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的作家,历来有“元曲四大家”的说法,四大家即关(关汉卿)、马(马致远)、白(白朴)、郑(郑光祖)。如果仅从艺术成就来看,他们确实是堪称大家的。但是,元杂剧作家中,堪称大家的却远不止他们四人,至少,以《西厢记》一剧光照千古的王实甫,以及杨显之、高文秀、尚仲贤、宫天挺、乔吉等都堪称大家。
元代散曲
1.散曲的产生
词到宋末,很多都已经不可歌了。一方面是文人创作过分雅化,已经丧失了词的通俗性和生活化特色,远离了广大的人民群众,成为少数文人雅士案头的玩物;另一方面,是旧谱的零落。宋张炎《西子慢·序》就说:
吴梦窗自制此曲,余喜其声调妍雅,久欲述之而未能。甲午春,寓罗江,与罗景良野游江上,绿阴芳草,景况离离,因填此解,惜旧谱零落,不能倚声而歌也。
张炎作此曲时,距吴文英不过三四十年,已感叹“旧谱零落,不能倚声而歌”,其余就可想而知了。再加上宋末元初的战乱,旧谱的散失更厉害。
就是可歌之词,大多已经传唱数百年之久,早已没有新鲜感了,因此,统治者和文人雅士又不得不把眼光投向民间,到民歌中去寻找新的形式,去吸取新鲜的养料,创造新的艺术形式。散曲中的许多曲牌,如《货郎儿》《蔓青菜》《豆叶黄》《十棒鼓》《村里迓古》《鲍老儿》《山石榴》等,一望而知是出于民间的。
散曲产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词无论是语言还是曲调,都不符合蒙古人的欣赏口味。
词所用的语言,是唐宋以来一直流行的南方语言系统,与蒙古人习用的北方语系区别很大,与“胡乐”不能很好相配。而南方的曲调,也为蒙古人所不喜欢。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说:
曲者词之变。自金、元入主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
他所说的“新声”,就是散曲。
2.散曲的结构
散曲有小令和套曲两种。
小令,是指单支小曲,这些小曲大多来自民间和诗词。套曲是由两支以上同宫调的单曲联缀而成的组曲,是对唐宋以来的大曲、鼓子词、诸宫调、唱赚等的继承和发展。散曲实际上是元代兴起的一种新的艺术歌曲的形式。
与词相比,散曲的结构要自由得多。它不像词,每一词牌的字数、结构、曲调、用韵等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同一支曲牌,其长短结构可以有比较大的区别,尤其是可以增加许多“衬字”。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散曲的旋律结构和曲式结构应该是比较自由的,给创作者和演唱者都提供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元代的歌舞器乐
1.新乐器的大量出现
元代的宫廷雅乐,基本上是沿用唐宋以来的乐器,而民间及□乐,则使用了一些新的乐器。
三弦 三弦在今天是很重要的民族乐器,它实际上是在秦代的弦鼗和后来阮咸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明杨慎《升庵外集》说:“今之三弦起于元时。”三弦和阮咸的区别在于,柄加长了很多,其音域更为宽广。音箱减小,但不用木板,而是两面蒙蟒皮,音色更优美。
火不思 大概是传自新疆的一种弹拨乐器。有人说汉代王昭君和番,带去的琵琶坏了,找人重新制作,新造的琵琶小了许多,王昭君笑着说:“浑不似。”后来被传为“火不思”。这个说法见于宋人俞琰的《席上腐谈》,很有趣,但是不可信。火不思的形状像琵琶,但是要窄一些,长一些,最大的不同是琵琶有品而火不思没有品。也是四弦,琴面蒙皮,用拨子弹奏。
