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5月26日,敦煌莫高窟主持王圆箓发现了一处藏经洞。洞内藏有从公元4世纪到公元14世纪的各种历史文本、绢画、刺绣等文物5万多件,简直是一个内容丰富的古代博物馆。从此,列强国家的文化间谍打着探险考古的幌子,纷纷来到了敦煌盗窃历史文物。几年工夫,一批批价值连城、堪称国宝的绢画、麻布画、木版画、经文以及各种文字的手写本,均流失到了海外。在我国有识之士的再三敦促下,清政府才将剩余部分的文物解送入京,妥为保管。列强国家的文化间谍见敦煌莫高窟能随意带走的文物没有了,便把目标转向了洞窟内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
民国初年的一个冬日,千里河西走廊下着鹅毛大雪,沙漠戈壁一片洁白。莫高窟附近月牙泉村有个叫柳桂仁的猎人和同村几个青年到千佛洞烧香拜佛。发现窟内墙上的26方壁画不翼而飞,仅剩下一长方形的窟窿。他断定是被人偷走了。柳桂仁为人厚道,又有一手好枪法,人称柳大侠。这时,有个小道士说:主持王圆箓为修葺古塔四处募捐。由于地方贫穷,所募银两少得可怜。正当王主持一筹莫展的时候,千佛洞来了三位高鼻梁、金头发的外国佬。他们自称是S国来河西走廊探险的。其中一个名叫斯文格尔的捐赠了70两银子给主持。王圆箓就允许他剥走了26方壁画。柳桂仁听罢,气冲冲地带着大伙儿去找王圆箓。
王圆箓正和众僧人用晚餐。柳桂仁手持一杆猎枪,怒气冲冲来到用膳堂,一把抢过王圆箓的饭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王圆箓的脑门说:“王圆箓,你这个败家子!早些年把藏经洞里的宝物卖得所剩无几,现在,你又把祖先在洞壁上留下的壁画剥下来卖给他们。你还算不算一个中国人?我问你,你把那26幅壁画弄到哪里去了?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坦白,老子一枪崩了你!”王圆箓见冰冷的枪口紧贴着自己的脑门,吓得浑身筛糠,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第二天,有个道士急忙找到柳桂仁,说:“王圆箓疯了,他除了傻笑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还在茅坑里捡起一块块干的人粪,嚼得津津有味。”柳桂仁不信,立即策马和道士来到莫高窟,果然看见王圆箓披头散发在雪地里仰天傻笑,心想:在王圆箓嘴里是很难得到26方壁画的下落了。
柳桂仁和大伙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刚回到村口,只听得远处枣树林里有一个女人叫道:“柳大哥,柳大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他借着雪光,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一条健壮的黑色藏獒尾随其后,把地上的积雪扬起尺多高。不待柳桂仁翻身下马,枣红马上早跳下一个蒙古族打扮的中年女人。她顾不得拴马,连忙从长袍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柳桂仁:“柳大哥!这是俺那当家的叫这条藏獒带给你的信。藏獒刚回家,我就赶来找你了。”柳桂仁接过信一看,高兴地说:“大妹子!你家诺日布真是好样的!他为敦煌人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代表大伙儿向你表示谢意!你领着这条藏獒在前面带路,我们马上出发,把壁画追回来!”
送信的中年妇女叫萨尔娜娃,她的丈夫叫诺日布,都是蒙古族人,是丝绸之路上远近闻名的驼商。两天前,一个老客户给他介绍了一桩运送货物到北京的生意。和押运的客商见面后,他才知道是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其中一个鼻子特别高的叫斯文格尔。他的汉语不但讲得十分流利,而且对中国的历史地理十分精通,他要诺日布把这批货从小西路运到北京。诺日布说:“从小西路去北京,要经过巴丹吉林沙漠和几个荒无人烟的草原,路上的饮水都困难,眼下已进入严冬,一路上非冰即雪,道路十分难行。我们何不走酒泉、兰州再转太原至北京的大路。”可斯文格尔说什么也不同意。诺日布没办法,只得点点头,可他心中纳闷这些人为什么非要从小西路走。走了一天以后,诺日布发现这批货全是包装得十分严密的敦煌壁画。心想:我一定要保护好这批壁画,决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第二天夜里,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待三个外国人睡着以后,在火堆边悄悄写了一封给柳桂仁的信,用绳子牢牢绑在跟随来的藏獒脖子上,并对它轻轻耳语了几句,极通人性的藏獒便把信给带回来了。
