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席家大院,夏青青坐在院子里,她的脸已经全是黑斑,依旧是标准的动作,双手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嘴巴嘟哝道:“木头,你去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你不会真的去杀牛魔王了吧。”她的眼睛还是大而闪亮。
银杏小村的一幕,已经让夏青青彻底的相信了夏无忧的话,她暗下决定要把古云抢在自己身边,有时候她明知林慕雪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有种说不出的醋意会冒上心头,因为这个美丽的有夫之妇深深的占领了她的爱人的心。直到古云那天在银杏树下看到了他们千年的宿缘,古云的心才有了一丝丝动摇。
“他会不会嫌我现在的容貌啊,我本来就没有林慕雪那股仙气,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那淡淡的不带一丝粉黛的天然芙蓉之美连我都嫉妒,何况是男人呢。”夏青青越想越有点懊恼,深深的叹了口气。
席红袖端了茶水,果点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道:“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呢?想古云么?”。
夏青青眼睛眨了下,看看席红袖,道:“是啊,我想他”。
席红袖“噗嗤”的笑了出来,道:“不是中原女子都含蓄么,你怎么那么直接”。
夏青青嘟着嘴巴道:“那多累啊,想就想,不想就不想,骗的过别人骗不过自己,何苦”。
席红袖点点头,道:“妹妹真是率真啊,我也好想他二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夏青青叹气道:“姐姐,他会不会嫌弃我啊,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席红袖看了看夏青青的脸,黑斑已经快遍布了整张脸,安慰道:“女人啊,一辈子都想着为自己的男人活,既要照顾好他的胃,还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拴住他的心,更甚还要把他的生活起居弄的风风光光的。也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时间,碰到个喜新厌旧,没有良心的就一辈子毁在他身上了。妹妹,如果他真的嫌弃你的脸你还会爱他么?”。
夏青青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应该不会嫌弃我的脸,我相信他”。反问席红袖道:“那你现在还爱展大哥么?”。
席红袖沉吟了一下,叹口气道:“当我知道自己怀上他的孩子那刻,我是多么希望他能破门而入,其实那一刻我已经谅解他了。他来王城确实是来盗刀的,跟我相爱也并不知道我父亲就是掌管这把刀的。这一切其实不能怪他,可是我当时只是叫我的丫鬟去传了那么一句话给他,我父亲不出,我一日不见他的面。他居然当真了,还跑去天牢谋了个监牢卒子的差事,人家看他武功高强,屈在天牢委屈了想提拔他他也不干,就为了照顾我的父亲,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缺心眼,不知道变通呢?”。
夏青青道:“你知道老虎展寒在中原的名气有多大么?,曾一人万里追杀到南疆大山,就为了有一伙贼人抢劫了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一个老者的三两银子,其实凭他的本事想赚取那三两银子也不肖多少时辰,你能说他傻么?曾帮他的兄弟宝狮堂车风之夺回一船货物,单枪匹马扫荡了十三里水泊九个帮会,而这一船货物连车风之自己也懒的去追查的。有一次在回雁镇有个老妇人叫他帮忙看一会她卖的鸡蛋,结果老妇人家务忙的忘了自己的鸡蛋,他在原地等了老妇人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老妇人自己上街去买菜发现他还守着鸡蛋。这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呢,中原江南有句说的就是他:“买的老虎一诺,值过城连三座”。”
席红袖忽的笑了起来,道:“真的啊,你还有他什么故事啊”。
夏青青摇头道:“除了卖鸡蛋这事我是亲眼看见,因为他就蹲在我家门口,当时把古云吓的一天一夜没有回家,别的事情都是古云和我爷爷告诉我的,我是第一次出远门,才会被这花害了。”
席红袖兴致刚起,颇有点失望,她的丫鬟翠儿领着古云走了过来。
夏青青忙的用手捂住了脸,古云疾步上前,关切的问道:“丫头,怎么了,身体无恙了吧”。
