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蹲在地上，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瓶儿，里面灌了些水，又掏出一把小刀和一个骨头簪子。他先用小刀在海宝上面刮了几下，刮下一点细末儿，然后用簪子在水里沾了些水，再把刮下来的末儿沾起来，在那人左眼上点了点。工夫不大，那人又要求他往右跟上点一点，他又往那人右眼上点了点。
一会儿，那人直叫：“舒服多了。”
看热闹的人见有便宜可捡，便纷纷要求给点眼，一会儿，便蹲到前面好几个人。他不慌不忙，一边向看的人解说这药如何神奇，一边拿小刀从海宝上削下些末儿，用骨簪沾了，往各人眼上点。说也奇怪，点了眼的人都说：“这药实在好！”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问他道：“先生，你这海宝的宝贝能治眼睛上气火蒙吗？”
他说：“能治，当时就好！”
这人说：“我去把病人搀来，你给治一治吧！”
这人走了不大会儿，就搀了一个两眼合闭，像瞎子一样的人来，求他给治。他依旧给瞎子点了药，让这人闭上眼等一会儿。
这时候，先点药的人都睁开了眼，看他如何给这人治火蒙眼。过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他便宣布说：“诸位瞧瞧，这人的眼已经好了，不信过来瞧一瞧。”
他说完便拿出一把小镊子，用左手指头将那人的眼皮拨开，用骨头簪子在那人眼球上从上往下拨拉。只见病人眼球子上一层白蒙渐渐地活动，等到快要掉时，他用镊子夹住，往外一扯，就取了出来。他把取下来的一点白膜一样的东西举起来让众人看。只见那块白皮有指甲盖那么大，那样薄厚。
周围观看的人见他立时把人眼上的蒙取了下来，都不住地大声叫好。
那个病人睁开眼，慢慢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便高兴得大叫：“嗳呀！我可看见了！这些年看不见东西，可把我闷坏了。药钱就花了没数啦，活计干不了，少挣多花，少说扔了一千块大洋了。”说到这里，又问卖药的：“先生，你给我治好了一只眼了，我该给你多少钱？”
他说：“我不要钱，我不是治病先生，白给你瞧。”
病人说：“我才好了一只眼，这只眼还没好呢。我要是还让你白治，我可问心有愧。我花了上千块大洋没治好，可以你给治好了，我总不能让人白治，那我买你点药吧。”
你说：“我不是卖药的，我这东西不卖，谁非要买，出一千块大洋，谁要谁拿去。”
病人说：“一千块大洋买不起，你匀给我点行不行？”
他摇头说：“不匀不匀。”
围观的人也想买他的药，便纷纷向他求情，请他多少匀出一点，卖给大伙。那人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削下一点细末，包起来给了病人，收了他两块大洋。
其余的人一见，都挤上去买。于是，你拿一块，他拿五角，不到一个钟头，便卖了五六块大洋，买的人奶在增加。
［评析］：跑江湖卖野药的人，都是靠骗人吃饭的。如这个人的所谓“海宝”，实际上是用芦甘石、冰片两样治眼的药物调和在一起，又捏成一个奇怪的样子，借以骗人。因为这东西本是可以治一般眼病的，所以害眼的人点上就会感到舒服些。然而，为那人起出眼里的蒙皮，则是地道的骗术。那个瞎眼病人实际是他的同伙，那块蒙皮是他从鸡眼上割下的眼膜。他预先把鸡眼膜藏在手内，借给病人上药之机，放人假病人的眼内，过一会儿拿出来，便是人们看到的情形。
这种骗术的关键在于少花本钱骗取大钱，为此，先要编造一套离奇的谎言，说自己如何拾到了宝贝。围观的人一听说“宝贝”，就知道他是江湖上卖药的。可他紧接着便声称自己不卖，从而打消了人们对江湖术士的戒备心。然后给人点眼，以试效果，再和同伙玩一出眼中取蒙的把戏。到这时候，观众已被欺骗得坚定不移了，他的同伙再三求他卖药。看起来好像他的宝贝很不愿意卖，而实际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卖药赚钱。
