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凭他把外袍披到自己身上。
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很认真地道:“是,我身子不好!”
他浅笑,显然并没把她的话放到心上,“那到我们江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不过,你身子确实纤细了点,虽然我很爱你这身段,不过——我害怕洞房的时候将你压碎了。”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虽然风为织的声音很轻,很柔,但秦涟漪闻言,再次僵住了身子。对于男女之事,她知道的不多,但却知道,成亲就要洞房,洞房就会被男人压在身下至于被男人压在身下还会干什么?她的心中其实并无多少概念。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未变,但心中多少有些狼狈的无措,不自觉地低了头,就像一个凌晨还不曾完全开放的花苞。
他误认为,这是她的羞涩,所以,刚才对她身子的担忧就被冲淡了许多,一股冲动,促使他伸手将她的身子揽地靠向自己。
她身子越发僵硬,赝本要抵抗的双手,倏地升起但又慢慢地垂了下去。
他拥住了她,她靠入了他的怀中,他的怀很温暖,她的心却很平静。
“你喜欢我吗?”他终于问出。
她迟疑,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希望你能喜欢我!”他的目光殷殷盼切。
“喜欢是什么呢?”她侧首,叹息般地反问。
感情是那样繁琐的东西,被缠住了就成了一生一世的牵挂,世间之人为何非的追究这让人不得安生的东西。
“喜欢就是这样”风为织低下头来,想吻住那艳红的唇。她却从他的身后,看到了梅林另一边那忧伤的女子,不仅脱口而出:“轻尘!”
他霎那,有些慌乱,倏地松开了她的身子,站定,才向那边望去。
柳轻尘淡淡地站在那一方,虽然看不清表情为何,但秦涟漪却对这女子有一种本能的怜惜,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北方秋的萧瑟。
柳轻尘看到他们的目光投向了她,知道他们看到了她,而刚才他们之间那亲密的动作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幸福呀,终是水中月,镜中花,能在他怀抱栖息的是那个比梅花还清冷几分的女子。
她只是个看客,没有如局,就已出局!
她想慌忙逃开,却贪恋地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
他带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是幸福的开端?抑或是结局?
而此时的她,却只能微弱地挤出一抹微笑,向他们打招呼,虽然明知她们未必能看得到。
风为织看向这个义女时,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为何短短几日,她怎看起来憔悴多了,是北方水土不服?还是饮食方面不习惯,一会,定要好好询问与她。
他一直对这个义女呵护疼宠有加,却从未想过,这其中除了亲情和怜惜,是否还有其他的情感存在?
秦涟漪却在心中叹息,是不是人们总认为,遥远的地方才有最好的风景,却忘了真正美好的风景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
可如今,一切都成为定局!她——秦涟漪,将成为他的妻,他的女人,柳轻尘的义母。
也许,斑驳岁月里,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但就算错了又能怎样,五日之后,就是迎亲的日子!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好,而临时撤退,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秦府的屋檐上,有一个男子正席瓦而坐,清冷的月色打在他的白衣上,更有了一份清冷的凄迷。
他是秦天放!他手中拿着一壶酒!
