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感到自己在上升,海水拂过脸颊,很轻很温柔,仿佛是他带着她一同在天空中飞翔一样。他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持续不停地加快,那原先在前面的水流竟然自动分开,更利于岚枢的游动,璎珞渐渐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水流压得她有些难受,耳边是海水急速流动的巨大声响。对于她来说,这种速度完全是有些适应不了了,抓紧他的前襟,巨大的水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璎珞的声音近乎与微弱,小声地说道:“慢一点。”
巨大的压力立刻舒缓了许多,岚枢略带歉疚的脸上浮现忧色,看了看璎珞,担心地询问,“你可有事?”
璎珞摇了摇头,手按压在左胸口,方才加速时心脏跳得很快,有些慌乱,不过这也没什么,璎珞当然是不甚在意了。
天幕漆黑,漫天的星斗如同散落的银沙,闪闪烁烁,汇聚成天幕中一条流动的银色河流,正空中一轮弯刀月,月色苍茫,月光同星光纠缠在一起坠落下来,落进如丝绸般抖动的大海之中。
璎珞似乎神思都被这一片空旷的美景所蛊惑了,尤其当这样的海面还停留着那么多容貌娇美的鲛人女子,即使是不唱歌,这样的美景也绝对是能让人终身难忘。
岚枢对着璎珞轻轻笑了起来,笑容纯净充满着最单纯的喜悦,鲛人们何尝见过海神如此的笑容?此刻看得一愣,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众妖们纷纷对岚枢表达了关切的含义。
岚枢原先的笑容一僵,随后握紧双拳,再次克制了几番,才是显示本事大才行。
海边的礁石很多,岚枢带着她,让璎珞坐下,四周先是鲛人探寻的视线,然后反正语言上没有多大交流。岚枢没有说开始,是没有人会首先独自唱的。
岚枢定定地看着璎珞,她在礁石上安静地坐着,双手撑着额头,看起来沉静美丽。如同玉兰花一般,会在不经意间就释放出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岚枢却不愿看到这样沉默的璎珞,他的心中,一直是希望看着璎珞快活着笑着,所以他觉得,即使是竭尽一切得到璎珞灿烂的微笑,那也是值得的。
岚枢碧绿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气质卓绝,站起身,手指轻轻拨弄开璎珞的脸颊旁边的碎发,近乎虔诚着在璎珞的发梢落下轻吻,双眸是异乎寻常的认真,“璎珞,我的歌是为你而唱的。”
璎珞尚未从那个轻吻里回过神来,就已见岚枢已经走到了正中央,所有的鲛人都围绕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等待着。萧飒他们三人是在随后出现的,但这个时候,岚枢的歌声已经响了起来。
歌声潺潺……
那个歌声,璎珞想她一定永远都忘不了了,如果一定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它就像在子夜的月光下,幽静的古潭里盛开的白莲花,不沾染一丝一毫的尘埃,香味清幽,倾倒天下。
它太美,太纯净,而这些就是那最极致的诱惑。听到那声音的人会不顾一切地追随着它,哪怕要葬身于大海深处。
这就是鲛人的歌声,如此动听,惑了所有的心神。
这便是海神的歌声,如此绝艳,慑了所有的魂魄。
整个大海静了下来,整片天地都静了下来,似乎所有的一切,只剩下这歌声回荡,久久不息,或许应该说是,不想停息。
岚枢发出的声音是璎珞听不懂是什么意思,那歌词或许就是他们一族原先的语言,被他缓缓唱出,竟觉得这天地间没有什么语言比它更加的动听。璎珞静静地听着,岚枢缓缓的唱着,他的目光注视在璎珞身上,不曾移开。
岚枢的眼神忽的越发炙热起来,周围的鲛人眼中也闪出灿烂的光辉,仰望着他们的海神,一步步走进那个绝美的女子,一步步的缩短之间的距离,一步步的靠近,直到海神陛下单膝跪在了那个女子面前。口中的歌声不停,还是那样的诱惑人心。
璎珞对岚枢的举动有些惊异,但没有避开,他的歌声不像原先那般的空灵,反而带上了如火的炙热,仿佛能够融化人心,一点一点晕染开来,散发出来,他的眼神专注而热烈,周围的一切都是静静的,只有他,那般鲜活,那般令人难忘。
倏地,岚枢牵起璎珞的左手,在她的手背之上轻轻又落了一个吻,璎珞有些呆愣,但还是赶紧抽回了手,右手握着左手,心头之间的思绪越发杂乱起来,一双湖蓝色的眸子看着岚枢,看到他的专注,他的认真,他的期盼。
可是,璎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岚枢的歌很美,但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情,璎珞想要盯住他的视线,他却合上双眼,微光浮动在他的睫毛上,仿佛在颤动一般。
他的歌声渐渐低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之时,海面上还轻扬地回荡着他的歌,那么热切,那么动人。
所有的鲛人静默了一段时间,忽而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口中发出呼喊,不伤人,但却明明白白表达了他们激动的感情,也有一些女性鲛人目光稍稍黯淡,但随后便浅笑起来,在水面拍打出海浪,映衬着淡淡的月辉,一切更加朦胧了起来。
璎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些女性鲛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并向她道贺,“只有你这般的人物才能和我们的海神在一起,祝福你们!”一位面貌俏丽的女性鲛人落了泪,但却是笑脸盈盈。
璎珞歪了歪脑袋,倍感疑惑,为什么她们所说的,她听不懂?
