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男子的兄长出外经商之时,认识了一红衣女子,这女子性子极烈,如同火焰一般,两人终于相爱,他答应给这红衣女子幸福,许诺安排好家中诸事就去迎娶。
那男子的兄长回去之后,家中有事耽搁,还未前去迎娶,那红衣女子却寻了来。原本没什么事,谁料那天他的弟媳由于产后,身子本就虚弱,又被石子绊了一下,他接住了她的身子,悲剧却由此发生。
那红衣女子从他不经意的目光中,发现了他深藏的情感,误认为,他的弟媳是他的爱妻,她觉得自己受到这男子的欺骗,嫉狂之下,当晚潜入府中,将她和他的弟媳一起葬入火海,而三岁的小女孩亲眼目睹此事,从此落下难以愈治的心疾!
这种心疾,受到刺激过重,整个人就开始痉挛,脸色发青,出气不畅,十分痛苦。
这男子的弟弟痛失爱妻,整日借酒消愁,终于一日,被过往马车撞死。
最后,一个富贵之家,只剩下这男子和他那患有心疾的侄女,为了给这孩子治病,这男子变卖完了全部家财,走遍各地,最后在京城落脚,所幸,他终于为这孩子找到了一位续名神医。
说到此处,秦老爷停下片刻,深深地看了一眼义子道:“他就是鬼不穷!”
当秦老爷以非同寻常的忧伤语调,叙述那个故事时,秦天放心中隐约已明白了什么!
但他听到鬼不穷这个名字时,一切在瞬间都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他原本就不是愚笨之人。
义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讲这样一个故事?
难道义父并不是义妹的爹,而是伯父?
那鬼不穷,又是怎样一个人?
要是问世上听过这个名字的人,他们都会告诉你,这鬼不穷呀,顾名思义,就是做鬼也不当穷鬼的意思。
一个人做鬼都都不愿当穷鬼,他活在人间,爱财是可想而知。
可这样一个人,在三十岁之前,他并不叫鬼不穷,他有一个相当文雅好听的名字,楚清逸。
他为人一贯风淡云轻,云卷云舒,要有多清逸就有多清逸,而他的医术与仁慈也颇得姑娘小姐们的亲睐,直到,他在烟雨迷蒙的湖畔,邂逅那个初春蝴蝶般的女子,他开始有了牵挂,两人终两情相悦。
但很不幸,他一向看淡钱财名利,怎能拿出十万黄金的聘礼来。
但他有绝妙的医术,当她流着泪拉着他的衣袖,要求跟他连夜离开时,他拒绝了,他不忍心心爱的女人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更不希望她跟着自己受苦。
更重要的是,他那时出诊的人家极度富贵,答应病好之后,就付这份诊金给他。
他原想,并不是很难医治的恶疾,至多半年,即可返回。
于是,他,请她等他。她含泪点头,临行之时,两人终于忍不住有了肌肤之亲。
但谁知他这一去,却有了众多波折,花了多半年时间,才凑够这笔金子。
而更不幸的是,在他满心喜悦回程的途中,却遇上了一伙占山为王的盗贼,由于,他抵死不愿交出那笔用来做聘礼的黄金来,被那伙盗贼一阵乱棒夹击,受伤甚重,虽被一砍柴的樵夫所救,但却休息了多半年,才下的床来,却从此瘸了双腿。
顾不得身上的残疾,他要赶回去见心爱之人,无论如何,须对她有个交代!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块已经长了青草的坟墓,他的心顿时破裂成了一地的残骸。
原来那女子从他走后,日盼夜盼,却迟迟等不到他回转的信息,这时,却发现珠胎暗结。家人秀怒之余,要将她嫁给一老头为妾,她以绝食抗议,最终,那自私爱财的爹将身怀六甲的她赶出了家门。
从那以后,每个晴天的日子,就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在日出日落,向湖的那一边眺望,直到夕阳完全隐没,湖面不再有丝毫光亮,才回到勉强能遮身的小草屋内,苦等良人的归来。
一日又一日,但就在孩子快要临盆的前一个月,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噩耗,一个远行经商的路人说:他早已死于山贼之手,尸首都不知被什么野兽啃食掉了!
