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2)
“啊，好家伙，最痛快的是听说我们还要跳舞呢!”霍旦丝插嘴道。
克莱德注意到，她那张嘴特别可爱，她笑的时候把嘴一抿，那神气很迷人，这使克莱德又爱慕，又开心，几乎忘乎所以了。在他看来，她那样子是很讨人喜欢的，她那股魅力的确使他忍不住把刚喝到嘴里的咖啡一口咽下去，差点呛着。他放声大笑。
这时，霍目丝也就朝他转过脸来说：“瞧，我害得他笑成这样。”
“啊，你岂止害我成这样。”克莱德大声说。他忽然灵机一动，心花怒放，胆子也大起来，在她的影响之下，他突然觉得有了勇气，接着说：“嘿，我看见这么多漂亮面孔，有点儿晕头晕脑了。”
拉特勒善意提醒他说：“哎呀呀，别这么性急，用不着这样快就上她们的当，克莱德。那些约会会拼命追你，你最好别开这个头，不然她们想上哪儿就会叫你把她们带到哪儿。”果然不错，路易丝并不因为她哥哥刚才谈的话觉得难为情。说：“你会跳舞吧!格里菲思先生?”
“不，我不会。”被路易丝这一问，他马上回到现实来，非常懊恼，觉得自己有这个缺陷，在这伙人当中多么吃不开。他带着几分恳求的神气，殷勤地说：“不过我现在的确很希望能跳才好。”然后望了望霍旦丝、格丽塔和路易丝。可是谁都装做没有注意到他特别喜欢那一套，只有霍旦丝因此感到得意，心里有些发痒。她倒并不认为自己十分喜欢他，不过她这么容易就占了上风，压倒那对手，总是值得高兴的。因为她感到自己是他最中意的人，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这是不是太遗憾，他只怪他那该死的家庭教育，他觉自己吃了亏，上了当。连跳舞都不会，那显得多么傻里傻气，路易丝也露出几分为难和冷淡的神色。不过格丽塔虽不像霍旦丝那样中他的意，却给他解了围，“啊，那并不怎么难学。只要你高兴，吃完饭几分钟就行了，先学八步法就能先对付。”
克莱德很感激，并表明了他的谢意，他下定决心，只要一有机会，在这里可以学会。他心想，为什么早没进舞蹈学校呢?不过最痛苦的是，他虽然已表明了喜欢霍旦丝的心意，人家却显得很冷淡。也许是因为刚才提到的那个人，跟她一起跳舞的那个人，才使他不可能引起她的兴趣吧，他在恋爱方面总是这么不顺利。
不过晚饭刚吃完，大家还在谈话的时候，首先放上舞曲唱片，向他伸出手来的正是霍旦丝，她决不让她的对手占上风，倒不是她对克莱德特别有好感，或是对他着迷，至少不像格丽塔那样为了他那么心慌。不过克莱德明明打算这样却误解了人家改变态度的原因，竟以为她对他的好感超过了他自己的估计，他正在这么想，她便拉住了他的手，心想这人太害羞了。她叫他用右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于是她就叫他注意她的脚和他自己的脚，开始教他一个跳舞的初步动作。不过因为他太性急，表示感激也太露骨，几乎到了特别可笑的程度，她并不十分喜欢他，认为这个人太不老练，太幼稚了。同时他也有他的可爱之处，这就使她很乐于帮他的忙。不久他就能相当从容地跟她跳舞了，后来他又跟格丽塔和路易丝跳了一会儿，不过心里总希望能跟霍旦丝跳，最后人家都说他已经学得相当熟练，只要他愿意去，就可以跟他们去参加舞会。
一想到能跟她接近，回头还能跟她跳舞，他就很起劲。所以后来虽然有三个年轻人来陪她们去，其中一个就是伯特?格特勒，因为克莱德原来还跟拉特勒约定一起去看戏，可是他还是禁不住要表示想跟人家一起去。既然他这么起劲，拉特勒便终于放弃了看戏的意图。一会儿，他们就出发了。克莱德因不能跟霍旦丝在一起走，心里很不高兴，人家伯特?格特勒陪着她，他因此就很恨他这个情敌。不过路易丝和格丽塔都对他相当亲切，使他心里自在一些，也就极力对她们表示殷勤。拉特勒发觉他特别喜欢霍旦丝，就趁着独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对他说：“最好别对霍旦丝盯得太紧，我看她对谁都没诚意，她已勾上了格特勒这家伙，还有另外一些人。她也许不过逗你一下，你可能什么都捞不到手。”
虽然有这种诚恳的好意劝告，克莱德还是不死心，只要一看见她，再加上她那微笑的诱惑，她那一举一动和青春的魔力，他就完全陶醉了。为了使她再对他笑一笑，再看他一眼，再跟他握一握手，他宁肯牺牲一切，无论叫他干什么，他心甘情愿。他所接触的这个姑娘像一只飞蛾似的，根本没有一定目标，只不过是到了可以玩弄异性的年龄，认为利用一下年龄相仿或是稍大一点的男孩子，达到寻欢作乐的目的，或是弄些心爱的衣服穿穿，倒是又方便又合算的事，可是尽管是这样，克莱德还是一往情深，沉迷不醒。
