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急忙抓住黛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这一辈子,就只有玉儿一个,若是再有其他人,便遭天打……”不等说完,掌心中的小手已经抽了出去,复而放在自己的唇上。
“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黛玉手指微微动了动,这轻触直传入莫萧心底,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
暧昧无限,黛玉忙缩回手,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子小跑着走掉了。
莫萧看着她袅娜纤细的背影,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个女人,是他未来的妻。这个女人,同样无法接受宫廷王府的生活。就算为了她,自己也要努力将地图早日集齐,而后一身轻松,带她回去江南,做上门女婿也未尝不可……。想到哪里去了,摇摇脑袋,顺着黛玉跑走的方向,慢悠悠的溜达过去。
一连三日,晴川免了早朝,水米不进,只呆呆的坐在御书房内殿。
他多希望那日的情形再现,梨阳一如往常一样忽然进宫来闹他,那时,他一定会把她抱的紧紧的,死也不会松手。
除了戴权,别人皆不知道是怎么了,太医来过几次,只说皇上郁结于心,想是朝政过于劳累,应当好生休息一番。
水溶在王府代替他处理些奏章,并暗中开始了应对贾家的暗中。四大家族盘根错节,明里亦是血脉相连,暗里还有多少同党,还是个未知。因而,水溶专门安排一队黑甲卫,乔装分布在贾府与忠顺王府周围,不管何人出入,皆跟踪细查清楚,逐步扩大监视圈子。另一方面,在朝臣常聚集的场所,安插耳目,专门打探与贾府接近之人,其三,继续追踪秦家灭门惨案,一定要弄明白,贾家到底有没有取得地图。
刚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戴权派小太监来人递消息,只说皇上病的一直不吃东西,刚刚已经眩晕一次了,太医也好,妃嫔也罢,来看望来请脉的统统被赶出去,任谁都劝不得,也接近不得。实在没法子,自己又无法走开,这才派人来请王爷。
水溶稍一琢磨,更衣起驾直奔宫中。
还是那张明黄装饰的龙榻,却已无那日夜晚的温情。晴川家常衣装,抱着个枕头倚在床柱边,眼睛布满血丝,直直的盯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除了这样发呆,就是独自流泪,奴才看了,实在心酸呐……”戴权引了水溶进来,一面说着,一面抹着眼泪。
“你下去吧,不需任何人来打扰。对了,先弄碗甜粥来。”面具阻隔,戴权看不到王爷的脸,可只要王爷在,他心里就有底了,恭敬的应下,吩咐准备粥饭,如那晚一般,亲自去把守殿门。
御膳房不间断熬着粥食面点,就盼着皇上进食,四个小太监得令一路小跑送了粥来,水溶亲手接了,其余小菜一并不用,又退了回去。
“二弟……”水溶端着粥在内殿门口,轻唤道。
晴川闻声,略抬头看着哥哥,没有应声。
“你还在气我把梨阳送走?”地上扔的一片狼藉,水溶将粥放在一边,一路捡起,来至晴川近前。
“皇兄,我只求求你告诉我,梨阳到底在哪里,我保证不去打扰她……”几天未进米粒,晴川声音极弱。
“你准备就这样下去了?”水溶声音平稳,一点都没有心软。
“皇兄,我求求你……”晴川起身欲拜,不料腿软,差点摔倒。水溶箭步上前扶住,让他坐回榻上。
“想知道她在哪里,也不难。只你需回答我几个问题。”水溶取过粥,摘下面具,一同坐在榻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晴川嘴边。
“我不想吃……”晴川欲躲开勺子,水溶却仍旧固执的端着,没办法,只好抿了一口:“莫要说几个问题,就是十个百个,我也定好好回答,求你告诉我梨阳在哪!”晴川话刚说完,又一勺子粥送过嘴边来,又吃了一口。
“好,第一个问题。”水溶收回手:“在你心里,江山与梨阳,哪个更重?”
“这二者,本就不可相比。”这问题,晴川思索着,却不好回答。
“第二个问题,若有一日朝堂容不下梨阳这个皇后,你怎么办?”水溶搅着剩下的粥,抛出问题:“类似贾元春这样的女子,后宫比比皆是。哪个身后没有家族支撑,哪个不想独占皇宠,为家族谋利?如果她们联手针对梨阳……便如同她们身后的家族联手,届时,你又该怎么办?”