她懵了,突然之间心沉地找不到了,先是张狂失态地又哭又笑,后又在床上怔怔坐了许多天,从此,不再去湖边张望,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穿上他们初次,相见时的那件鹅黄色绣着彩蝶的衣裙,那是她从娘家带出的所有东西中,当的剩下的最后一件。
如果他死了,她又何必独活,她又怎么能独活下去?
她穿好衣裙,梳好头发,涂了胭脂,脚步蹒跚地走到湖边,艰难地俯下身来,因为肚子太大,她是趴着的,而不是跪着的,对着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然后投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第二日,众人在泥泞的湖边发现了她那被水泡的浮胀的身体,而她那闻讯赶来的父母,终于泣不成声。
当他瘸着双腿回来之时
——迎接他的只有一座坟墓。
——那坟墓中埋葬着他心爱的女人。
在一瞬间,他却已失去了流泪的功能,他呆滞着表情,在坟前坐了三天三夜,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们纷纷前来劝阻他要节哀。他却像石像一样充耳不闻。
直到第四天,他好似终于缓过劲来了,拿出那些一直珍藏的金子,在他心爱的女人墓旁又造了一座更大的坟墓,这坟墓分为地上,地下两层,这上面的一层,占地甚广,不但将那女子的坟墓给包了进去,连周围的荒地也占了许多,而他则住在地下的那一层。
他日夜躲在坟墓里研究医术,却不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积攒更多的钱财,而且,他从不要银票,要的永远都是那看的着的黄澄澄地发亮的金子。
就这样,他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人却逐渐变成了一部传奇。
三十年的岁月就这么过了,如今,这鬼不穷也六十开外的认了,但人们时常怀念他往昔的仁慈,感叹他那那凄凉的情事,无奈他那大变的性情。
喧闹的人世从此仿佛已与他们无关,只有面对满室堆积如山的黄金时,鬼不穷才会露出一丝凄然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从未直达眼底。
世上有些感情总是一言难尽的,对鬼不穷是,对他自己何尝不是。
秦天放甚至说不清,和鬼不穷比起来,他们两人,到底谁比谁更幸福?
“义父就是那个伯父,涟漪就是那个侄女!”秦天放拉回了思绪。
秦老爷面色凄然地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吗?”他知道,面对义子,有些话,他点到,义子就会明白。
秦天放想点头,说自己明白,但他心中却混乱一片。
“义妹的病,她自己知道吗?不,她应该知道的,否则,不会——这样随意嫁给别人,只是,义父以前为何不曾告诉与我!”他感觉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难道,义父和义妹不信任他?
“义父很想告诉你,但我却知,你最排斥的却是救人!“因为你那善良的娘据说就是救了你那爹,而换来一生的不幸。
“义父,我——“他想反驳,却知义父说的是事实。他是排斥救人,连带地排斥一切与救人有关的事物,包括,医药,医术。
要不然,他不会对义妹往常所吃的药丸没有任何怀疑。
“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把她嫁给你吗?”
“我——”
“因为,咱们秦府已经养不起她了!”
“可——”一向在商场上口才无碍的他想辩解,却艰难地不知该如何反驳。
“如果没有风为织的聘礼,义父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来为她求取三个月后控制病情的药丸了!”
“那——”秦天放突然在这一刻觉的自己极其窝囊,无能!他痛恨这样的感觉,但他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他无法忍受心爱的女人发病时痛苦的样子,这种想象比听到她要嫁于别人更痛苦。
“除非你回到‘他’的身边!”秦老爷了然地看着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义父,你——”知道了?
“义父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你!也许是你该回去的时候了。”
“不,义父,在我心目中,您才是我秦天放的爹!”那个男人让母亲一生悲苦,凭什么他还要认他?做他的儿子?
“傻孩子,如果你不够强大,用什么来保护她?”
“我,义父,我懂了!”
“那就好。”秦老爷深深地看着义子,但愿他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
次日傍晚,秦老爷和往常一样走出酒楼的大门,就被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秦老爷,我们小王爷有请!&39;
“你们小王爷?”哪一个小王爷?
“六王府!”这两名家丁倒也干脆利落地道明。
唐玉轩?秦老爷心中马上浮现出一个名字。
他记得这是那些求亲人选中的一名,甚至还被他列为可能的女婿人选,只是女儿却用莫名其妙的方法选择了风为织,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但唐玉轩却在这个时候派人找自己,不知是何用意,秦老爷心中不免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