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身世不幸,无人疼爱,又极爱参佛净修,性子极为淡泊无为的。众人都喜热闹,唯两人却喜宁静,两杯清茶,一盘棋局,对弈半日。只到暮云四合,乌金西沉方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散去。
只有她知道妙玉除了佛经,还有许多古典藏书,惜春经常借了去看,妙玉却要定了还了日子才借,因此她常取笑她小气,两人也曾同拂梅上雪,同赏水中月,不料,一场内乱,竟使二人各自分散。
想到妙玉,惜春心中一动,妙玉出了大观园,不知流落至何,但总归落个清净自在。自己虽是锦衣玉食,但却处在这世俗红尘中,每每身心俱惫,若哥嫂真来逼婚,倒不如出家来得清净。
那李婆子被抢白了一顿,心里有气,于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贾珍,因道:“这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公公在道观里避世,如同不在,她母亲又去世得早,都说长嫂如母,可不得我为她做了这主?”贾珍道:“总是得通知父亲一声,若得了准信,由不得她不从的。”
尤氏道:“既如此,你早些将此事办了,我也好安心!”立时逼着贾珍去道观见他父亲。
贾珍骑了马来到玄真观,只见一个小道士躲躲闪闪的往里跑,贾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种事见得多了。心道难道这道观里藏了一个美女不成?还末想完先啐了自己两口,这里是出家人静修之地,父亲怎么会干这事?既是有,也是年轻时的糊涂帐罢了。
他想完,便命小厮将马系在栓马石上,整了整衣冠轻咳一声悄悄进去。
只见檀香轻绕,三清神像挂中正,案上摆着时鲜的四种果子,父亲正在打坐。但空气中除了檀香又隐约有一种脂粉香混在其中,贾珍心里打了突,且不想此事,只向父亲汇报惜春之事。
贾敬微微睁眼,道:“我已是出世之人,此种俗事休再来烦我,你们自己做主便可。”
贾珍又问了父亲安好,但见贾政神色不耐,催促自己快走,只得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方离去。
行至一半,想来思去总觉得那脂粉香错不了,因而走到半道又折回来从后园的小道上行了,至后窗处悄悄听墙角。
只听贾敬修行的房中有低低的女子声音传来,好奇心更胜,心道父亲若真有欲为何要出家?到底是哪家女子竟如此上他的心?
他悄悄舔破窗纸向内望去,这一望只觉得脑子轰一声炸开了。
那女子粉面柳腰,鲜妍妩媚,一头青丝以一枚碧玉钗松松挽就,淡施铅华,风流天成,正是自己的儿媳妇秦氏。
贾珍原也垂诞其美色,无奈秦氏年龄太小,身份特殊,自己又是有头有面的人,因此每思亲近而不得其门。被勾得心痒难耐,无奈秦氏总是温顺守礼,难寻机会,今天见父亲竟老牛吃嫩草。哪里有昔日的端庄模样,怀抱少妇,又捏又亲,一副色急的模样。不禁气血上涌,心绪难安。
秦氏道:“四姑娘搬回来了,我以后也不好常来了!”
贾敬道:“理她呢,你只从秘道过来,静悄悄的,谁知道?蓉儿又是个浪荡子,许他在外寻花问柳,不许你来打个野食吗?”
秦氏原是有把柄在他手中,对他并无真感情,因此虚逶道:“若真被发现,你我的名声和贾家的声望可要毁了!”
贾敬眯着眼冷笑:“如今贾家只是个空架子,大家是爹死妈嫁人,各人顾各人,谁顾得谁?”
贾珍看着两人悉悉的脱衣,放下了素白的帐子,那檀香仍淡淡的烧着,三清神眉眼生动的挂在墙上,心里又是恨又是难受,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你道秦氏为何要从贾敬这老货,原因还得从我们宝兄弟身上说起。却说上次宁府梅花了,贾母带着宝玉来赏花,宝玉一时困了,要睡中觉,嫌别人的屋都不好。
他原是风流成性,最喜鲜妍明媚的女儿,且是天下第一淫人,遇到秦氏一流的人物,岂能不心有异想的?那秦氏也青春年少,四目一对,彼此便心知肚明。
因此秦氏便要宝玉睡在自己屋里,宝玉心领神会假借午睡在此等候秦氏。宝玉睡觉谁敢打扰,他命袭人等人退下,只说自己要清净一会,众人退了,秦氏便悄悄的进来和他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倍感亲密,互换了信物,约定了日子再诉衷肠,既然有心,终成此事,两人捡到偏僻的地方正在欢好,不料竟被贾敬撞破,宝玉落荒而逃,秦氏忙乱的整衣,脸红跪地救饶。
贾敬原是觉得秦氏虽歌妓之女,但是太子的骨肉,眼见太子势威,若追究起来,不免祸及自身,因此准备出家避难,他便借此威胁秦氏与之欢好。
秦氏没奈何,只得勉强从命,贾敬表面上喜好丹药,实则借此名炼些强肾壮阳之物做行房之用。
两人的事情被贾珍撞破,贾珍也不说破,心中却早已打好了算盘,心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老子可用,儿子可用,为何自己不可与秦氏勾连?
