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至贾府,一时间张灯结彩庆祝,都道姑老爷一步登天,贾家当然又多了一门贵戚!林如海尚未进京,不少官府人家便至贾家道贺,直忙的邢王二位夫人整日脚不沾地,宁府相对没什么大关系,尤氏眼馋的不得了,偶尔过来奉承贾母一番,拉拉关系。
相比于不知情的众人,贾母并贾政实是如遭雷劈,不明所以!林如海明明是中了致命掌,也当真重伤,如何竟好了!还得了赐封,若是入了京,再想动手可难了!林家的家产,忽地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一般!
只府中连日往来人员纷杂,二人不得密议,只能把疑惑咽到肚子里去,一丝儿不敢显露出,心中暗怒贾琏没有提前报信!
待贾琏返回京中,贾母不悦,贾政亦是问过信件之事,便打发他回去了,奔波了三个多月,连年也没得过,竟连一句赞赏未得。回去见了凤姐,方知掉了孩子,直把他郁闷到不成,整日无处发泄,呼朋唤友外出花天酒地。
选秀失利,宝钗整个正月里,热毒发作,好不难受,可到底冷香丸很有功效,压制了下去。虽说尴尬,倒也神态自若的在贾府里走动,同三春常来往些。
王夫人一早便去上房处理道贺的事宜,宝钗来请安扑了个空,便转身去探春那里坐坐,可巧宝玉也在。
“这一大早,你倒是脚快的。”见宝玉正摆弄着探春的胭脂,宝钗笑道。
“宝姐姐安好!”宝玉回头见是她,问候道。探春早已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定是来给太太请安的,太太不在,我这里却热闹不少!”
“可不是,这几日府上迎来送往的多,凤丫头又病了,太太免不得要受累。”宝钗打发莺儿帮侍书忙去,自己则坐了闲聊:“三妹妹可曾去老太太那里恭贺过了?”
“去过了,老太太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毕竟是贾家的姻亲,姑老爷做了八公之首,也是贾家的荣耀!”探春亲手倒了茶送过。
“林丫头当真是命好的。”宝钗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林家原本是外官,谁知竟摇身变成了国公府了。”
“林妹妹这回回来,便不会再南下了!”宝玉得知林家举家迁至京城,好不高兴。
“便是迁来了,也要住在北国府,不得日日相见呢。”宝钗微微一笑。
“唉,那可不好!林家没有什么姐姐妹妹,林妹妹一定孤单!很该接来常住在这府里,咱们整日一处顽了,该有多好!”宝玉实憧憬着同黛玉日日相处。
“只怕林妹妹变了身份,也不同于往日了,岂能说来就来呢!”宝钗看着探春,笑打趣道:“只有这个呆子白想想罢了!”
“不会的,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宝玉根本不信,道:“妹妹最心软了,到时候老祖宗去接,一定会来的!”
“那我便看着就是了!”宝钗拉着探春笑:“若是不来,宝兄弟莫要哭鼻子就好!”
宝玉向这二人做了个鬼脸,自顾自的挑弄香料胭脂去了。
“这呆子,说他无心,却最有心,说他有心,却又无心。”宝钗叹道:“姨夫那里要娶侧室奶奶,他也不知道常来陪伴姨妈些。”
“我也说过他的,可二哥哥只说人多了才热闹,你说他这是怎么想的!”探春无奈道:“男人家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要么怎么说他有心,却又无心呢!”宝钗道,瞄了那边的宝玉一眼,道。
“不管什么侧室奶奶,赵姨娘和周姨娘到底是府中的老人,谁远谁近还是很清楚的,太太想来也心里有数。”探春道:“宝姐姐还要多宽慰了太太才好!”
