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材被林怀玉稍微高些,皮肤大概是长年在外经商的缘故,看起来有些黝黑,他的性格豪迈爽快,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泉州宁家也是名门望族,自从当朝开放通商口岸之后,一些波斯西洋器物也逐渐开始流行于中原地区,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泉州宁家的功劳,他们的商船是全国最好的。
两年前,无聊的七王爷唐天齐就是坐着宁家的商船到南洋游玩了一番,回来之后,直呼过瘾。
虽然,林怀玉和宁轩是不同性情的人,但他们表兄弟则一见如故,极其谈得来。
这次,宁轩有些器物要送给唐天齐,来到京城,前来拜望姨母,恰好听说表弟中了探花,也是喜出望外。
薛老爷虽然已经去世,但薛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对下人关怀备至,对左邻右舍也是客气有礼,所以,整个薛府并未走向颓势。
难得,两个外甥都来了,原本身子有些小恙的她今个却是红光满面。
“怀玉,你如今也长得是个大人了,都快赶上表哥我了!”
“表哥,谁让你这趟走的时间那么长,都两年多了!”
“是呀,宁轩,南洋那种地方,想起来都觉得真远哪。”薛夫人慈蔼地搭言。
“还好,路途虽然遥远,但都是水路,总算是一路平安。”宁轩微笑答道,浓眉轻挑,
“对了,为兄还没有恭喜怀玉高中探花呢!”
“表哥,怀玉只是个书呆子,怎比得上表哥遨游四海,何等地逍遥自在!”
“怀玉过谦了,你为人真诚善良,温文好礼,岂是为兄能比得上的!”
“你们呀,都是好孩子,姨娘很喜欢!”薛夫人带着笑意道。
“表哥,你这次来京城,打算住多长日子?”林怀玉拉着宁轩的衣袖,殷殷地问道。
“姨娘,怀玉,我把东西跟七王爷交接清楚,可能就要赶回泉州,雨菡还等着我回家呢!”提起爱妻,宁轩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份柔情。
林怀玉闻言,脸上满是欣羡,小道:“表哥,你和表嫂虽然聚少离多,却是「堂姊夫,你们夫妻情深,真教表弟我羡慕不已!”
“对了,怀玉,你如今也是高中探花,也快快娶个美娇娘进门吧,说不定,一两年之后,姨娘她老人家就能抱上孙子了。”
林怀玉闻言,神色有些黯然,“美娇娘?多情总比无情苦!”
宁轩也是聪明之人,诧异道:“怀玉这是怎么了,莫非他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却没有法子相守吗?”
薛夫人也有些黯然地道:“真不知当初,让他住在我这里是对是错,原本,他对京城的达官显贵家的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我还私下里有些担心,害怕,他错过好姻缘,谁知他偏偏对隔壁秦府的女儿一见倾心!只可惜,那秦小姐却选择的是江南风府的当家,只是,马纳秦小姐运气不好,听说在去江南的半路上,遇到了山贼,拿风当家还掉下了山崖,如今,也不知境况如何!”薛夫人便说边叹息。
“姨娘,我刚才在门口瞧见她了,她没事,她好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不过她现在毕竟是风家人了,你——”薛夫人不知道这个外甥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可——姨娘,我只喜欢她,我不喜欢其她的千金小姐。”
“但人家,未必喜欢你呀!”薛夫人不忍这个外甥继续沉迷下去,没有回报的爱情是注定要受苦的。
“可我还是喜欢她!”
“唉!”薛夫人叹息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地转头对另一个外甥道:“宁轩,你看怀玉这个样子”我怎么向他娘交待呢?
宁轩大致明白了是怎样一种情况,拍了拍林怀玉的肩膀道:“呵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不过,怀玉,你和那位秦小姐如果真的有缘,那总有水到渠成之时,如果无缘,也不必丧志失气,天下女子何其多,总还有让你倾心之人!”
林怀玉淡然一笑,却反问道:“真的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哥两个难得聚在一起,姨娘让丫头们,取两坛好酒来,再准备几盘好菜,你们两人好好聊聊。
宁轩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相比之下,林怀玉就庄重多了。
他还是一身雪白衣衫,在梨花树下,仍清雅地胜过梨花,
他没有喝酒,倒是捧着一盅芳香扑鼻的清茶缓缓啜饮着,然后,声音轻轻地问道:“表哥,你和表嫂,当年是怎么相遇的?”