偏秦氏走得匆忙,将自己的碧玉钗落于墙根处,贾珍捡了藏于怀中。待回到府里,他将贾敬的话转告于妹子,便命人送信于秦氏,只说自己有事寻她,让她来天香楼说话。
秦氏心中疑虑,不知贾珍有何事,只得依言去了。
贾珍见秦氏着一身樱桃色软罗琵琶衣,用雪白光绸配做衬里,露着粉红的抹胸,浅一色的珠光粉红长裙,衬出妖绕的身材,一双雾碧色鞋子微露衣外,更显得三寸金莲玲珑动人。头上也是点蓝点翠的米珠银花,配一副碎玉金耳环,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脸。清秀之外倍添娇艳。
他色眯眯地笑着,慢慢的靠近秦氏,秦氏见公公与往日声气不同,又见天香楼空无一人,门窗俱锁,不禁慌了神。
“你……你待如何?”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恰跌在软榻上,娇怯动人,欲拒还迎,引得贾珍口水直流三尽长。
“好人,你瞧这是什么?”说着掏出怀中的碧玉钗。
秦氏认得那只玉钗,正是自己的,不禁脸色白了一半:“你从何得来的?”
贾珍见她说话间声有颤音,知她畏惧,更上前一步,将秦氏扰在怀里,抚上她的俏脸道:“在玄真观!”
秦氏只觉得如焦雷打在头上,轰地一阵眩晕,倒在贾珍怀里。
贾珍待她醒转,已经脱去了衣衫,秦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咬牙恨道:“你们贾家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欺负我……”
贾珍替她脱出外罩的衫子色笑道:“谁叫你长得这么迷人呢?小妖精,你便从了我,咱们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何?”
秦氏裸着肩低头想了一会咬牙道:“要我从你也行,但我已经受够了那老货,你须替我杀了他方可!”
贾珍一惊,欲待不从,又看秦氏娇俏可人,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应道:“成,成,你先让我亲一口再说,急死我了!”
惜春听了贾珍的话,默默无语,一直坐到天色微黑,方下定决心要出家,于是要寻哥哥让他死了这条心,不料家人却说贾珍不在。
惜春愁绪满怀,看到天香楼人寂罕至,便觉得是个清净之所,于是信步走了上来,不料在山墙根下遇到秦氏的两个丫头,名唤宝珠,瑞珠者正伏在窗下偷听。
惜春信步上前,方要吓她们一跳,不料竟听到房里传出秦氏和哥哥的调笑声,倾刻但闻衣衫脱地之声,不禁吓白了脸。
早闻说哥哥和秦氏不干不净的,没料到竟是真的!虽是哥哥与秦氏干得丑事,惜春却觉得有人生生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痛。那羞耻和愤怒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将自己淹没。
惜春欲要走,偏生脚下似生了根一般,动也不能动,半天才嗳一声缓过气来。
宝珠瑞珠已经看到了她,吓得要叫,惜春颤声道:“想死人吗?”
只这一句话,窗户已经被掀开,贾珍脸上红潮末褪,怒喝道:“谁?”
宝珠瑞珠吓得倒地磕头不已,惜春那一双黑白分明,如淬了墨一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那目光有讽刺,有嘲弄,更多的是厌恶!
惜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贾珍关上窗户缩回头。
秦氏心惊道:“谁?”
贾珍笑道:“你的两个丫头罢了!”
秦氏疑道:“我好像听到四姑娘的声音!”
贾珍揽住她道:“必是你听错了!”
惜春自撞破哥哥的好事后,只觉得这府里再无立足之地,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衣服,静悄悄的离开了宁府。
第二日,众人才发现不见了惜春,一时间合府混乱,传到贾母耳朵里,贾母指着贾珍道:“我就怕她受不了气,这才特接来养活。这才回去几天,你们就把她气走了!我不管,我只问你要人,快要我的孙女儿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