云 云是以十三面小锣为一架,用小槌击打的一种乐器。实际上就是今天还在使用的云锣,民间叫“九音锣”。
七十二弦琵琶 维吾尔族弹弦乐器。又叫“卡龙”。曾称七十二弦琵琶、喀尔奈。流行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和田、麦盖提、莎车、哈密等地。卡龙最早是希腊乐器,大概是忽必烈西征的时候传入中国的。卡龙音箱呈扁梯形,状似半张扬琴,张十六或十八组钢丝弦,每组两弦同音。演奏时,琴置于木架或桌上,右手持竹、木制拨片或食指戴指套弹奏,左手持铁制揉弦器(俗称“推抹”)上下按抑或左右移动,产生各种装饰音。
胡琴 即宋代出现的马尾胡琴,也就是今天二胡类乐器的前身。胡琴虽然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但并未大量使用,在大部分器乐演奏中,使用的拉弦乐器仍然是嵇琴和轧筝。而马尾胡琴在元代才被大量使用。《元史》记载元代胡琴的形制是:胡琴,制如火不思,卷颈,龙首,二弦,用弓捩之。弓之弦以马尾。
此外,还有兴隆笙、鱼鼓和筒子等新乐器出现。
2.元代的艺人
元代艺人的地位也与文人一样,已经大不如前,许多表演艺人,都是优伶妓女。元夏庭芝《青楼集》记载有近百人,最著名的有:
珠廉秀,姓朱氏,行第四,杂剧为当今独步。驾头、花旦、软末泥等,悉造其妙。
顺时秀,姓郭氏,字顺卿,行第二,人称之为郭二姐。姿态闲雅,杂剧为闺怨最高,驾头诸旦本亦得体。刘时中待制尝以“金簧玉管,凤吟鸾鸣”拟其声。
赛廉秀,朱廉秀之高弟,侯耍俏之妻也……声遏行云,乃古今绝唱。
秦玉莲、秦小莲,善唱诸宫调,艺绝一时,后无继之者。
天然秀,姓高氏,行第二,人以小二姐呼之……才艺尤度越流辈,闺怨杂剧为当时第一手。
王玉梅,善唱慢调,杂剧亦精致。身材短小,则声韵清圆。
张玉莲,人之呼为张四妈。旧曲其音不传者,皆能寻腔依韵唱之。丝竹咸精,博尽解,笑谈,文雅彬彬。南北令词,即席成赋。审音知律,时无比焉。
陈婆惜,善弹唱,声遏行云。然貌微陋,而谈笑风生,应对如响……在弦索中能弹唱鞑靼曲者,南北十人而已。
米里哈,回回旦色。歌喉清宛,妙入神品。
此外,还有“尤长琵琶”的于四姐、“筝合唱,鲜有其比”的金莺儿、被称为琵琶第一人的李宫人、善奏胡琴的张猩猩等。
3.《十六天魔舞》
蒙古人建立了元朝以后,大量吸收和使用宋、金的音乐。元朝的雅乐,基本上是沿用宋、金的。当然,也有一些自己的特色,比如没有“小儿队”、“女弟子队”,而增加了“乐音王队(元旦用)”、“寿星队(天寿节用)”、“礼乐队(朝会用)”、“说法队”等。
在□乐和勾栏教坊、青楼妓院中,许多唐宋时期的歌舞百戏仍在表演,比如著名的《霓裳羽衣舞》。在民间勾栏的表演结束时,往往还有一种叫做“打散”的散场仪式,一般是奏《鹧鸪天》曲牌,演员边唱边舞,叫“舞鹧鸪”。
元代统治者崇信道教(全真教),又崇信佛教(喇嘛教),在歌舞艺术中,渗入了大量的佛教内容。比如据《元史·礼乐志》载:乐音王队有“男子一人,戴孔雀明王像面具”,“从者二人,戴毗沙神像面具”;“男子五人,作五方菩萨梵像”。说法队,有“男子八人,披金甲为八金刚像。次,一人为文殊像,执如意;一人为普贤像,执西番莲花;一人为如来像”。
这些歌舞中,最有宗教意味,最为神秘的,是《十六天魔舞》。《元史·顺帝纪》载:
