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话音刚落,柯吟风脚已落下,因为踩错了台阶,脚下一空,她整个人就要往台阶下栽去。
“小心。”有人从背后抓住了她的一条手臂,将她拉回来,避免了一场和大地亲吻的结局。柯吟风茫然地转头,空洞的眼睛对上邬大有略为担忧的脸,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喂,你……你怎么了?”邬大有见她神情委靡,双目空洞无神,不由担忧地问道。他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是这五年来,每次只有她来陪世子练武时,平时一向暴躁易怒火气冲天的世子才会开心,才会变得象个常人。所以,爱屋及乌,他对她也上了几分心。
“没事。”柯吟风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抓回脑中的一丝清明和冷静,对邬大有道,“邬总管,谢谢你。我走了。”
邬大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纳闷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被世子打得浑身乌青都没见她如此失魂落魄过,难道出什么事了?”
想起邬沐阳被京城的邬郡王爷急令回京,不禁心底涌上疑虑。
京城,邬郡王府。
平日里整洁肃静的书房里响起了争执之声。
“爹,你说什么?你把……把拓哥哥抓进大牢了?”邬沐阳一张俊脸布满了惊惶之色,“爹,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将那个梨树下吹萧的翩翩少年关进那个阴森森的死牢呢?
邬郡王爷——邬克海一双漆黑的浓眉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眼底闪过犀利的冷芒。
“阳儿,谁是你的拓哥哥?记住,皇甫拓是罪臣之后,按律当斩。当他的父亲皇甫焕犯下叛国的大罪时,他就不再是你从前的拓哥哥了。”
“可是……”邬沐阳内心挣扎着,眼中闪着不知所措的光芒。
“没有可是!”邬克海英俊的脸上布满寒霜,“阳儿,你把为父的话都忘记了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是世子,是我邬克海的儿子,在你心中,怎能只讲情份,不讲律法?皇甫焕叛国,是我冬樆国的敌人,也就是我邬克海的敌人!他的儿子,我们怎能放过?阳儿,你少年心性,重感情,为父理解。可你和皇甫拓的感情再好,也不能将国法放在一边。更不能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智。”
邬沐阳内心挣扎着,可是眼睑已垂下,盯着脚下的地板,手紧握成拳。
“阳儿,你听到为父的话没有?”
“是,爹爹。”邬沐阳微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声。
“那么,你还会认为爹爹在朝廷之上指认出皇甫拓是错误的吗?”
“不,孩儿不敢。”邬沐阳的头垂得更低了。
“嗯。”邬克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你能如此想,为父很欣慰。记住,你是我邬家的未来,是和为父站在同一阵线上的。阳儿,你好好干,将来爹手中的一切都将是你的。明白吗?”
“是。”
“很好。记住,做大事者不能感情用事。”
“是。”
“为父将你叫来京城,不但是为了向你提个醒,而且还要你去做一件事。”
邬沐阳的头抬了起来。
“爹爹,什么事?”
“我要你去大牢里,再一次确认一下皇甫拓的身份。如果他是真的皇甫拓,你就……”邬克海俯身将嘴贴近邬沐阳耳边说了一句话。
“爹爹!”邬沐阳瞳孔骤然收缩,他满脸惊惧地望着邬克海,颤声问道,“为……为什么要孩儿这么做?”
“这样,你才能彻底地斩断心中对皇甫拓存在的那一丝丝感情。”邬克海冷声哼道,“阳儿,你若是爹的儿子,你就听从爹的命令,否则,你不配做我邬克海的儿子。”
“爹爹!”
“你自己好自为之。记住,成大事者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能心慈手软!”
邬沐阳望着邬克海绝然而冷肃的脸,心麻木得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是。”他低着头,轻声应道。
“很好。”邬克海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邬克海的儿子。去吧,等会向为父汇报。为父要先处理一下政务。”
“是,孩儿走了。”邬沐阳躬身行了一礼,轻轻地走出书房。
屋外,晴空万里,冬日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邬郡王府,只是,却再也照不进他的心里。
邬沐阳抬头望着空中的太阳,眼眸深沉而悔暗,象两团明明灭灭的鬼火。
“来人。”他沉声唤道。
一条人影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世子,有何吩咐?”