那次聚会无非是青年求爱时期的一次热情迸发罢了，基蒂?基恩的家不过是一所简陋的房子，座落在一条蹩脚的街上，屋旁有些十二月光秃秃的树木。不过克莱德因为突然热恋一张漂亮的面孔，就觉得这里充满了浪漫的光彩的欢乐，而且他在这里碰到的青年男女，拉特勒，赫格伦和霍旦丝这种类型的男女，正是一些精力充沛，风度潇洒，毫无顾忌的角色，他只要能具备这些特点，即使要把心交出来，他也心甘情愿。说来出很奇怪。虽然他有点神经紧张可是有了这些新朋友，他就与这种欢乐场合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这次欢聚中，他注定了要见识一下这类青年男女怎样活动，他过去见过这类人物，这究意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凭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了。譬如说，有一种色情舞蹈。路易丝、霍旦丝和格丽塔都跳得很入迷，简直是满不在乎，毫不害羞，同时这些年青人当中许多都还提着一瓶威士忌，揣在屁股兜里，不光是他们自己喝，还不分男女地递给别人喝。
大家因为喝了酒，就大大增加了狂欢的气氛，于是他们彼此就更加亲热了，大家随意调情，霍旦丝、路易丝和格丽塔，全都一样，有时候他们也争吵。克莱德看见一个小伙子在门背后拥抱一个姑娘，或是在一僻静角落里的椅子上把一个姑娘抱在怀里。或是一起躺在沙发上，轻声说些她所爱听的亲昵话，这一切都是毫不为奇的现象。他虽始终没有发现霍旦丝有这举动，可是他还是看到她毫不在乎地坐在几个年轻小伙子的怀里。或是在门背后跟几个争风吃醋的人咬耳朵说话。这些情况有时不免使他灰心，同时又使他气愤，可是他觉得自己决不能跟她再打交道了，她太滥污，太下流，太不检点了。
他喝了人家请喝的几次酒，这是为了表示他也跟别人一样随俗，善于逢场作戏，后来他就变得胆子壮起来，跟平常不一样了，于是他就半带恳求，半带责备的口气，批评霍旦丝那种过于放荡的行为。
“你真会卖弄风情呀，不管玩弄谁，你都不在乎”。这是夜里一点钟过后，他跟她跳舞的时候说的。一个名叫威尔?肯斯的小伙子在一架音色不很高明的钢琴上弹着舞曲，他们就是跟着这个曲子跳舞。她正施出一种亲切而风骚的神态和愉快而性感的眼色，打算教他一种新的舞步。
“卖弄风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
“啊，不明白!”他稍稍有些发火，不过还是装出一副笑脸，掩饰他的真情。“我听人家说到你把他们都耍了。”
“啊，我是这种人吗?我还没怎么耍你吧!”她颇为生气。
“得了，别生气了，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让这么多人跟你调情，这你总不会否认吧。总之，人家似乎都很喜欢你。”
“啊，我当然让他们喜欢了，我可没有什么办法。”
“唉，我告诉你，我可以比别人多花一些钱在你身上，我有的是钱。”
“啊，我不知道。”她回嘴说，不过人家一提到钱，似乎叫她很动心，同时，凭她这种手法 就能叫小伙子们一个个都那么上劲，她也就感到很得意。说实话，她真是个小傻瓜，生性轻佻但貌相长得很美，只要遇见镜子就要照一照，欣赏一下自己的全身，还要练一练她那特别迷人的微笑。
克莱德虽然很幼稚，长相却相当漂亮，这使她很动心，她很喜欢逗引这类初出茅庐的人，在她看来，他有几分傻气。不过他是在格林?戴维森作事的，穿得很讲究，他说他有钱，愿意花在她身上，这自然是确实的，她很喜欢的人当中，有些人是没有多少钱的。
“许多有钱的人都愿意在我身上花钱呢?”她把脑袋一甩用眼睛一瞟，又羞答答地笑了笑。
克莱德的脸马上阴沉下来，她那媚态真使他受不了。他的眉头又动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闪出欲火中烧和苦恼的神色，他对生活所抱的反感，这时候又表现出来了。不用说，她的话全是真的，确实还有别人比他更有钱，又更舍得花钱。他自己是在吹牛，她正在嘲笑他呢。
过了一会儿，他有气无力的说：“你的话我相信，不过人家对情人，可不会像我这样火热吧。”
这句毫无心机的老实话使她非常得意。她觉得他这个人不坏。他们继续在悠扬的乐声中跳来跳去。
“啊，我在别处并不像现在这样逗人家。这儿大家彼此都很熟。我们老在一起玩，你千万别把看到的情形放在心上。”
她这是在巧妙的撒谎，不过经她这么一说，他总算觉得舒服一些。“嘿，只要你对我好，我什么都愿意牺牲。”他狂热地说，“你是我最中意的人，你真的太迷人了。我爱你，什么时候我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吃完了，我就带你看戏。你愿意去吗?”
她起初踌躇了一下，因为她还弄不清是否和他交往下去，且不说别人吧，格特勒就非常吃醋，老在注意盯着她呢!既使克莱德愿意为她花钱，她也许不愿意跟他纠缠，他现在已经很性急了。将来也许会更麻烦。然而，她那风骚的天性又不允许她丢掉他。他可能落到格丽塔或是路易丝手里。因此她终于跟他约定星期二见面。不过今晚上他可不能送她回去，因为有格特勒先生护送她。还是下星期二六点半，在格林?戴维森附近再见吧。他还对她说，他们可以先到佛里塞尔酒店里吃晚饭，然后到利比戏院去看滑稽歌剧《海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