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忙告诉凤姐,凤姐略一思索便令厨房重新摆膳。贾母道:“皇上定是吃厌了这些东西,老身又备了几样小菜,全是自家种的新鲜菜,厨房现做的,今天就现个丑,请皇上不要嫌弃。”
说着又命人摆上几样精致的小食,有卤鸡脯、糟鹌鹑、脆腌黄瓜、胭脂鹅肝、炸春卷、香熏萝卜、风腌果子狸、梅花豆腐等,康熙一一尝了,果然欢喜,又喝了两碗紫米粥。
凤姐上前道:“万岁爷可觉得合胃口?”
康熙点了点头:“果真是自己家的东西?”
凤姐笑道:“这鸡脯是稻香村养了三个月的鸡仔肉做的,鹅肝肉,还有鹌鹑肉刚是现杀的,还有黄瓜和萝卜都是现摘的,豆腐也是命人用山泉山推磨出来的。”
康熙微微一笑:“想不到贾府什么都有,一应俱全的。”
贾政陪笑道:“皇上天恩浩荡,国富民安,这才有臣的安稳日子,臣日夜思报皇恩,今天有幸得报一二,臣感激涕零。”
一时间吃了饭,康熙要歇午觉,贾母忙命人告诉黛玉歇的地方,康熙瞧这临时的房间却布置得金碧辉煌,比他的书客也不差。眉头微皱,心道贾府如此奢华,可见外人盛传其贪污纳圬之言不假,看来得多住几次,把他的银子好好花花。
众人都不敢睡觉,在外边伺候着,黛玉笑道:“外祖母,你年纪大了,快去休息一会吧,等万岁爷醒我再通知你,这么站着可要累着了。”
贾母的确累了,抚着黛玉的手道:“玉儿,这里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千万让人通知我。”
黛玉微笑着答应了,却见十四急急忙忙的跑来拉着她往背人的地方走。
黛玉奇道:“你这会子忙什么?”
十四跺脚道:“惨了,惨了,皇阿玛今天赞了探丫头两次呢!”
黛玉歪着头道:“那又如何?”
十四更急:“你不知道,后宫粉黛三千,若得皇阿玛看上一眼,第二日便要临幸,何况今天皇阿玛看了探丫头不止一眼,还赞了两句,你说我急什么?”
黛玉不禁哧一声笑了:“你真是‘关心则乱’,皇上不过白夸一句,难道他是那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十四气鼓鼓地说:“那也说不准。”
黛玉安慰他道:“你放心皇上不会的,就算会,那也只怪你的探丫头太出色了!”说着笑着走开,恨十四只跺脚。
一时康熙歇了午觉,尚茶女官端了一碗冰茶过来,还末喝,便闻到一股冰凉的薄荷味传来,一碗茶一肚,只觉得麻酥酥,凉爽爽,全身的汗毛都张开了,人也清醒了,不禁道:“好茶!最近你越发用心了!”
若雨忙道:“奴婢不敢独领功劳,这些都是跟林女官学的。”
康熙不再说话,便有人拿了衣服服侍他穿上,不料康熙出门时被划机镜刮了一下,衣袖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便脱了衣服丢给菲燕拿下去,重新换了。
四月的午后微有阳光晴朗,清风扑面,康熙闻到花香扑鼻,便信步走进一个各色繁花编的月洞,笑道:“这劳什子倒也有趣,李德全,命人记下样子,回宫后照这样子也编一个。”
李德全忙答应了,黛玉便照着月洞画了样子,折起来收好。
进得房来,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绿砖凿花,红罗帐绫,更有一架紫檀镜镶在墙中间,边上摆着自鸣钟和西洋自行船,满屋脂粉香扑鼻,好一个精致的绣房!
“这倒像公主,格格住的房间了!”康熙瞧着各色珍贵的物什叹道。
贾政更加羞惭,恨恨的瞪了宝玉一眼,吱唔道:“此乃犬子住处!”忙命宝上上前参拜。
康熙瞧了一眼宝玉,只见他态生女儿之愁,目含娇弱之相,便不甚喜,因道:“我大清从马背上得天,男儿要以习武骑射要紧,令公子生得这样单弱,可得多多习武,强身健体方为要决。”
贾母等人低头领了圣谕,贾政不耐烦看宝玉立在这里碍眼,瞪眼立眉的命他赶紧下去。只令贾环,贾兰,贾琏跟在后面。
过了怡红院,忽见千百竿翠竹掩映一间碧绿的小筑,风声吹过,竹叶潇潇,走了进来,只觉得周身凉意透体。又闻凤尾森森,龙呤细细,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康熙先赞了一声好。
“此处又是何人住所?”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道:“正是我这外孙女儿的住处。”
康熙龙颜大悦:“原来是丫头的旧处,必要参观参观,这里果然堪配丫头住。”
王夫人忙命人开锁,康熙微愠道:“这么好的住处,为何锁着?”