一般人都知道江湖术士是骗人的，而江湖术士们又总有饭吃，原因何在呢？就在于总有一套征服人心的骗术。
77．卖刀伤药的骗术
民国八年，我在牟平县看到一个卖刀伤药的骗子。
那天，正是牟平县城骡马大会，大街上人山人海，叫喊之声震耳欲聋。在街北头戏院子旁边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卖刀伤药的江湖人看热闹。
这个人在场子中间铺一块毯子，上面放一只小皮匣子，一把破扇子，还有一把刀。江湖人长得凶眉恶眼，在场子中间边走边大声喊叫着：“我不是此地人，我是济南府历城县人。我兄弟两个，兄弟在龙口学买卖。不料我这兄弟没出息，拐了柜上的钱跑了。因此，我出来找他。手足之情呀，他虽不务正业，我还是得把他找回家，不能让他漂流外方。这不，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找到，我的路费花光了，走在贵宝地，举目无亲，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不得已求求众位。唉！我可不是要饭，也不白求众位。我家世代打铁为生，有个祖传秘方，是神效无比的刀伤药。当初我家可不卖这药，配好了药只为行善积德，不论是街坊邻居，认识不认识，谁要干活儿不小心把手弄破了，或是和人斗殴，刀砍斧划，到我家来，便给他一包刀伤药，抹在伤口上，当时就止住流血，消肿止痛，长得又快，伤轻的当时封住伤口，伤重的三两天也要封口。你不信去济南府打听，历城县西关铁匠铺的刀伤药，无人不知。我们这药本来不卖，如今我困在这里万般无奈，这才配了这药卖给众位。众位说了，赶集赶庙，常见那卖假药的，说的挺好，到了用时却不见效力，叫他们蒙怕了，你的药我们也不敢买。说也倒是这样，前人洒土迷了后人眼，眼是观宝珠，嘴是试金石，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我把这药当面试一回，叫各位看看。如果众位看着有效力再买，如果看着没有效力，算我蒙人，谁也别买。”
说到这里，他一弯腰把毯子上的刀子拿了起来，这把刀子约有一尺长，样子像是十分锋利。他一边舞刀子一边说：“怎么试验呢？我把大腿上割口子，把我这药抹上，抹上就要止血止疼。”
说着，他把刀子放下，找开小皮匣，从里边取出许多小包药来，又说：“众位！我要自己从这堆药里取出一包来，众位或许会说我这药有真有假，真的三成，假的七成，三七搅着，二八兑着。我别自己拿，叫哪位我从里边随便拿出一包来。好！哪位受累替我拿出一包来？”
当时便有好事的人走过去，从里面捡出一包。他接过那包药，当众打开。众人一看那药是细末儿，颜色红中发白。他用手把左腿的带于解开，把裤子往上一捋，露出半截腿来。他右手拿起那刀，大声说：“说割就割，这也不怪众位不相信，是那些婊子养的把人冤怕了。我割一回试试，众位看我割的疼得龇牙咧嘴，止住了血便不疼了。果然是这样，大家都买上一包，行了方便，结个缘。卖多少钱一包呢？一毛钱一包。那位说我要买，你先别慌，这时候买，我也不卖，等我试验好了，你再买。今天我先卖五十包，买一包，再送一包。过了五十包以后，就是一毛钱一包不奉送了。”
说到这里，也沉了沉气，用刀子往大腿肚子上猛然割下去，观看的人，胆子小的都闭上了眼，不敢睁眼看。他这一刀子割下去，只见顺腿往下流血，直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地大叫“好疼呀！”围着场子走了一圈，确实流了不少血。走完他便往场子中央一坐，把药往伤口上一撒，伸手拿起破扇子扇起来，一边说：“有人说受了伤用布蒙上，别受了风，得了破伤风就活不成了。今天我叫众位看看我这药有多大力量。”
说着，他用扇子扇得呼呼生风，足足扇了二三十下，才把扇子放下，向观看的人说“众位看我的药怎样？如今伤口不疼不肿也不流血了吧？”
众人一看，果然伤口不流血了，血已凝结住，好像已经封了口。