夏青青含糊道:“你现在才知道回来啊”。
席红袖凝视了下古云,问道:“七弟,可有你二哥的消息”。
古云道:“我回来就是来告诉嫂嫂的,我六哥已经去请人搭救二哥了,现在已经知道他大概在什么地方了,我四哥也已经见到过他,掳他的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放心”。
席红袖急切的道:“你四哥见他了怎么没有喊他回来,你们都不能救他还要去请人,这问题还不严重么?”。
古云心里骂了下自己:“三哥嘱咐了不许说四哥见到他的事,怎么自己又说了出来,现在怎么圆谎呢?”。
夏青青接口道:“估计是四哥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又或许去请的那个人能兵不血刃把二哥救回来吧”。
古云忙点头,心忖:“这丫头真的鬼灵精,知道我说谎了”。
席红袖低头不语,古云忙道:“二嫂,放心,二哥肯定会回来的,有我们兄弟在别怕”。
席红袖的眼角已经涌出了眼泪,泣道:“见到你二哥告诉他,我娘俩不能没有他,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去,你们聊”。说完,起身离座,掩泣而去。
古云的拳头紧握,咬牙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混蛋,我杀你全家,给我二哥雪恨。”
夏青青看着古云,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着急你二哥,但是掳你二哥的人他的家人没有掳你二哥啊”。
古云慢慢的松开紧握的拳头,心忖:“为什么自己对仇恨那么执着呢?难道屠龙刀下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么?”。
夏青青的双手还是紧握着古云的手,古云看见了她的脸,转而笑道:“我现在才发现我们两个很般配”。
夏青青忙掩住自己的脸,叫道:“谁让你看的”。不禁哭了起来。
古云知道女孩子都爱美,林慕雪曾经有一次因为脸上长了点粉刺,几天不肯见他。安慰道:“丫头,你有我丑么?我的脸都可以种菜了,你都那么多年没有在乎。我还怕你那点斑点么?”
夏青青道:“你说谎,男人谁不爱漂亮的脸蛋,林姐姐要是生来就像我这样,你还会想她那么多年么”。
古云着急的不知道说什么,道:“我从小就跟她在一起,将近十八年就看着她那一张脸,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漂亮,再说了我也从来不在乎那张脸。”
夏青青恨声道:“死骗子,大木头,你言不由衷。林姐姐美的跟个天仙一样,我本来就没有她漂亮,现在她是仙女,我是地上的臭虫,我跟她还怎么比”。
古云跺脚道:“丫头,你若不相信,我们现在回白日门就成亲。”
夏青青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道:“真的”。
古云道:“真的,我可以发誓”。
夏青青破涕为笑道:“谁要你发誓,我的脸可以治么”。
古云摇头道:“或许我二嫂说的是唯一的办法,就连你那个天尊爷爷也没有办法,只是说我六哥去请的那个藏青和尚或许有办法治,我们等吧,别紧张你的脸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哥”。
夏青青有点失望道:“我不要欠林姐姐的情,我不想让她去找牛魔王,要是这样我宁愿变成个麻子”。
古云笑道:“就算她真的拿来了,你也不欠她的,最多是扯平,你别忘了我的脸可是拜她所赐”。
夏青青嗔道:“你还说你忘了,我看你是拼命的往心里装啊”。
古云傻笑道:“如果不到千年银杏树下,或许我真的忘不了她,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千年的约定,我跟她在一起只是十八年。她毁了我的脸,你救了我两次命。她现在是我的嫂子,而你将会成为我的妻子。你说我还敢装她么,青青,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当她是我的嫂子”。
夏青青似乎有点被感动了,低头道:“你真的决定娶我”。
古云坚定的点头道:“真的,让天尊为我们见证,你的绿色项链是我白日门的家传至宝权当定情之物。除了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跟你定情了”。
夏青青摸了摸绿色项链,抿嘴笑道:“你说话可要跟你二哥一样,不许反悔.”。
古云笑道:“你怎么拿我跟我二哥比,他那是一根筋,傻,我可没有他那么傻”。
夏青青没有好气的回道:“老虎展寒,一诺连城。我是希望你跟你二哥一样重承诺”。