他坐在飞檐上喝酒,一口又一口,喝的并不多。
那日他在房中唐突了义妹后,他一连几日都躲着她。
也许只有不再相见,他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甚至有点后悔,如果早点跟了那个人去,如今,他也许有资格给义妹幸福,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在全京城人眼中,秦府的翩翩公子,其实,人生一片落魄。
从梅香她们口中得知,义妹选择风为织仅仅是因为,他是那天第一个到场的人,并不是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他心中五味纷杂,心中的痛楚却莫名地减轻了一份。她不是不爱他,而是不爱所有的男人,就算风为织,他也休想能得到她的心。
今晚过后,他将离开这个给他幸福和酸楚的地方,他要强大,他要强大之后,回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即使,她已成为别人的妻。
但在走之前,他要和即将拥有她的那个人谈一谈。他需要那人给他一个承诺——好好待她。
身后隐约有了风声,他知道是风为织到了。
“我来了!”风为织打量了秦天放一眼,对于秦天放,他并不陌生,他还算喜欢这个大舅子,岳父的义子。虽然从秦府的小道消息中他得知,这个小舅子对那清艳如梅的可人儿的情意早已超过了兄妹之情。
要是在以前,他会对他顾忌几分,但如今,他想,就算果有其事,那又怎样,如今,这可人儿将成为他的妻,他已是胜利者。该有胜利者的风度。
秦天放不答。只是抬头望月,月色已经开始西偏,这将成为他在秦府的最后一个夜晚,也许这一去,他都会记住今晚的明月。
风为织也抬头望月,月色迷离,如同秦涟漪的心,看起来很近,却遥不可及,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但下一刻,他就重振心情,既已选择,他就要她终有一日,成为他当之无愧的妻。
清了清嗓子,他打破沉默:“我不知你心中怎想,但我承诺,会好好待她,一辈子!”秦天放侧身,风为织的眼色真诚,他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
“真的会好好待她?”秦天放又轻抿一口酒后道。他本想说:“我也爱她,也想好好待她,一辈子!”但话却被压倒舌下,苦涩的难以自制,只好用酒的辣辛味来麻木。
“真的,我不舍伤害她!”风为织眼中的真诚之色更浓。
哈,好一个不舍,好一个不舍呀,秦天放脸色的凄色更浓,在这一刻,他明白,风为织是真的喜欢义妹,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时,最高境界不是全心全意地占有,而是不舍,不舍得她受到伤害,世上再多的山盟海誓,豪言壮语,都不及“不舍”二字贴近情人们的心灵。
面对人世沧桑,不舍就是爱情深藏在背后,嫣然一笑的极致。
所有被爱人怜惜着的人才是幸福的,即使在他们掉了头发,活动了牙齿,喂大了肚腩,甚至丧失了记忆之后。
秦天放突然笑了,当真笑了,他为这世上还有人和他同样的心思笑了,如果不是不舍,义妹早就成了他的人了,但就因为不舍,他从此也许就永远没有了不舍的权利,但他不后悔,他也不能后悔。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风为织脸上有了韫意,他在怀疑他的诚意吗?
“不,我羡慕你。”秦天放喃喃自语。
这下,风为织怔了。同为男人,他好似明白了,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捕风追影,而是真有其事。他突然有了也喝一口的冲动。
“我可以喝一口吗?”不等秦天放反对,他就从他的手中抢过了酒壶。
“你是一个好哥哥,她都是我们重要的人!”风为织接着说。他也只允许风为织当自己的大舅子,而不是来跟自己抢女人。
“我真的是个好哥哥吗?”秦天放反问自己。如果是个好哥哥,他不会现在才知她有那么严重的心疾,更不曾为她早早打算。
就在这时,秦天放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情况,风为织还不知义妹的身体状况。如果他在成亲后知道了?他还会善待义妹吗?
“咦?”风为织不解。他不知秦天放的脸色为何又突然变色。
“你一定要让她好好活着!”秦天放猛地抓住他的手,那力道大的惊人。
这让风为织隐约觉得,秦天放心中有极其惧怕的事情。
“她当然会好好活着,你放心!”风为织伸出手去,要与秦天放相握,这一刻,他显露出了属于江南风为织的那种豪情。
秦天放怔怔看着对面意气飞扬的男子,有些嫉妒,但也有欣慰,也罢,义妹有这样的男子相伴,他至少可以走的安心。
“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晚——所——说——过——的——话,如——果,有一日,我得知你错待与她,我定会——让——你——此——生——永——不——得——安——宁!”
秦天放一字一句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仰首喝完最后一口酒,飘然下房而去。
这一夜之后,秦天放离家出走,杳无消息,等到他再次出现,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那时,人事早已全非。
屋檐上,风为织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有些怔然。他们有第二次一起饮酒的机会,却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
而此时的秦府,秦老爷也是夜不成眠,小王爷唐宇轩的威胁时刻在他耳边回荡。但为了女儿的幸福,他绝不会轻易妥协。问题是,唐宇轩他会善罢甘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