“带我去死囚大牢,我要去见那个刚被关进去没几天的皇甫拓。”
“是。”
云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秋月眠正坐在简洁而干净的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
“这菊花茶果然好喝。”喝光茶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水,秋月眠眯起细长的眼睛,轻叹了一声,“入口醇香甘甜,生津止渴,让人回味无穷。”
勇拿来装满开水的水壶,又为秋月眠续了一杯。
“主子,柯小姐的酒楼里连茶也是这般好喝,柯小姐真不简单啊。”
秋月眠又轻呷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这丫头,是不简单。”
勇眨了眨眼,也笑了:“主子果然是好眼光。往后若柯小姐能随侍主子左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秋月眠眼眸骤深,眼中点点星火闪耀。
“不错。算起来,她也该来了。”
正说着,强在门外禀道:“主子,柯小姐求见。”
柯吟风看着眼前这座普普通通的民宅,心中百感交集。那天,从邬沐阳的住处出来后,她又回到了摘星楼。当晚,骆青瑶传来消息,说骆家堡在京城里的关系都无能为力。毕竟浩然是皇帝亲自下旨关进大牢,处以死刑的。何况,当时朝廷上还有个邬郡王爷坚持将浩然尽快处决。朝廷里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亲捋虎须,到虎口拔牙呢?就算金山银山堆到他们面前,他们也是连头也不敢点一下的。毕竟,有谁不怕死呢?
柯吟风只觉心灰意冷。绝望之下,忽然想到了秋月眠。
以秋波殿的势力,或许可以有办法救出浩然。
可是,秋月眠会帮她吗?
想起自己三番五次地激怒他,惹火他,柯吟风就暗自后悔。俗话说得好,宁愿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秋月眠是不是小人她不知道,但他绝对不是君子。何况,他那时常阴沉着的脸,也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在门口等待着强向秋月眠禀报后的回话。
她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强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冷的脸对着她,冷漠地将手向门里一扬:“主子要你进去。”
“谢了。”柯吟风点点头,率先向小院里走去。
强眼里闪过讶然的光。
第一次见这丫头如此礼貌,看来她真是急得走投无路了。
强将吟风带进书房,就和勇一起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柯吟风和秋月眠。
秋月眠没有看她,照旧喝着手中的花茶,好象房里压根儿就没有柯吟风这个人似的。柯吟风耐着性子看他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啜了一口,然后闭着眼,缓缓回味。那悠然自得不急不慢的模样象一把火一样噌地就点燃了柯吟风心里的炸药。
“秋月眠,你能不能不要喝茶了?”她火大地冲过去,叫道。
秋月眠却一点也不惊讶于她的反应,又啜了一口茶,掀了掀眼皮,眼缝中精光一闪,便消逝不见。
“说吧,有什么事?”
柯吟风的嘴巴张成一个鸭蛋形。
“你知道我有事?”
秋月眠终于放下茶杯,瞅了瞅她,缓缓说道:“我记得早就告诉过我在云城的住址。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来找过我。直到今天……”
他自嘲地掀了掀嘴唇,唇边挂着一抹讥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听他这样一说,柯吟风倒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了。心中到底有些愧疚。想起平时自己对他的态度,支支唔唔地越发感到难以启齿了。
“这可不象你哦。”秋月眠瞅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平时的大胆直率到哪里去了?还是……你根本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来看我喝茶的?”
“谁说没事?”柯吟风心中焦急,心中的话冲口而出,“秋月眠,帮我!请你帮我,我想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话音刚落,眼眶就红了。
秋月眠沉默了,他站起身来,走到柯吟风面前,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的脸直对着他。
“你的眼睛又红又肿。你……哭了?”秋月眠低声问道,心底涌上一股类似嫉妒的情绪。
是为了皇甫浩然吗?是他,让一直坚强一直强悍的她流泪了吗?
那么宝贵的不轻易流的眼泪……
“秋月眠,你能帮我吗?帮我救救浩然,好吗?求你……”柯吟风抓住他的双臂,满脸急切的直盯着他,眼露哀求,“秋月眠,浩然被关进了京城的死囚大牢,再过几天就要处死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