这时，他便站起来，招呼众人来买：“哪位买，一毛钱一包，买一包送一包。五十包卖完为止，多了不卖，买到的别喜，买不到的别恼。哪位想要，快伸手！”
围的入看这药确有奇效，便争先恐后地去买，不一会儿，皮匣的药便卖完了。
可是，买到药的人回到家里以后，遇到外伤流血时抹在伤口上，却半点几效用也无。
［评析］：卖刀伤药的，敢当场割破自己皮肉做实验，一般人绝对相信药一定是真的，然而药照旧是假的，毫无效力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骗术出在扇子上。他那扇子一扇，用风吹促进血液快速凝固，这就令人坚信不移了。
跑江湖的人都有绝招，又往往很简单。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78．“跟头帽子”哑相术
有一种相面行生，既不打招牌，也不摇串铃，而是坐在地上装哑巴。装哑怎么相面？他在摊子前面摆一个玻璃镜框儿，里边写上“哑相”或“揣骨神相”，算是招牌，又在摊上的白布上写着：“坐地不语，我非哑人。先写后问，概不哄人。父母双全，父母不会，兄弟几位，妻宫有无，有子无子，子宫几位。”这算是广告。
相面先生在摊上盘腿一坐，那神气颇有点像姜子牙钓鱼。从旁边路过的人见相面的还要装哑巴，实在稀奇，便围过来观看。
相面的见人们都睁着好奇的目光，便拿出一块小黑板，在上面写了“奉送手相”四字，写完抬起头来，两眼直冲观众看。这是看人脸上的喜怒哀乐，各样神色。
这观看的人中有位某甲，本在商店作伙计与同伙不和，有心辞事不做，还没有辞呢。这天向掌柜告了一天假，到街上游玩散心。那哑相先生一眼便看见他面带愁容，二目无光。于是冲某甲指了指“白送手相”小板。某甲会意，便伸出一只手给了相面的。相面的看了看，便在某甲手上写了“二虎争食”四个倒字。
某甲一见四个字，暗想同伙计不和，确实像二虎争食，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笑意。相面的看到某甲笑容，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便在小黑板上写“你可相相面”。某甲问：“要多少钱？”相面的又写“四角”。
某甲还在犹豫不决时，相面的已经动作起来。只见他从腿底下拿出一沓纸条，长约三寸，宽只一寸。他先举起让人看一看，证明上头没写字，是白的，然后极为认真地在某甲脸上看了一会儿，便秘密地把结果写在纸条上。
这写纸条，不能让人看见，必须捂严实了，所以有个名叫“护托”。
写完之后，他便指着白布上的广告词，意思是让某甲自认是“父母双全，父母不全，兄弟几位…”。
甲说：“父母不全。”
相面先生便把左手里的一沓纸条儿亮出来。某甲一看，上面写着“父母不全”。观看的人都以为相面先生看准了，说对了。某甲也心悦诚服地掏出四角钱。
其实，相面的怎么能从人的脸上看出父母是不是健在呢？他的纸条上的字也并不是他相面的结果。把戏就在那沓纸条上。
原来相面的用的那沓纸条，词侃叫“跟头幅子”。这东西有四层纸，预先已经在上面分别写上“父母双全”、“父母不全”等等一共七句话，写了七面，还剩下一面没有字，供随时用到再写。所以，他在写幅子时，绝对保密，不能让观众看见。他究竟写了什么，既然谁也不知道，那么等到某甲说出“父母不全”之后，他便把幅子里写着“父母不全”的那一面翻开，亮出来让众人看。
干这种生意的人，必须先把跟头幅子像变戏法似的反复练习，等到练得纯熟了，才能出门“相面。”
［评析］：江湖上人把算卦相面的叫作“金点”，把“揣骨神相”叫“哑金”。这种骗术靠的只是一种小把戏。然而他们也有真本领，那就是善于察言观色，摸人心理性情。还有一手，那就是引诱人上钩。所以，对这种人，千万不要相信，谁相信谁上当。
79．诸葛神算巧骗人