另一位女性鲛人随即说道:“真是羡慕呢,想海神这般的男子都被你所吸引,并且当众求爱,还真是幸福得很呢。”语气中虽有酸气,但却也是真心实意地道贺,“你可千万要和海神陛下一直在一起哦。”
璎珞大惊,捂嘴惊呼,“刚刚……那是求爱?”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唱首歌而已,怎么会变成求爱的?璎珞想要让岚枢解释,岚枢却掉转了头,没有看向璎珞,静静地站立在一边,似乎与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当然是求爱了。”旁边的男性鲛人看向海神的目光有着崇敬之情,对着璎珞舒缓一笑,“这是鲛人之间的求爱歌曲,只有遇到真心所爱之人才会唱出来,鲛人一声只钟爱一人,若是唱了这首歌,便也是愿意与那人相伴到老,厮守终身。”
璎珞摇摇头,还是有些不信,“怎么可能……是这样……”
看到璎珞还是有些不信的样子,鲛人有些气恼,便道:“你怎么还不相信我们海神的感情,他竟然都亲吻了你的左手,还有什么不值得你托付的呢?”
璎珞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吻左手,有什么含义吗?”
旁边有人低叹道:“单膝跪下,吻了左手,便是做了你的奴仆也一生不悔。”
璎珞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但众人的话却让她不得不信,她看到了一旁伏殇有些深意的眼神,感受姬玉冉有些愤怒的情绪,以及萧飒忿忿不平的怒火。
这一切发生的这么快,让璎珞完全没有准备。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求婚了,并且,当时的自己似乎并没有拒绝。
他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漆星般的眼睛对着璎珞的眼睛,里面映出她瞠目结舌的脸。璎珞感觉心跳得都快要蹦出来了,莫名地紧张到无所适从,想转开眼睛却动弹不得。
岚枢的眼中有着期待与紧张,还有最初的纯真,璎珞原先有的怒气也完全消散开来,他在自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算计了自己,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开始,心中只是全然的震惊,到后来,似乎也渐渐能够体会得到他歌声之中的感情,若是问她该如何做,她只是茫然。
是的,现在的她还不懂得如何去回应一份感情,更何况,这是来自海神的爱,璎珞不忍拒绝,因为,鲛人的钟情让她却步,同时也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属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无论自己身处哪里,总有人会念着想着,这便也是幸福了。可是,岚枢该怎么办,璎珞当时因为没有察觉,也没有刻意拉近或拉远与他之间的距离,没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岚枢怎么会爱上她的,她也并不知晓,一切来得太快,璎珞的回应只能是沉默。
岚枢看着她,眼中原先的两簇期望的小火苗,慢慢黯淡下来,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璎珞见到他的第一面,他也是那么悲伤,他的世界,是刻骨的冰冷,当初,是璎珞救了他,现在,他却是因她而悲,这样的兜兜转转,一切变了,又似乎没有改变。璎珞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鲛人们似乎看出了璎珞与岚枢之中的暗流,一开始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具是欲言又止,实在是急煞旁人,其中一位女性鲛人抬起双手,缓缓唱出绝美的音节,如同深谷清泉,徐徐地回荡在此刻静谧的海面。之后,鲛人一个接着一个唱出了相同的音节,那般的清澈,仿佛能够流入人心,所有的鲛人们在这夜色中吟唱了起来,璎珞听着,便恍惚起来,似乎听懂了他们唱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