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江山和她一样重要,所以整日坐在御书房里对着批改不尽的奏折,在朝堂上面对处理不完的国事,试图用这些东西来麻痹自己,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他批着批着那些奏折就变成了她的脸,在朝堂上看着看着那些与她年龄相若的大臣,也将他们看成了她的影子,他甚至还免除了一个跟她的眼神有点相似的大臣的贪污罪,他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他们碰面的每一个镜头,说的每一句话,就算当初她逃出宫故意打扮成一个装疯卖傻的样子,他都没有了最初的任何一点厌恶之心,反而觉得那样的她很可爱。
他没想到他真的会如此讲一个女人放在心里,那天暗卫来报说,她和孟毅然在一家客栈拜堂成亲了。他现在仍记得他的愤怒与绝望,可是坐在皇宫中的他,就连去阻止婚礼的时间都没有,其实,他一直很想在他的寝宫内抱着她躺在那张大床上,告诉她,这个皇帝的躯壳里也藏着一个真心的男人,他有多爱她,他有多么想和她一起高高在上,俯仰这片土地和臣民,他有多么想和她孕他们的孩子,让他们的江山千秋万代,他甚至可以为她绾发,为她更衣,侍候她做任何事情,只想永远在一起。
可是她不爱他,从前不爱,现在更不爱,他可以暂时囚禁她的身体,但却无法囚禁她的灵魂,他嫉妒,他愤怒,但是却不及心中的那一抹无力感,她失踪了,他也急,可是他知道,她此时回来未必就希望看到他。
他给予她的皇后身份,以及他的感情,对她来说都是阻止她与孟毅然在一起的绊脚石。可他怎么情愿放开呢?
搭在她肩上然后手一松,改成围住她的腰,下一刻,凌笑笑就如此突然被他紧紧的搂进了怀里,霎时呼吸间满是淡淡的男子气息。
“皇上,请放手!”凌笑笑心底惆怅的叹了口气,伸手微微抵开了东方闻人的胸膛。
然后直视他的双眸道:“皇上,近来可好?”
“你对朕为何总是这么冷淡?”东方闻人被凌笑笑的冷淡激怒了,他松开腰间的手,然后下一刻大力地扣住了凌笑笑的下巴。
东方闻人的怒火是凌笑笑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她现在只想摸清楚东方闻人的最后一张底牌,他到底意欲何为,当下没有再做反抗,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阿晓,你说朕对你不够好吗?朕把天子的尊严都给你踩在地上了。只要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你不喜欢的,朕都可以试着去放弃,去改变,可你身为皇后之尊,却跟一耳光男子当众成亲,你难道真的一点走不在乎朕的痛苦吗?为什么,对朕,你总想着要离开,为什么?”
东方闻人扣住凌笑笑下巴的力道越来越大,凌笑笑知道东方闻人迟早会有一场爆发的,作为帝王,他可以忍住一时之气,但不可能一直忍住不发作,如果不让他将这口气发作出来,他心中的结永远也不能打开。
“皇上,阿晓被人从宫中掳走,然后逼迫与楚雪衣成亲,在那一刻,阿晓想了很多,为何我们不能成为一对帝王夫妻呢?一则,我们失去了最初培养感情的机会,另一方面,我们的人生理念不同,皇上可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而阿晓做不到,在阿晓的心目中,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谁比谁高贵,也没有人谁比谁低贱,他们的生命也是值得尊重的,正因为如此,就算我继续留在宫中,当您的皇后,可阿晓永远无法适应宫廷的政治规则。也许,阿晓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不愿失去真正的自己。”
“那些规则也是因人而异的,既然阿晓不喜欢它,为何不打破它,改变它呢?”