古云摸了摸脑袋,道:“我原以为我二嫂傻,居然会跟我二哥这样的牛角高手在一起,现在看来我二嫂是最聪明的,你放心吧,我有这样的二哥,他的七弟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说完,拉住了夏青青的手。夏青青也没有想过挣脱,就连脸上的毒斑好像也在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这个她原来以为是世界上最丑的男人,从相遇到相知,她为他默默的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如今这个男人终于醒悟了,他说他会娶她,这世界对夏青青来说,连脸上的毒斑都是最美丽的星星了。
夏青青沉醉的靠在古云的肩上,道:“我们去白日门吧”。
古云道:“好,我就是来接你的,然后我要去兽人古墓找一个人”。
夏青青柔声道:“嗯”
席红袖默默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什。这个王城礼佛的不多,席红袖师从一个佛家医手,也被潜移默化,所以多年来潜心礼佛,祈祷道:“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展寒脱离苦海,都是我一时任性惹的错,害他有家难归,有亲难认。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我愿意为他背负所有的罪,请你别让他受苦了”。
佛堂内香烟袅袅,那尊观音像面露微笑。画的是栩栩如生,让人寄托希望后看着这微笑也会踏实。
席红袖手中紧握念珠,每捻过一颗念珠,念一声:“阿弥陀佛”。良久,恍惚中看见展寒蓬头垢面,眼光泛红,脸扭曲着,神情极度痛苦,站在一个铁笼子里面,振臂大吼一声:“红袖”。席红袖大惊,手中念珠断开,珠子滚落一地,席红袖大叫声:“相公”。竟泪流满面,不能自禁。
古云和夏青青正来道别,见席红袖趴在地上,慌忙上来扶起,席红袖紧紧抓住古云的袖子,满眼恳求的道:“七弟,我看到你二哥了,他在喊我,他的神情很痛苦,蓬头垢面,两眼血红,他到底怎么了”。
古云握紧了拳头,双眼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咬牙道:“二嫂,二哥入魔了,不过我相信二哥一定会挺过来的,我相信。这个迫害我二哥的贼子,肯定不得好死。”
席红袖还是紧拉着他的手,疯了似的叫道:“他在那,你带我去见他,他平日最恨那些妖魔,他怎么可能会入魔”。
夏青青看着古云的眼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拉了拉古云的衣襟,轻声道:“木头,你现在好像也有点入魔”。
古云猛的一怔,道:“我是恨那个害我二哥的贼,二嫂,我带你去封魔谷”。
席红袖感激似的点点头。
夏青青道:“二嫂,别伤心了,二哥一定会平安的,我们都知道他是好人,好人肯定有好报”。
席红袖刚才心力交瘁,伤心过度,竟一下昏了过去。两人忙把她抬起,夏青青掐住他人中,良久,悠悠醒来,神情恍惚道:“他怎么会得罪那个恶人的呢。”
古云道:“那恶人觊觎的是我二哥的井中月或者是有更大的阴谋,我们去封魔谷吧”。
夏青青道:“二嫂又不会法术,怎么去”。
古云道:“不妨,天尊已经打通了王城到各大城市的传送门,我们往传送门走,二嫂先交代下家里的事情吧”。
席红袖好像身上被注入了强大的力气,咬牙起身,去安排家事。
夏青青看着席红袖出去,盯着古云道:“你近来练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古云不解的看了下夏青青道:“怎么了,没有异常啊。只是我在封魔堡大战中砍中了虹魔教主三刀,觉的我父亲留下的刀法真的威力强大,那一战我杀的妖异丝毫不比大哥他们少,而他们砍不中的虹魔教主独我一人砍了他三刀,解恨”。
夏青青担心的问道:“你那来的那么多恨啊”。
古云沉吟了一下,道:“家仇亲仇,我的恨还不够多么?”。
夏青青弱声道:“木头,有些仇恨能放就放吧,仇恨是个双面刃,既能激起人的斗志,同时也会迷失人的心智。能宽容的我们就宽容吧”。
古云似乎有点不耐烦道:“你胡说什么啊,我能放下林慕雪毁容绝情的一剑,我能放下被兄弟们误会逼到无路可退的绝望,但是我怎么可以放下赤月老魔屠我家族的血仇,我怎么可以放下那个逼疯我二哥的大恶人,我二哥是我这辈子除了大哥以外最敬爱的人,多少年他待我实如兄弟,其实恩同父子你知道么?”。
夏青青低下了头,感觉这个七年来话语不多的木头越来越陌生了,心忖:“屠龙刀法真的有自伤的缺陷么,多少年来爷爷要我传授道家的法门给木头,可木头只醉心屠龙刀法,除了隐身术他对其他技能一点兴趣也没有,更别说洋洋大德之《道德经》了”。
兵为至凶,武为最凶。
世上或许有人会一时明白这个道理,当武功兵器,战争杀戮带来无尽的快意和荣耀的光环的时候,人们总是把那些至理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