北京人荣式毅，因商寓于大连旅店中。一天，闭门出游，听人说大连西岗子是一个热闹去处，比天津的三不管、奉天的小西关、保定的马号还要热闹。于是，信步而行，不到一个钟头就走到了，真个是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各种杂技场、变戏法的、说相声的、说鼓书的，应有尽有还有杠子、竹板书、评书、洋片等无不齐全。这一番热闹迹象，真令人赏心悦目、精神奋发。
荣某信步走到一处大墙下面，见有几十个人将一个摊子围得水泄不通。从外面看，也不敲锣，也不打鼓，看不出是玩艺儿，便激发人的好奇心。挤进去一看，只见靠墙根站着一个人，长的又黑又高，一脸麻子，约有四十多岁。他身前放一张桌子，桌上铺一条白色毡子，上而放着毛笔、墨砚、石板、等物。旁边还有四个纸袋，比信封稍小一些。有三个袋子上都写着“奇门遁甲”的字样。另一个纸袋上写着：“○○○年○○○岁○○省○○县人○○月○○日○○时”生两行小字，后边还写着“父母○○兄弟○○妻妾○○子女○○”，看样子像格式表。
看这摊子，便知道这麻子是算卦先生。只见他手里拿着小竹筒儿，里边有三根小棍儿，不住地用手摇晃那竹筒儿，嘴里说：“俺这卦与众不同，按着人生辰八字，五官相貌，命相合参，能知道人的年岁多大，家乡住处，父母在不在，兄弟几位，妻妾有无，子女多少，士农工商哪界人，一辈子衣禄食禄，富贵贫贱，穷通寿夭。俺这卦摊多了不算，每天只算四卦，这叫‘奇门遁甲’。”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桌上的四个纸袋说：“俺这卦与别人不同，不是人来了再算，而是先算好了卦等人。应该有谁的卦，袋内有张纸，上面已经写好了。问卦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哪省哪县人，父母妻妾兄弟儿女，一世终身，应做什么事。哪位来算，必定是先写好了的，你看看，一字不差体在给钱，算差了一个字，分文不取，毫厘不要。哪位要算，请言语！”
有一个年轻人说道：“先生给我算算，要是算对了我给钱，算不对分文不给。”
麻子算卦先生一看这年轻人是个痞子，便说：“刚才说了，有谁的卦谁算，不是谁来谁算。没有你的卦，给钱也不算。怎么知道有谁的没谁的呢？胜负手里的竹筒就可以问出来，筒里这三根小棍儿，我摇出一根来就有你的卦，播不出来就没有。”
说着，他就摇竹筒儿，摇得那三根竹筒小根儿哗啦啦直响，半天，一根也没跳出来。他便对年轻人说：“没有你的卦。”
那人没办法，赌气走了。
荣某在旁边看见了，心中大为惊奇，便问麻子说：“先生，你算算有我的卦没有？”麻子答应一声，又拿竹筒子摇了起来，不几下，便有一根“吧啦”一声掉到桌子上了。麻子便说：“好！有你的卦。”
荣某问道：“你说你一定算得准吗？”
麻子说：“算不准分文不敢。”
麻子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纸袋，说：“这里头就有体的卦，你一辈子的事，全写好了在里面搁着呢。”
荣某说：“敢出来给我看看吧！”
麻子说：“先别动，咱们讲好了，你再拿出来瞧。”
荣某说：“还有什么好讲的？”
荣某说：“我哪条写得对不对，没法子证明。我这里有块石板，你用粉笔将你的姓名，年岁，哪省哪县人，父母、兄弟、妻妾、子女都写在石板上。然后再开这单子看，要是这单上的和你写的一样，我再把你的终身事读给你听。该多少钱卦金，你就给多少。”
荣某同意，便拿起粉笔在石板上写下：“荣式毅、年二十四岁、北京人，父母双全、弟兄两位、有妻无妾，子三女一。”
写完荣某将石板放在桌子上，又用手指着石板上的字念了一遍，好让看热闹的人听都明白。
麻子伸手拿起毛笔，从毡子底下取出一沓纸条来，大小和纸袋一样。他说：“我这里有谁的卦，得有号头儿，让我给你写个号头儿。”说完便捂严了不让众人看，拿笔往纸上写号头儿。
写完，他把纸袋拿起来将写号头的纸压住，这时候，他又对荣说：“我写的号头还没让你看呢。”说着，将纸袋纸条拿起来又放下，如此三番两次，荣某才看清上面写的是第一千五百六十号。
麻子这时候才将纸袋打开，从里边将卦单取出放在桌子上让荣某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