宝钗抿嘴一笑:“正是呢,竟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刚开春,事情便接二连三,这一年想来事情也不会少。”探春见宝钗应下了,也放了心。
“终归是些女儿家管不到的事,三妹妹也很不必多想,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宝钗道:“姐妹们能在一起玩耍,便比什么都强。”
她极希望贾家想法子还能把黛玉弄了来,只要住在贾家,做任何手脚皆会神不知鬼不觉,若能毁了她的声名便更好,以泄自己心头之恨!只梨阳远在太师府,还是想不到如何报复。
宝钗同探春又闲聊一会儿,便同宝玉一起到贾母那里问安去了。
临上京前,林如海与莫萧最后一次审问琪嬷嬷。
盐运司地牢,阴暗潮湿,琪嬷嬷自打那日用了刑,便一直被关在这里。之前的狱卒已经全部被撤掉,连日来看守着的,皆是黑甲卫。
“带出来!”黑色龙袍,紫铜面具,水溶坐在牢门外,下手边是林如海。
“是!”两个身着铠甲的卫士,打开牢门,将被废掉手臂的琪嬷嬷拖了出来,只叫她跪了靠在一旁刑凳侧。
那日她本仗着一丝侥幸心理,意图蒙混过关,不料水溶下手当真狠毒,鳄鱼皮挂逆刺的鞭子,足有手臂粗,三鞭子下去,整个人便昏死过去,只拿了弄得极冷的盐水直浇的不得不醒,透骨的疼痛,已叫她竟只想速死。岂料黑甲卫皆是经过训练,鞭鞭狠准,却绝不致命,不论面对的是男还是女,他们一点也不手软。
“琪嬷嬷,那日你招供说是贾家的小厮来旺暗中联系你,叫你把那凤钗献给林家太太。事情紧急,本王便先去查了,方留得你些时日。”面具下,声音冰冷阴沉,不带一丝感情。
“王爷,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琪嬷嬷苦苦哀求:“奴才毫不知情,毫不知情啊!”
“来旺死了,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呢?”水溶冷冷笑道:“好个死无对证啊!”
“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他……”琪嬷嬷急切的喊道。
“说吧,那日里只是没空多问,再打上几鞭子,想是会有更多的隐秘。”水溶好脾气的身子前倾,只可惜琪嬷嬷看不到他的脸,那张面具已吓得她魂飞魄散。
“王爷,奴才自打十六岁跟了太太到苏州,便一心只为林家着想,服侍太太不敢有一丝儿差错……”琪嬷嬷声泪俱下:“奴婢实在是不知情啊!”
“上夹棍。”水溶坐直身子,云淡风轻的张口,打断了那些无意义的言辞。
哗楞楞的铁夹棍,直套上琪嬷嬷的脚腕,两个壮实的卫士,左右用力一拉,杀猪般的嚎叫回荡在地牢,尖烈刺耳。琪嬷嬷手臂已经废了,如今脚腕骨似被刀砍过,疼得她不住的扭动,却无法挣脱。
“说罢……”水溶接过茶碗,撇了撇浮叶,润润嗓子,向林如海笑道:“这面具很舒服,改日定要犒赏宫中的匠人,便是喝茶也无碍呢。”
“王爷……所言极是!”林如海一愣,即刻应道。说实话,他甚至怀疑那个时常缠着女儿耍赖混闹的莫萧,当真是眼前的北静王爷么?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只不过记忆中的北静王一直是这样的冷酷,下手极不留情,朝野上下无不知晓,可是那莫萧……真是一个人么?
“王爷不要啊,王爷饶命,我说!我说!”琪嬷嬷一开始便想求饶,只这夹棍的威力超出了想象,由不得她想,只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顾嚎叫打滚。此时那两个卫士手劲轻了些,她方喊叫着求饶,脚腕处已是一片血迹模糊。
林如海一言不发,只恨极了这个奴才,若非王爷出头,今日定亲手处置。
“从本王用刑的令子中逃过的,想来只有那个卯蚩达音。”水溶笑道:“只破例一次,因为急着救林夫人,算是他命大。不过今日本王闲得很,若是不喜欢,尽管叫他们换个样子试试就是了。”
“不,不!”琪嬷嬷趴在地上,不住的将头磕向地面,痛苦的求饶:“王爷,饶了奴才吧,奴才都说!”
“嗯。”水溶一挥手,两个卫士将她上身拖起,扔到一边。
“王爷……”拖起身子时动了脚腕,琪嬷嬷疼的几乎不能呼吸,动好容易才平复些,哭道:“不敢欺瞒王爷,奴才本是老太太的丫头,后太太出嫁,老太太便叫我跟了来,跟太太说过定要收了我做姨娘。可一连几年,老爷只专宠太太,不要说陪嫁的丫头没有收房,便是原来的姨娘也再留不住老爷。”琪嬷嬷羞愧道,有点惧怕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大姑娘一岁时,来旺忽地来到了苏州,我俩原本相好,听闻这些便打包票说有办法让太太不再霸着老爷,让奴才借机混个身份……”
“什么办法?”林如海眼睛一瞪,这个死女人竟然打自己的主意!真是犯贱!
“没几日,他便弄来一根凤钗,说是施了咒的,戴了便不会再得宠……”琪嬷嬷抽泣着,后悔自己一时被的嫉妒冲昏了头脑,听信这荒唐言语,犯下弥天大错。“谁知道太太戴了几次,果然就病倒了,再没有痊愈……”