“怎么会,我不会让梨阳受委屈……”话语出了口,晴川猛地愣住了。
“谁说不会?水朝第四代皇帝,睿孝宗。其妻欧阳皇后,连续半年每月独占皇宠超二十日。嫔妃娘家,皆是朝中官员,上书列举欧阳皇后不贤德之罪状,联名废后,绝大部分是子虚乌有的虚罪,睿孝宗犹豫不决,皇后因不愿使皇帝为难,自缢身亡。”水溶看着晴川,诉说着那尘封的旧日之事,见晴川若有所思,又道:“德仁宗,其贤妃文氏,育有一子两女,深受皇宠。后因遭巫蛊陷害,被赐毒酒,皇子皇女贬为庶人,名字亦从皇家玉牒中去除。八年后才得平反,追封康宁皇后……这样的例子,又岂是那一两件而已……二弟,帝王的宠爱,有时不是蜜糖,而是苦酒。那些恪守规矩的女子皆因受宠遭遇嫉妒迫害,何况梨阳这样烂漫却又不容于世俗的性子……后宫里满腹心机的女人,又怎么能容许梨阳得宠。”
“皇兄……”这些故事,晴川小时候在宗史中熟读,却只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只要自己护着梨阳,便谁都欺负不了她。
只当自己开始面对这样的矛盾,再经水溶稍一提点,他忽地重新认识了那些宫廷帝王家的生离死别。后宫有史以来冤魂不断。当真有一日朝堂容不得梨阳,自己又会怎么办!想到此,只觉一阵眩晕,水溶忙扶他靠在锦垫上。
“我真的很没用,根本没有资格去爱,害的黎阳如此……”晴川讷讷的说道:“黎阳离开我,也许才是对的……”
“说来归去,最终症结,便是把祖制看的太过重要了!”水溶把粥端送至他面前:“吃了吧,有力气才能思考。”
晴川不想吃,却挨不过水溶的固执,只好接过碗端了,无奈道:“只因为那秘密宝藏,上至朝堂,下至江湖,皆暗潮汹涌,不能不求稳妥。再者,祖制传延了这么多代皇帝,早已根深蒂固,更改又谈何容易!”
“太祖开国,前朝体制尽废,如何就改得?”水溶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说到底,规矩是人定的,并没有什么神圣之处。就是因为年代久远,被奉若神明不可侵犯。后宫的确是帝王权术之一,可也是历朝历代隐患的集中地;后宫的确是皇家多子孙的保证,却更是争权多位,手足残杀,尤其是非同母所生更甚!”
晴川只静静的听着水溶的言语,自己自小便是听这些规矩制度长大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想反抗的意思,或者说,没有这种胆量和意识。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作为一个帝王,是最可悲的事情。可若是皇权的稳固要建立在嫔妃裙带关系上,不管传下几代,也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皇家多子多孙,便能多福寿么?”水溶道:“纵观历史,一个朝代的腐败,往往开始于豪门家族的兴起、继而后宫参与朝堂权力相争、皇子之间的倾轧,而外敌入侵,或百姓起义,却只不过是加速的推手。如今朝堂,朋党错综复杂,豪门根深蒂固,外又有江湖觊觎宝藏,这些都在危及着水家的威严、水家的江山,你这一味求表象稳妥协的皇帝又拿什么来保护你心爱的女人?还是如同那几位皇帝一般,遭遇群臣逼宫,就要牺牲爱人换来江山平稳?这样的平稳,又能坚持多久?”
“你之前也同我说过这些,只是,我从没有往心里去过。以为梨阳大了,就会理解我的难处、等她入宫后,我便将她好好的保护起来……原来,我竟是最浅薄的……”晴川悲戚的感慨:“皇兄,我该怎么做?”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决定放弃梨阳成全祖宗礼法,那么你二人至此不再相见,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对她对你,都是一种解脱,我不多言。若是下决心要给梨阳幸福,便要打造一个新的环境,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拿出斗志,不要贪图安逸与稳妥,即便会遇到各种阻力,只咱们兄弟联手,再创一个新的大水朝又有何难!”后几句,水溶说的铿锵有力,声声直入晴川心底。
“好多事,别人不能教你,即便如我俩一般的亲兄弟。自己悟了,方可体会到个中滋味。为兄的言尽于此,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选。另外,宝藏之事,你不必担忧,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落在别人之手!”水溶拿过面具戴好准备离开,高声吩咐道:“来人!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