帝怠于政事,荒于游宴,以宫女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披璎珞,大红绡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执加巴剌般之器。由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棰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笛、头管、小鼓、筝、、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官长安迭不花管领。遇宫中赞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戒者得入,余不得预。
南戏
1.南戏的复苏
源起于宋代的南戏,在元初曾一度衰落。但是,大约在元顺帝时(1333-1367)又逐渐兴盛起来。明徐渭《南词叙录》说:
元初,北方杂剧流入南徼,一时靡然向风,宋词遂绝,而南戏亦衰。顺帝朝,忽又亲南而疏北,作者兴。
南戏的复苏,既有政治上的原因,也有艺术上的原因。
元代中叶以后,元朝统治者对南方的控制力量相对削弱,对南方汉民族的艺术管制稍有放松,使得南戏得以喘息。
由于语言的差异,以音乐的好尚不同,流行于北方的杂剧,同样并不受南方人民的欢迎。明王世贞就说“北曲不谐南耳”。这和元初杂剧风靡时的所谓“南曲不谐北耳”是一个道理。
而且,在流行过程中,元杂剧本身的缺点也暴露出来,这也是更为自由,更为合理的南戏逐渐取代杂剧的一个重要原因。
杂剧的结构很死,基本上规定为四折一楔子,虽然王实甫的《西厢记》有所突破,但大多数杂剧仍然严格按照这一规定创作,使剧情的发展很受限制。而南戏没有这样的规定。
杂剧规定一折只能用同一宫调的曲牌联缀而成,显得比较单调,而南戏则可以使用不同宫调。
杂剧规定每一折戏只能一个演员唱,而其他的人只能念白。如规定旦角唱,则为“旦本”;规定正末唱,则为“末本”。而南戏没有这样的规定,男女演员在同一折戏中都可以唱。
南戏的这些优点,使得它必然会取代杂剧则成为戏剧的主流。
2.《琵琶记》与《荆》《刘》《拜》《杀》
南戏的音乐,是宋人词加上里巷歌曲,词也大多鄙俚,为文人士大夫所轻,但是在民间却非常受欢迎,很快出现了大批的剧目,仅今天仍然存有剧本和乐谱的就有一百多种,其中,最著名的是高明的《琵琶记》和被称为“四大传奇”的《荆》《刘》《拜》《杀》。
高明(1305?-1359),字则诚。浙江温州瑞安人。元顺帝五年(1345)进士,做过几年小官,后隐居于鄞县(宁波)。《琵琶记》是他的代表作。
《琵琶记》改编自宋代戏剧《赵贞女蔡二郎》,写的是赵五娘和蔡伯喈的故事。《赵贞女蔡二郎》原本是谴责蔡伯喈富贵以后“弃亲背妇”的。《琵琶记》在内容上作了一些改动,写蔡伯喈在父母的逼迫下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后娶牛丞相之女为妻。赵五娘在家孝养公婆,公婆去世后一路卖唱,进京寻夫。最后,因牛小姐的深明大义,二女共事一夫,然后一同回家为父母扫墓。对蔡伯喈的背信弃义寄予深切同情和开脱。不过,作品歌颂了赵五娘的善良正直和舍己为人的品质,仍然不失为一部好作品。尤其是在艺术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成为元代南戏的代表作。
《荆》《刘》《拜》《杀》是南戏中的四部优秀作品,合称“四大传奇”。
《荆》指《荆钗记》,写王十朋和钱玉莲的爱情故事。
《刘》指《白兔记》,因为题材来自《刘知远诸宫调》,所以简称《刘》。写刘知远“变泰发迹”和妻子李三娘的故事。
《拜》指《拜月亭》,写秀才蒋世隆和兵部尚书之女王瑞兰的爱情故事。
四部作品中,以《拜月亭》的艺术成就最高,近现代都还在舞台上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