宁轩闻言,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其它的缘故,他的脸色竟然有些红了。甚至神情还有些扭捏,
没有了刚才喝酒的洒脱。
“我遇见雨菡的时候,她已经另有婚约,但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何就那么喜欢上她,你知道,像我这种跑南闯北的人,见过的女人,并不是少数……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我有多喜欢她,我是个商人,不是个书生,写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但我却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她了,就是她了,我一定要成为她的夫君。
为了,得到她的心,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守在她的家门前,只是为了见上她一面,在她的未婚夫做出对她不起的事情时,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
为了,求得她家人的同意,在大雪天跪了三天三夜……
后来,她撑着一把素色轻伞,来到了我身边,柔声道:‘既然你如此喜欢与我,我也宁愿就此跟了你去!”
宁轩沉浸在往事中的神情,让怀玉听得痴了,相比之下,他就懦弱多了,只能躲在远处远远地看她一眼。
“表哥,怀玉突然觉得,比起你来,我做得实在太少了,太不够了!姨娘说我痴,实际上,你比我更痴!”
“那你呢,你为何就喜欢上那位秦小姐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她,与她错身而过,她却仿佛眼中并没有看到我,她让人觉得,整个世界仿佛与她无关,我产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竭尽所能让她看看世上其他美丽的东西!”
宁轩望着一心谆谆满志得表弟,心中只能感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非关风与月……
相对于薛府的其乐融融来说,隔壁的秦府,则多了几分感伤之气,秦老爷躺在病床上看着女儿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自从那日听到花轿遭到山贼劫持,他就猛地晕倒了,这可吓坏了秦府一干下人。
好在昨日有人送信说女儿已经平安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爹……”秦涟漪看着眼前的爹爹,才几日不见,他竟憔悴如斯。
“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事就好!”秦老爷坐起身来,满心怜惜地为女儿拭去眼泪。
“爹,你这是怎么了,多久了,看过大夫没有?”
“老爷从小姐出嫁的当晚就病了,后来听到小姐遭到山贼劫持,就一病不起了!”管家福叔在旁边插嘴。
“爹——你怎么?”看到女儿面色更加冰冷,秦老爷就知道女儿动气了,可他的宝贝女儿是最不能动气的呀!
他忙挤出一丝笑意道:“傻女儿,爹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对了,这位公子是?”
秦老爷当然看到了跟随在秦涟漪身后的柳残梦,此人一身冷寒之气,但那眼中却有几分迷茫,看得出来,并不像一个凶神恶煞之人。
“他是柳公子,是他从山贼手中救了小姐!”梅香再次代自家小姐抢先回答。
“哦,老夫替女儿谢过柳公子救命之恩!”秦老爷下床,就向柳残梦跪倒行礼。
柳残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样亲近父女关系,是他不曾想像的。
他的亲生爹爹,被官兵砍了头,分了尸,他的继父,从来不把他们娘俩当人看,在那个大的潮湿阴暗的府邸内,没有善心人,也没有怜悯和温情,不是说,商人都是重利轻义的吗?
他弯下身子,托起了秦老爷的身子。
秦老爷刚才还没有力气的身子,由于女儿的回来,又重新恢复了力量,他满面带笑,竟然丝毫不畏惧柳残梦的冰寒,拉起他的手,亲密的好像就是自己的子侄辈一样,来到大厅,并吩咐下人准备好酒好菜,款待恩公。
京城的夜晚,即使刚入夜,也是极其热闹的,路上行人丝毫不比白日少、林怀玉从恩师的官邸出来后,信步返回薛府。
他眉目清秀。面庞俊美。仍身穿白色长袍,腰间系着宝蓝色玉带,即使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仍显得风流自若,风度翩翩。
但走着走着,前面的一幕却让他拧住了眉。
这天子脚下,竟随处可见如此龌龊之事,他认得前方那堂而皇之挡住小姑娘去路之人,乃当今的天朝第一国舅爷,对京城的小老百姓来说,这人就是十足的恶霸。
相对于权势熏人的那人来说,他林怀玉只是一个小小的新科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