王夫人头微微出汗,正不知如何答言时,宝钗上前温言道:“回皇上,因这里是林妹妹的住处,自林妹妹走后,姨母觉得此处任谁也不配住的,因此锁了起来,每日里清水泼地,细心打扫,只等故人来。”
康熙这才面色稍霁,王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宝钗,黛玉却不计人计较,连眼角也没扫王夫人一眼。
元春此刻方搭上话,忙道:“皇上,臣妾当时游园,还曾为此处作诗一首呢。”
康熙果然兴来:“说来听听。”
幸尔元春记性甚佳,自小又通诗文,忙将那道念来:“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康熙细细的听了,慢慢地说:“凤凰以竹为食,果然是堪宜待凤凰!这竿竿二字倒让人觉得有一绿衣女子与竹同绿,雅赛神仙;好梦二字更是应景,任谁住在这里也不愿意醒来了!写得好,只是朕觉得此诗风不像贾嫔素日之风啊!”
元春娇嗔道:“皇上,臣妾还有许多惊喜要给你呢!”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品茶。却笑看着黛玉道:“既然你喜欢竹子,何不早说?赶明儿回了宫,朕便命人将碧草堂遍植翠竹,让你单住,可好?”
黛玉忙道:“奴婢谢主龙恩,只是太过张扬了,再则奴婢和众姐妹住一起也有个伴,碧草堂就很好,不要太破费了。”
众人见康熙待黛玉如此亲厚,便知黛玉地位极重要,不禁又恭敬了三份。
潇湘馆临时打开,略有霉气,因此不能久留,众人坐了一坐便离去,康熙却命贾政好好照料潇湘馆,贾政一一应下。
从潇湘馆出来,四阿哥却是郁郁不乐的走在后面,十四阿哥知道他的心事,不禁微笑,现在该他发愁了!
康熙吃过茶,贾政又此至栊翠庵,道:“臣之贱内好礼佛颂经,因此臣便在此修了一座庵堂,命她诚心礼佛,为我大清祈福。”
康熙好礼佛,此举果然讨了他的好处,又见栊翠庵梅枝曲虬,青松欲滴,檀香轻绕,木鱼声声,高兴地说:“爱卿果然忠心可嘉,朕不进去瞧瞧倒负了你的一片苦心了!”说着抬脚走了进去。
妙玉深吸了一口气,低眉轻颂佛号迎了出来,康熙见是个妙龄女子带发修行,因此多看了几眼,妙玉心如擂鼓,胸中翻涌着仇恨和惧意,却得装作无事,实在是非常之辛苦。
黛玉忙道:“皇上,妙玉姐姐这里的‘浮生一梦’茶最是妙,若不尝便白走这一遭了!”
康熙转移了视线道:“是吗?这名字倒有趣,朕尝尝。”
黛玉便进去借帮忙之际和妙玉说话,妙玉取了梅花雪水,放在炉上烧开,欲要放茶,黛玉忙道:“万岁爷最喜欢喝碧螺春。”
妙玉赌气道:“没有。”
黛玉只得亲自寻了泡了,这才握着她的手道:“他是天子,一言便可宁人生死,你怎么在这会儿犯脾气了?若被他看出怎么办?”
妙玉叹了一声,郁郁的拿了一套成窖七彩小盖钟出来给康熙装茶,却另拿一个墨玉琥珀的四角绿玉杯来给黛玉另用。
黛玉瞧这杯子造型奇特,注了茶水竟像一盏海灯,赞道:“姐姐这里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只是可偏了我了,连万岁爷也享用不了这杯子。”
妙玉这才道:“你知道就好。”
康熙饮了茶叶,闭目道:“好茶,果然令人有轻浮之感,顿生人生苦短,好比一梦的感觉。”
因栊翠庵地方小,站了一院子人挤得慌,康熙道:“站这么多人不拜佛却喝茶,是对佛祖不敬,到别处去吧。”
众人领命离去,妙玉站在门口略行了一礼便院门紧闭,黛玉望着那翠苔丛生的院门微微一叹,十八好韶华,岁月催人老,不知她还要等几个春秋。
逛了一回,天色将晚,园子也走了十之八九,康熙也乏了,便要休息。
至晚间,若菲燕急急忙忙的拿着衣服去找黛玉求救:“好姐姐,万岁爷的衣服破了,如今走得匆忙,只带了两件换的,明日万岁爷要穿,又没带针线上的人,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