“皇上,就算阿晓有那个能力去改变,可是下面的民众,朝廷的文武大臣未必就能跟着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历史上有众多变法的例子,在那过程中,也充斥着许多流血与牺牲。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的。
“而且,阿晓从来而不愿为争权夺利失去单纯的自由与幸福。”凌笑笑伸手拨开了放在她下颚的手。
“阿晓,你知道朕舍不得惩罚你,但是孟毅然,他却要承受朕的怒气,你不怕朕一气之下,将孟府满门抄斩?还有那些侍候你的宫女,朕会将她们投入军营,变成军妓,一辈子承受蹂躏之苦,而这种苦头是你带给她们的,朕会让你承担任意妄为的后果。”
“如果皇上凭一己之私就想牵连无辜的话,那他日,就算楚雪衣不虎视眈眈,那你的臣子你的臣民也会起来反抗你的,更何况,阿晓虽然爱惜生命,但是如果有那么多无辜的人真的因为阿晓受到牵累,那么,阿晓只好用这条命来向她们恕罪,活着也许不容易,能够跟心爱的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也许不容易,可是死却不难,有时只需自己动动手指,所以,皇上如果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想让阿晓死的话,大可不必那样麻烦。”
他威胁她,她这是也在威胁他吗?
她会死?她为了反抗自己是真的会选择死吗?他承认,他已经早就输了,如果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永远安详的闭上,温热的肌肤永远变的冰冷,红润的唇瓣将没有任何血色,只要想到这些情景,他觉得自己的全身也会瞬间变得冰冷。然后心会变得更空,包括悲伤与绝望。
所以,他早就输了,输了!输给了自己的心。他其实并无筹码来威胁她。
也许这一生他都无法将她忘却,但现在看着活着的她,总比要看着一具尸体的好,也是自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是真的不爱后宫这些女子,所以即使她们死了,如刘贵妃,他也无多少伤痛之意,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不在乎,不在乎呀!
但他还是想做最后一个试探。
“不,阿晓,如果你丢下为夫去死,未免太不够义气了吧。”东方闻人还沉浸在他的思绪里,孟毅然却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孟毅然,朕不记得宣你进来。”东方闻人和凌笑笑同时都看向走进门来的孟毅然。
“皇上不准的事情,并不能等于毅然不能做。”孟毅然走进近步,在凌笑笑身边站定。
“毅然,你知道现在只需要朕的一句话,就可以将你打入大牢。”
“毅然从不怀疑皇上的权威,可是对阿晓我是不会放手的,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喜欢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就算是皇上你也是不能。”
“如果朕以你的命要挟她,让她永远留在朕身边呢?”
“皇上最好不要试,因为有人已经试过了,而是阿晓却拒绝了。”孟毅然目中满是笑意。
“阿晓拒绝了?”这下换东方闻人的脸上出现了怔塄。
“是呀,皇上难道忘了我中了‘血莲蛊’吗,不过几日,就要毒发。当日有人曾拿着这蛊毒的配方给她,只因那配方需我与其他的女子交合,但她拒绝了。”要是当日阿晓不拒绝,他倒是会真的生气,就如同阿晓说过的,生命中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放弃了那些东西就算换会生命,又怎么能快乐呢?
“你不怪她?”
“我为什么要怪她,皇上也是过来人。”
“那你的取舍呢?就算你不为你的性命着想,那么你爹娘呢?你们全家的那些人的性命又当如何?如果朕让你在他们之间取舍呢?”
“那皇上的意思是?”孟毅然的桃花眼眼眸微敛,让人无法看出里面包藏的真正情绪。
“如果你选择放弃她,朕就对孟府既往不咎,对了,朕还忘了告诉你,丢失的税银和税粮是在孟府商铺的仓库找到的,所以,朕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找你的麻烦的。”东方闻人的表情早已恢复了温文儒雅,只是那温润的眼神后掩着着的是犀利。
“孟府的仓库?”凌笑笑原本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男人的交涉,现在听到东方闻人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丢失的税银和税粮身上,才继续开口。
“是孟飞扬做的对不对?皇上请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孟飞扬?孟大总管?他为何要这样做?”凌笑笑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冰冷的孟飞扬。
“因为他的娘是小腰姑娘。”关于左丞相的死现在也没有得出结论,只因破案的人一个去了江南,一个被关在宫中,后来又被人掳走。这件案子放到其他人手中,一直在拖。
“那他是宣国人吗?该不会是左丞相之子吧!”
“也兴许是吧。”东方闻人看着凌笑笑和孟毅然两人当着他的面如此旁若无人的样子,他们说话做事显然是有相当的默契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