兰贵妃无比的心虚,她好像低估了唐豆在皇上心头的重量。皇上不是一向是视女人为粪土的吗?后宫中的女人失踪多少,为何偏偏对唐豆这么在意?这样的皇上,连自己也不太熟悉。
“皇上,臣妾……”兰贵妃勉强一笑,正待要说话,便听到一声轻轻的呜咽,女子的呻吟声传来。赵轻闲冰山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微微的波动,他拧眉扭头,便看到伏趴在条凳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
他来不及细想,提步便快速走了过去。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唐豆身上。
唐豆是被痛醒的。像是昏迷了一样,隐隐的争执声传入脑中,隐约传来的“住手”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着醒了过来。
不打了?
还没有来得及感慨自己留得了性命在,唐豆就感到周围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臀部的疼痛还在,唐豆骤然觉着无比羞耻,哭着将脸埋在了条凳上。
她可以不出现吗?
不对……能别看她了吗?
她是个女孩子,被打了屁股,还怎么有脸见人?
脸埋在了手心里,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自欺欺人地将视线隔在了外面。须臾,头顶上有人在轻柔地抚摸着,一下一下,无比的温柔,“起来吧,你安全了,没有事儿了。”
安全了了不想出来,丢死人了!唐豆在心头嘤嘤嘤啜泣。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透着隐隐的无奈。
——等等,刚才说话的声音像是皇上?唐豆悚然一惊,慌忙抬起头来,骤然头顶上一阵疼痛,强烈的刺激让她的眼眸中骤然蓄满了泪水。
泪眼婆娑中,隐约看到赵轻闲面目扭曲,下巴上一片红色。
好像,又撞住皇上了。
赵轻闲用手使劲儿揉了揉下巴,疼痛感这才稍微减轻。他蹙眉,“你还好吗?还能走不?”
“……不好!不能走!”唐豆趴在条凳上,无赖地摇头。
真幼稚!
“……起来,回宫!”赵轻闲厉声道。
“……不起来!不回去!”唐豆顿时羞愤难耐,她如何能走得回去!说着,她将双手捂在自己的耳朵上,猛然摇头,“不是我做的!为什么打我!”
真幼稚!
须臾,赵轻闲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子,伸开双手,将唐豆揪了起来。唐豆来不及抗议,便发现天旋地转间,已经变成了公主抱的姿势。待唐豆发觉自己被赵轻闲抱着走时候,已然悬空挂在了赵轻闲的身前。
“皇上,案件还没有查明白,现在是不是要唐选侍一个解释?”兰贵妃急道。
“那天唐选侍是跟朕在一起。”赵轻闲淡淡瞥了她一眼。
眼中暗含的责怪让兰贵妃心头一突,她勉强笑着,“那糕点盒子如何解释?为何就掉在了凤庆死去的地方?”
“那就不干唐选侍的事儿了,我们已经完全遗忘了盒子,”赵轻闲一皱眉头,目光微凛。 “你是在质问朕?”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实在没办法看着凶徒逍遥法外!敢问皇上,为何会遗忘了糕点盒子?”兰贵妃横下了心,咬唇问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是铁了心要包庇唐豆,但是她要问清楚,为何皇上就那么死命的维护唐选侍,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赵轻闲顿了顿,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波动。
唐豆看地着急,嘴快地接道,“因为掉进了水里!”
“……谁?”兰贵妃皱眉头,皇上怎么会掉进水里?莫非是唐选侍?
“唐选侍掉进了水里,朕去救她,就这样,有什么问题来找朕!”赵轻闲说完,抱着唐豆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抱着唐豆走了。
——真是厚脸皮,明明是皇上掉进了水里,她去救的皇上好吧!
唐豆撇了撇嘴,却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头顶的那一片小小的世界,只看到赵轻闲紧紧抿着唇,因为自己刚才的碰撞,下巴上隐约还有一片红色。赵轻闲在抱着自己行走时候,小心地不碰住自己受伤的臀部。唐豆躺在他的怀中,恍然产生了一股幻觉,就像是……躺在了整个世界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