柳桂仁一行在这条藏獒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向巴丹吉林沙漠深处奔去。第二天黎明,一直跑在前面的藏獒突然吠叫起来。柳桂仁朝前一看,只见远处的雪地有一群褐黄色的狼在争相撕咬一样“食物”。柳桂仁举起猎枪,朝天放了一枪,狼群顿时四散奔逃。藏獒抢先跑到狼群丢下的“食物”边,围着“食物”兜圈,不停地狂吠。柳桂仁策马赶到一看,见“食物”是一具血淋淋的人体骨架。骨架上的肉被狼群舔食得干干净净,雪地上一条血染的红路伸向远处。跟随而来的萨尔娜娃以为是自己的男人被狼吃掉了,抱着血淋淋的骨架痛哭起来。这时,藏獒嘴里叼着一件衣服从远处跑回来,萨尔娜娃一看血迹斑斑的内衣上印有外国文字,马上停止了哭泣,跟着柳桂仁一行继续前进。
约莫走了四五里地,他们又在雪地上发现了一具血淋淋的人体骨架,旁边有几件印有外国文字的衣服,萨尔娜娃的心里越来越紧张。他们一行又跑了十来里路,这时,藏獒又在前面狂吠起来,然后箭一般朝远处的几个黑点奔去。柳桂仁一行扬鞭催马,离黑点越来越近,柳桂仁在马上隐隐约约看到两旁的黑点在慢慢向外移动,跑近一看,只见诺日布和另外一个外国人各持一杆枪,背靠背地紧紧站在一起。有6条狼分成两组与他们相距约50米远,无声地对峙着。在人与狼群之间的雪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条狼的尸体。狼群见藏獒和柳桂仁一行到来,知道大势已去,一齐仰天嗥叫了几声,夹着尾巴逃走了。萨尔娜娃隔老远就喊着诺日布的名字,可诺日布没有回答。只见他端枪的手一松,猎枪滑落到了雪地里,继而身子也倒在了雪地里。他背后的外国人却像一尊雕塑,身披雪花、手握长枪、目视前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经过一番急救,诺日布醒过来了。但是,纹丝不动站立着的外国人却再也没有醒来。于是,诺日布向大伙讲述了他们在雪地里熬过的两天两夜的经过。
藏獒送信走后的第二天早上,斯文格尔发现藏獒不见了,便向诺日布询问藏獒的去向。诺日布说:“藏獒昨夜在帐篷附近咬死了一只狐狸,连夜送回家里去了。”尽管诺日布对答如流,但狡猾的斯文格尔仍怀疑诺日布识破了他这批货的真面目,对他们没安好心,肯定是叫藏獒回家报信去了。于是,斯文格尔趁天空还下着鹅毛大雪,立即叫醒了同伙华歇克和佩雷斯,连早饭也没吃就收拾好了帐篷,把货物抬上驼背,赶着骆驼就离开了宿营地,匆匆向东前进,好让大雪填平他们的脚印,即使有人追来,也找不到他们的去向。诺日布见斯文格尔察觉到了自己派遣藏獒送信的事儿,也暗暗地想出了对策,他热情地叫斯文格尔三个外国人各自骑上一匹骆驼,自己则牵着骆驼步行在前面开路。可在风雪中走了半天以后,斯文格尔感到双脚开始麻木,他知道不能再骑骆驼了,否则等不到走出这片草地,双腿恐怕就会冻坏。他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学着诺日布的样子步行牵驼前进,并要华歇克和佩雷斯也效仿他们。华歇克和佩雷斯在齐腿肚深的雪地里牵着骆驼走了不到一华里,就累得走不动了,只得重新骑上骆驼前进。当他们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到达宿营地时,华歇克和佩雷斯的双腿都冻僵了,诺日布只好把华歇克和佩雷斯从驼背上接下来,先是用雪球给他们擦脚,然后又用温水给他俩泡脚。尽管想尽了办法,仍然没有好转,急得他们俩号啕大哭,诺日布心中暗喜。
半夜时分,他们的帐篷周围出现了狼群,诺日布心想:狼群对壁画构不成威胁,真正对壁画构成威胁的是三个外国人。而在这远离村店的雪原上,他们没有骆驼做运输工具,是无论如何也运不出去的;再说自己喂养的骆驼都认识回家的路,即使没有主人驱赶,它们也都能自己回家,而且狼群也奈何不了它们,应该借此机会,先把骆驼放走。想到这,他借故来到骆驼群中,把10峰骆驼的缰绳全部解开了。早已被狼群扰得焦躁不安的骆驼们见主人为它们解开了缰绳,立即冲出了饿狼的包围圈。帐篷内的三个外国人,为防止狼群靠近,拼命地往火堆上加柴,以借着火光壮胆。谁知火焰太高引燃了帐篷布,风助火势,火壮风威,顷刻间燃起了熊熊大火,诺日布和斯文格尔逃出了火场。华歇克和佩雷斯因为双脚不能动弹,被活活烧死了。大火很快熄灭了,雪地里又黑暗下来。狼群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离诺日布和斯文格尔越来越近了。
诺日布和斯文格尔商定,因为子弹有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随便开枪。枪口对着狼群,狼群围着他们,双方就这么对峙着。没多久,一条老狼前脚刨雪,对天长嗥了一声,马上有几条狼朝诺日布这边靠过来了。诺日布抬手一枪,领头的那一条老狼倒在了诺日布的枪口下。狼群呼啦一下散开了。诺日布和斯文格尔趁机转移到了壁画堆边。
几分钟后,狼群慢慢地围拢过来,发现了华歇克和佩雷斯的尸体。十多条狼撕扯着把两具尸体拖到了远处。顷刻间传来了一阵阵争夺食物的狼嗥声。两具尸体对这一大群饥肠辘辘的饿狼来说,毕竟是杯水车薪。没多久,饿狼们对他们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他们俩轮流放枪,到天明时,已经有十多条狼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下。但是,还有6条狼站在远处望着他们,不敢靠近。他们俩极像一组严阵以待的雕像,对视着远处的狼群。直到柳桂仁等人赶来,狼群才被迫离开。
几天以后,26方壁画运回了敦煌石窟,重新贴到了原来洞窟的土墙上。寺内主持王圆箓从此杳如黄鹤,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